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冬娜安慰完就从顾飞家离开了,她知道这种情绪只能让顾飞自己消化,多说什么也没用。邱冬娜走后,顾飞宿醉睡得昏天黑地,做着混乱的梦,梦中他回到了当年北京的那个楼顶,年轻的他看着父亲静静地站在楼沿的背影,害怕极了。他颤抖着说:“爸!你别冲动!警察一定会还你清白的,你怎么会挪用公款呢,我们家不至于。”然而顾鹏头也没回,直直跳了下去。
顾飞从梦中惊醒,揉着发痛的脑袋,念叨了句“刘德华也不灵啊”,这时他接到了程帆扬的电话。程帆扬一如既往冷静的声音传来:“关于你昨天说的事,我仍旧认为她不适合非凡。”
顾飞一脸懵,他对着电话苦苦思索了很久,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原来昨天晚上和邱冬娜喝激动了,自己直接把电话打到程帆扬那里,扯着嗓子告诉她,一定要让邱冬娜进非凡,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顾飞捏了捏鼻梁,让自己冷静下来,
程帆扬没有理会顾飞的失神,继续说:“经过小白的事儿,我很清楚她不适合非凡,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看重她?”
顾飞语气严肃:“因为她是风格最像我的。”
程帆扬没有继续争论,或许是不愿意再为一个小实习生的事费神,于是答道:“行,但试用期三个月她得在我们审计部,我亲自约束她。”顾飞终于解决了邱冬娜的就业问题,心一下子安了下来,于是倒头又睡了过去。
另一边,邱冬娜的电脑上弹出了名为“江莱科技有限责任公司入职通知”的邮件,她收到邮件,语气并没有多开心地跟邱晓霞报喜。邱冬娜正要回复确认邮件,却突然接到了非凡会计师事务所的电话,通知她入职,并且点名说是顾总交代的。邱冬娜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起程帆扬那张冰冷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赶紧说:
“我这边已经找好工作了,就不麻烦顾总了……”
邱晓霞一听急了,赶紧跟邱冬娜比划,用口型说让她去非凡,邱冬娜视若无睹。邱晓霞一把抢过邱冬娜的电脑,不甚熟练地在邮箱回信中用食指敲出“我不去”三个字,直接按了发送键。
邱冬娜急忙凑过去,然而已经来不及挽回了。邱冬娜瞪着晓霞,晓霞对她得意地比“耶”,邱冬娜只能改口对着电话里说,自己刚才太紧张口误了,自己是要去非凡的,明天就报道。
邱冬娜挂了电话,大喊:“妈,你干嘛啊!”
晓霞不以为然:“去事务所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现在落在嘴边为什么不要?”晓霞并不全然了解邱冬娜和程帆扬之间因为白石初而起恩怨,邱冬娜不想解释,事已至此,只能硬着脸皮去非凡了。
早上,李楚宁照常来到非凡上班,却突然看到“非凡大群”的微信群里,“敏丽 HR”邀请“邱冬娜”加入了群聊。李楚宁一下子给气笑了,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这时,一颗喉糖被放在了她桌上,李楚宁抬头,“阴魂不散”的邱冬娜正站在她面前。
“是我,上海这么大,还是又见面了,你吃颗喉糖润润嗓子再做唾弃我的准备吧。”邱冬娜把刚领来的电脑等办公用品,放进她旁边的位置。“你别是高兴傻了吧?”
李楚宁鄙夷的看着她:“你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
邱冬娜大度地笑笑:“放心吧,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联谊的,你要是不想跟我说话,非工作需要,咱们迎面走过都可以装不认识。但我先说好啊,你不许坑我,不然我就跟所有人宣布,咱俩是闺蜜,大学同进同出四年,以后所有项目能在一起绝不分开,上厕所都得手拉手。”
李楚宁越听越气:“年纪轻轻,老面皮。”说完便埋头干自己的工作去了,把邱冬娜当空气。
捱过漫长又枯燥的入职培训后,邱冬娜和李楚宁这一批新人就正式开始实习了。邱冬娜一直刻意躲避着程帆扬,幸好程帆扬对她也缺乏兴趣。顾飞也一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到入职培训结束才在事务所出现,一出现就带着她们几个实习生直接真刀真枪地加入到梵妍服饰的审计中。
会议室里坐着顾飞、邱冬娜、李楚宁等几个实习生,还有杨芸芸等助理。
白板挂着上海及周边地图,在周边偏远地区已经用红圈圈出了四个地点。顾飞对着地图分配任务:“我们要监盘的这批存货,梵妍放在五个仓库,公司所有的车都在这里,明早五台车从公司出发,谁能开?”
