“表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常锦婵两边脸颊鼓起来,低头拿面饼挡着脸,却又忍不住偷偷抬头两边各瞄一眼,“不过表嫂跟司大人的关系确实挺让人羡慕。”

沈茉冉淡定夹菜。

“我跟阿珞的交情,不用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常锦婵偷偷观察周湛的表情,默默吃饭,她是神经大条了一点,但是不代表着她感觉不出两人之间气氛的诡异。

表哥好像经常吃醋,反倒是被表嫂拿捏得死死的。

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遭遇,从刚入府时处处看自己这个表嫂不顺眼,到现在,不自觉地就站在表嫂这边……

她叹了口气。

“我吃好了,先走啦!”

沈茉冉动手给周湛盛了一碗汤。

“殿下,明天还有正事儿呢。”

她没嫁过来之前,周湛从未觉得这么憋闷,迫不及待想撕掉身上的伪装站在光明之下。

“那就再等一天……”

一夜无话,前一天还艳阳高照的天气从半夜里开始变化,早上起来时天上挂着蒙灰色的云层,站在屋檐下往远处看,雨线落在房顶上,树枝上,地面洒湿一层,鸟儿却一直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地叫。

街上的行人撑起了油纸伞,许多人连雨伞都没来得及打,在人群之中穿梭着往前跑。

张进天不亮就起来了,守在贡院门口,但是有人来得比他还早,没打伞,身上都湿透了,一看也是个落魄学子。

他看着那人面熟。

“兄台不妨到在下的伞下遮遮雨。”

周渊认得他,他在考场门口与礼部官员吵起来时,他就在台下,想到自己之前遭遇的那些不公平的待遇,曾悄悄抬脚绊倒两个官兵,还借机撞了旁边的考生,制造了一点点混乱。

但是对方应该不认识他。

“多谢。”

走近时看清脸,张进才发现眼前这位真的是熟人,殿试时,他们两个的座位挨着,不出意外两人都能高中,紧张的只是名次的问题。

他怀里揣着包子却没什么胃口。

身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因为没吃早饭,闻见旁边不知哪家小厮买的肉包的香味,张进听见身边人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抱歉。”

对读书人来说,这个行为不太雅观。

但是张进并不这么觉得,礼貌笑了笑。

“放榜了放榜了!”

人群之中一下子沸腾了,穿着大红锦衣的官员将榜单挂在墙上,身后猛然传来一股强烈的推力一下子把两人挤到墙根贴在墙上。

后面的人嫌弃油纸伞挡视线,张进手中的伞三两下就被后面的人抓破了,只剩下伞架在他手里握着。

看榜的人太多,不知道又被谁扯了一下,伞架也被拽走落到一旁。

雨砸在脸上,伸手抹了一把,勉强睁开眼,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次。

“我中了!”他听见身边的人轻声说道,“只差一点就是状元郎了!”

语气中满满的遗憾。

他是榜眼?

急忙去看榜单,名字排在第一个的是张进,第二个,周渊。

人群中有人议论道:“今年的状元和榜眼都是哪里的人啊,怎么听都没听说过!这下子,赌坊老板要赚的盆满钵满了!”

考场门口那一闹,张进还小有名气,他跟周渊的名字虽然已经在榜首出现过一次了,但是并没有多少人看好他们。

因为他们是谢韫几个主考选出来的,殿试的文章皇上是要亲自过目的,而且殿试阅卷的都是京城的官员。

就算没有私心,大家也更偏向传统的殿试文章风格。

还能把他们两个选出来,这就有点奇怪了。

“我认识张进,听说他那啥……”

人群里有人口吐芬芳,编排他跟司一珞,没提司一珞的名字,但是大家都明白他说的是谁。

张进从怀里摸出早上买的包子对着那个人扔过去。

“去你大爷的!你亲眼瞧见了?”

那人也不心虚,甚至还出言讽刺。

“敢做不敢认?你敢到孔圣人跟前赌咒发誓,你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中的吗?只怕考试前,题你都拿到了吧!”

“有什么不敢?”

本就拥挤的人群中乱作一团,来得晚挤在外面的小弟一号指着人群说道:“进爷在里面呢!咱们快去帮忙……”

事件升级,从语言对骂上升到动手了,混乱中有人高喊一声:“我的裤子!哪个王八羔子把我的裤子扒了!”

“别,别挤,我的墨,墨洒了……”

“我的伞……”

引起混乱的罪魁祸首却扯着周渊的衣领将他从混乱的人群中央拽出来,整理整理衣服上的褶皱,拱手道:“抱歉,连累兄台了。”

飞出来的毛笔砸在周渊脸上,墨迹在他脸上留下长长一道,让本就被淋成落汤鸡的他更加狼狈。

“那个,兄台,实在是对不住,要不我请你去喝羊汤?”

周渊怀里揣着上次见面九耳塞给他的银子,未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些钱他要省着点儿花,他从来没吃过早饭。

拱手说道:“不用了。”

他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拱手离开。

张进瞧着探花郎落魄的背影,追上去。

“等会儿咱们还要穿上锦衣华服游街呢,你打算空着肚子?”

见他半点不在意刚才那人的胡言乱语,周渊被他拽着往不远处挂着油布熬羊汤的小摊儿上去,“赶紧趁现在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等会儿报录的官员就该上门了!”

“老伯,来两碗羊杂汤,再来两个烧饼!”报完饭之后他才想起来问,“能吃得惯羊杂吗?”

周渊早知道人心隔肚皮,也知道捧高踩低才是人性,但是张进排名在他前面,是今年的状元公,除了这条命,他身上也没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东西……

“多谢兄台,某不敢挑剔。”

眼睛一眨不眨落在他脸上,他真不在乎?

张进将手肘搭在他肩膀上,豪迈道:“我是个粗人,不用文绉绉的那一套,看谁不爽揍一顿就行了,有仇当场就报了,赶紧吃点东西吧,暖暖身子!”

湿衣服沾在身上还挺冷的。

张进就着热汤,一张饼很快就下了肚,又去拿了两三张饼放在前面的桌子上。

“饿了就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周兄弟不用客气,自己拿!”

报录的喜官敲锣打鼓从身边经过,后面跟着一长串的尾巴,小孩子们围着报录官唱童谣,两人端着碗看了场热闹,不紧不慢地吃着饼喝着汤。

眼看着报录的喜官拐弯往内城去了,张进才端起碗,将碗里的汤喝得一滴不剩,起身说道:“差点儿忘了我是今年的状元郎……得赶紧走了!”

司一珞下朝后没去衙门,直接回府等着报喜,急促的马蹄声在门口停下,许久未见的项骁风风火火地进门。

“张进这小子行啊,闷不吭声考了个状元,真给咱们长脸!”

项骁胡子拉碴没来得及收拾,但是还知道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来,报录官跟在他屁股后头,敲着锣打着鼓停在司府外面。

“司大人,请问张进张官人在不在府上?”

司一珞眼神转向陈卓,陈卓左右看了一圈,嘀咕道:“奇怪,一大早就没看见他!”

“您稍等,我去找他!”

报录官连声道不敢,先不说张进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就说司一珞吧,不管私底下别人怎么议论,内心怎么念叨,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拿捏。

他只是个小小的报录官,三年里也就今天是个官儿,平常就是个小卒子,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陈卓在府上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反倒是让予墨他们几个收到消息了,予墨爱看热闹,当即就拉着言礼一起去看,魏臣手里正拿着给司一珞新缝制的夏衣,犹豫着放下针线,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