所有人都举起了手。顾飞对局面很满意,拿出自己的车钥匙递给邱冬娜:“你开我车去最近的金山仓库,看着就行,等……”
邱冬娜打断顾飞:“我不会开车,我举手是想提问。为什么要五个仓库同时监盘,我们人手不太够,时间也太紧。”
顾飞并不打算回答,随手挑出一把车钥匙递给李楚宁:“明天,你开这台车和旭东去奉贤仓库,我们监盘完去跟你汇合。”
杨芸芸笑了笑,想跟冬娜讲解,却被顾飞阻止:“让她自己回家想想。”说完他就领着众人出门了,邱冬娜在顾飞身后偷偷做了个鬼脸。
众人一同开车到了梵妍金山服装仓库,邱冬娜表情有点憔悴,跟顾飞走在放满货架的仓库里直打哈欠,两人前面是梵妍负责盘点的工作人员。邱冬娜迷迷糊糊继续往前走向仓库通道,卸货的叉车开过来,邱冬娜差点撞上去。顾飞眼疾手快,一把把邱冬娜拉回来,邱冬娜撞在顾飞身上,两人的姿态像顾飞从后面抱住了邱冬娜。邱冬娜僵住了,顾飞也有点尴尬,后退了一点,拉开距离。
邱冬娜佯装镇定,转移话题说:“快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监盘。”
顾飞正要回答,有梵妍服装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离两人很近。顾飞不想自己的谈话被梵妍的人听到,于是低下头靠近了邱冬娜的耳朵,小声说话:“金山仓库开车到奉贤仓库,一个小时,我们上午盘点完金山仓库,奉贤放在第二天,工人走路扛麻包都能把金山的货转移到奉贤去,还查什么盘亏啊?五个仓库同一批货来回运我们什么也看不出来,懂了吗?”
说的都是正经话,但两人姿势暧昧,路过的员工都以为这是一对情侣在密语。邱冬娜耳朵被他吹的痒痒,有些害羞,她忙不迭的点头,下意识摸着自己那只耳朵,再次跟顾飞拉远距离。顾飞撩完就跑,留下邱冬娜一整天失魂落魄,连李楚宁都好奇起来,问邱冬娜是不是跟顾飞睡了,邱冬娜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盘存结束后,大家回到事务所加了会儿班,就陆陆续续地走了,邱冬娜还在磨蹭,为了表达对顾飞帮自己找到工作的感激,她给顾飞准备了一块卡西欧手表当礼物,因为她注意到顾飞手上那块手表已经碎了。李楚宁准备离开了,绕过邱冬娜的座位时,停下来揶揄:“唉,面上一套心里算盘珠子打得不要太响,隔着你的肚皮都能听见,当初谁说凭本事来着?不是不屑装忙、卖好、假表现吗?”
邱冬娜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下班了?你要回家了?一起呗,一起坐电梯下楼,你往那边走?捎我一段。”李楚宁躲瘟神一样走了。
邱冬娜终于熬到办公室空了,她敲开顾飞办公室的门,看到顾飞正在艰难地舒展筋骨,立马以手做刀一巴掌稳准狠的劈在顾飞的斜方肌上。
“我靠,你这是要送走我啊!”顾飞吓得一跳,但晃了晃脖子,觉得疼痛有所缓解,连忙把脖子往邱冬娜跟前送,“哎,好点儿,再来几下。”
邱冬娜教了顾飞几招伸展动作,把顾飞给哄高兴了,随后掏出手表说:“送你一个小礼物。”
顾飞看到这块表之后,突然神色大变,满脸的微笑一下子凝固了,问道:“什么意思?”邱冬娜懵了,忙解释说自己只是想感谢他。没想到顾飞听完之后脸色直接变了,生气地说:“感谢我就好好工作,别弄这些有的没的,我看你是讨好服务型人格癌晚期了,用力过猛。拿走,别让我再看见这玩意。”
邱冬娜赶紧带着东西出去了,不知道自己触了哪门子霉头,沮丧地收拾东子要回家。这时顾飞却突然从办公室出来,要送她回家。邱冬娜紧张不已,赶紧说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但顾飞直接从她手上拎起包走了,邱冬娜忐忑地跟着他上了车。
车内气氛凝固在冰点,顾飞皱着眉,一言不发开车,开的飞快。邱冬娜紧紧贴在座位上,下意识拽着安全带。邱冬娜陪着笑脸:
“我跟您道个歉吧,我认为这是小小心意,但是原则面前,哪怕是一分一毫的越界,都是不行的。差一分账面做不平,差一毫火箭上不了天。”
顾飞听着她扯东扯西的声音,心里越来越焦躁。他脑海中全都是当初自己送女朋友手表的场景。那块手表刚刚戴上她的手腕的时候,是那么的崭新、光洁,似乎一切美好的事情将要发生。然而后来,那条手臂垂在路边,沾满了血污。
邱冬娜见顾飞的脸色越来越差,以为他低血糖吧,开始在包里翻找,边找边问:“你吃糖吗?吃完糖心情会变好一点……”
顾飞大吼:“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顾飞狠狠踩了一脚油门,邱冬娜瞬间被推回座位。邱冬娜吓得大叫停车。顾飞回过神来,把车停在路边,让她从明天开始跟着程帆扬。
邱冬娜有点委屈,顾飞明知道程帆扬对自己态度,早说要跟着帆扬总,自己就去企业上班了,何苦又把她招来折腾一趟。顾飞不理会邱冬娜的抱怨,再次发动了车子,沉默地把邱冬娜送到了家门外,邱冬娜一言不发地上楼了。
邱冬娜带着气,把手表送给了邱晓霞。晓霞乐开了花:“养儿千日,终于见着回头钱了。”
邱冬娜换上家居服,满脸怨气地在邱晓霞对面梳头,愤愤不平地念叨着:“好东西就要配好人,那些个白眼狼,根本不配这么好的礼物!”邱晓霞光顾着对自己的手表臭美,忙着找几十个角度拍照发朋友圈,顾不上关注邱冬娜的言外之意。
邱晓霞突然在朋友圈翻到一条招聘消息,念了出来:“能一酒店管理有限公司急招保洁洗衣工,月薪5000-7000,身体健康能上夜班,有意咨询……”
自从冬娜德瑞开除之后,邱晓霞就记恨上了那个油腻恶心的项目经理,终于有一天,那个项目经理又带着另一个女人来晓霞的便利店里买套,晓霞当场来了句“呦,上次买的大盒那么快就用完了啊?”,说完那女人就跟项目经理闹了起来。邱晓霞看得过瘾,不过代价是她也被开除了。随后邱晓霞就开始四处打零工挣小钱,现在看到这个工资这么高的保洁工作,忍不住有些动心。邱冬娜表示支持,因为能一酒店就在非凡事务所旁边,所里有客人一般都安排住这里,要是晓霞在能一上班,母女俩工作的时候还能有个照应。
邱冬娜梳洗完,在心里对顾飞骂骂咧咧着睡了。而另一边,被骂得打了个喷嚏的顾飞正跟王事成一起坐在马路边抽烟。王事成从北京一路陪着顾飞到上海,一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又有什么事触到他当初的伤疤了。王事成没问,等着顾飞自己开口。
一盒烟都快抽完,顾飞终于下定决心,艰难开口:“她最近联系过你吗?她还好吗?”
王事成拿出手机递给顾飞,让他自己问,见顾飞低头不说话,王事成叹了口气说:“她挺好的,你也该往前看了,把你那个狗窝收拾收拾,活得像个人一样。”一样的话,王事成每年都要说好几遍,一点用都没有,白费口舌,顾飞这个人表面上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习惯于把所有事往自己身上揽,谁说都不听,只能等他自己有一天想通了,把身上的包袱放下。王事成看着顾飞形单影只的背影,忍不住怀疑,那一天真的会来吗?
王事成想着顾飞的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安稳,脑袋昏昏沉沉地就起床了,骑着电瓶车去能一酒店上班,他在这里干了好久的保安了。与此同时,邱晓霞和邱冬娜搭上班车,也朝着能一出发了。
邱晓霞一身应聘保洁的朴实得体装扮,邱冬娜则穿着职业套装、画了淡妆。车里坐了不少打扮质朴的中年妇女,邱晓霞一眼就看出这些人大概都是自己今天的竞争对手,于是一直留心着仔细听着她们说话。
前排的大姐表情兴奋:“小王带着艳艳她们昨天去面了,说待遇不要太好,工资加饭补,做一休六,一天8小时,差不多这个数呀!”邱晓霞偷偷一瞥,之间她用手比了个四。另一人接茬:“不止吧,艳艳说有5000多。”大姐答道:“那是组长,要求工作经验的。艳艳在希尔顿做过,都不行。”
邱晓霞一听当组长每个月能多拿一千,心里顿时有了主意。邱晓霞和冬娜下车后,本应该朝两个方向各自去上班和应聘,邱晓霞却拽着走向了非凡会计师事务所的方向。
邱冬娜疑惑:“妈,你不去……”
邱晓霞怕她再说下去会被周围的竞争者们听到,赶紧打断她:“妈送送你,不放心。”
邱晓霞拽着邱冬娜拐进了其他应聘妇女看不到的街道,掏出冬娜的化妆包,当街补起妆来,她对着店铺玻璃的反光,给自己涂起了口红,边涂还边说:“要想运气好,脸上就得挂点彩。”涂了大红唇之后,邱晓霞又粘了一点口红,给自己涂了腮红。画完之后,邱晓霞自信地转过身来,问邱冬娜怎么样。
此时,骑电瓶车经过的王事成刚好看到了这一幕,邱晓霞的一举一动落在他眼里都那么迷人,王事成的头脑瞬间清醒了。
邱冬娜疑惑地打量晓霞:“像样,但你应聘个保洁,也不至于吧。”
邱晓霞鄙夷地答道:“你懂什么,衣服脱了,借我。”说完不由分说,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再扒下邱冬娜的西装外套和鞋给自己穿上,大小刚刚好。邱晓霞转身又看看玻璃倒影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满意的向能一酒店的方向走过去。穿着一身朴素中年妇女外套和鞋子的邱冬娜站在原地,朝晓霞远去的背影哀嚎着。
邱冬娜一路拽着别别扭扭的衣服往事务所走,远远的看到顾飞,邱冬娜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但还是被顾飞看见了,邱冬娜别别扭扭地打了招呼。顾飞似乎没有注意到邱冬娜的异常,两人并排往事务所走,顾飞在想事情 ,邱冬娜则还在拽衣服。
邱冬娜终于忍不住开口解释:“我不是故意穿得这么不职业来上班的,我……”
顾飞这才反应过来,打量了一下邱冬娜的穿着,有些好笑地说:“这个不叫那什么,古着吗?我以为是种流行穿法。咱们这儿没那么多讲究,见客户有特殊着装要求会先提醒的。”
邱冬娜看着顾飞认真的脸,脑海中突然浮现起白石初的话,白石初无辜地问:
“我希望你能穿得更得体一点,所以我才送衣服给你,这样你也会更自信啊,难道这我也错了吗?我是为你好啊!”
顾飞被邱冬娜盯得有点懵,邱冬娜回过神来,把白石初的身影甩出脑子。不过虽然顾飞不在乎,这身衣服肯定还是会被其他人嘲笑,于是她悄悄走进事务所的洗手间,对着镜子改造起来,她把袖子交替系在胸前,变成抹胸型外套;扣子叠加错扣,做出层次感;又往平底鞋里塞进了纸巾做的坡跟鞋垫,营造出小小的坡度有了。邱冬娜对着镜子自信一笑,走出洗手间,整个人的气场焕然一新。
邱晓霞从外面踏着趾高气扬的自信步伐走进能一酒店大堂,路过一众准备应聘保洁的妇女。门童给邱晓霞开门,她微笑点头示意,走向酒店电梯。她礼貌从容地跟着其他住客上了六楼,在安静的走廊上四下张望,她寻找到了清洁推车所在的房间门口,于是走了过去。
邱晓霞径自推门进了客房洗手间,保洁员徐姐正在客房里清洁,见到有人走进来,徐姐意外的抬起头。
邱晓霞假装回房间找东西的住户,坦然地走进门,一边在房间里假模假样地四处翻找,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和徐姐搭话:“你们这么早就开始打扫了?这层楼就你一个人啊?”
徐姐毫无戒备地答道:“嗯,之前是两个人干一层,后来提高了绩效工资,我就一个人干一层。累点,但钱多。”
徐姐收拾床铺,从里面找出一双穿过的男袜,她疑惑地看着邱晓霞。邱晓霞硬着头皮解释道:“这是……我儿子的,带着辟邪。对,辟邪,出门带一双穿过的袜子,百邪不侵。”徐姐点点头,把袜子递给邱晓霞,邱晓霞胡乱塞进包里。
邱晓霞又问:“客人丢失物品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
徐姐以为邱晓霞怀疑自己,急忙解释说她们如果捡到客人的东西,一定会交客房部的,绝对不会自己拿走。邱晓霞这时作势把自己刚卸下来的手表重新戴回手腕上,假装是刚刚找到的。徐姐这才松了口气。
邱晓霞夸徐姐:“我看你打扫的很麻利,你们打扫一个房间有没有时间要求?”
徐姐手上工作丝毫不停,头都不抬地答道:“没要求,但干慢了赚不到钱,每个房间36道工序,组长经理要抽查的,一间做不好,一层白干。”邱晓霞一边点头,一边扳着手指头默记,这些可都是她一会儿能派上用场的关键信息。
邱晓霞在客房胡侃时,王事成已经换上了能一酒店的保安制服——一身帅气的黑西装,又在胸口端端正正的戴上了“保安 陈伟明”的名牌。客房经理在对讲机里喊他,说6012退房了,让他上去看一下。王事成应了一声,上楼了。他从更衣室出来,一路都有各种同事跟他打招呼,叫他“明哥”或者“老陈”,这时王事成最享受的时刻,这些亲切的招呼声让他感觉到安全、被接纳和被尊敬。
王事成来到6012门口,邱晓霞还倚着淋浴房的门在跟徐姐攀谈,差不多把整个保洁组的工作安排都套出来了。王事成敲门进来,看到到邱晓霞,很是意外。邱晓霞却大喇喇地用一副领导的口吻说:“查吧,好好查查。”
王事成用特殊工具打开窗子,检查保险,但注意力全部都在洗手间两个女人的对话上。邱晓霞打探完工作安排,又开始打听自己最关心的事情——组长。徐姐跟她感慨起来,说自己也想当组长,可惜没那个命。
王事成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问:“这房间没退房吗?”
“我回来等车。”邱晓霞察觉到王事成已经起疑,于是咳了一声,朝门外走,“行了,我车到了,先走了,你们好好干。”
邱晓霞步伐镇定地离开,王事成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又掉头修窗子。然而修了一会之后,王事成越想越不对,追了出去。
王事成追出来,并未看到邱晓霞,有点遗憾的回到酒店,要去向客房经理汇报刚才查看客房窗户结果。没想到他刚一推门进来,却看到邱晓霞正和经理相谈甚欢,晓霞正胡扯自己对自动化办公的掌握。
王事成有点意外,经理以为两人认识,忙解释道:“见过了?这是邱晓霞,霞姐,之前在苏州香格里拉做保洁组长的,今天来应聘咱们这里的保洁组长,屈才了。”
王事成看着邱晓霞,一下子明白了,笑着说:“见过,见过,刚才还见过。苏州香格里拉,那老田你该认识吧。”
邱晓霞被问懵了:“老田?”
王事成继续忽悠:“对,他们保安经理,我微信微友啊。”
邱晓霞含糊应答:“是啊,老田嘛,认识……”
王事成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了一样,皱眉说到:“哎?不对,我记串行了,老田是杭州香格里拉的,嗨,我怎么给记苏州去了。苏州也有老田啊?这可太巧了。”
客房经理已经听出了端倪,眉头紧锁,拿起桌上的电话要打给苏州香格里拉,邱晓霞和王事成异口同声地喊:“别打!”
经理没有拨通电话,审视地看着邱晓霞。王事成在一旁煽风点火:“这还用您打电话问吗,我们保安组干嘛的。这人说不准是竞争对手派来的!”
邱晓霞翻了王事成一个大大的白眼,转头面向经理却是一副讨好笑脸:“我错啦,真的知道错啦。我啊,是太爱打扫卫生了,这辈子肯定就是个吸尘器投胎的。你们36条打扫流程上,还缺一条。办公室内的出风口滤网至少两个月得清理一次,不光是干净卫生,还能省电呢。”
邱晓霞见经理不为所动,搬了个凳子就去拆出风口滤网。王事成和经理正要拦,邱晓霞已经快手快脚把滤网拆出来了,果然一层灰。邱晓霞把滤网放在一旁,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保鲜袋,直奔经理笨重的办公家具地面缝隙,她用手揉塑料袋,再把塑料袋塞进死角,灰尘和头发。
晓霞拿塑料袋给经理看:“你们酒店都是这种家具,富贵耐看,但死角可不少,这要没点打扫技巧,就算每天吸三遍尘,不出一钟头就得有灰。”
经理的表情变得缓和了,坐回办公桌前。
邱晓霞把脏塑料袋故意塞给王事成,又看向经理,一脸委屈地说:“我坦白了,大宾馆的干部,我是没当过,但是这一身本事比谁差了,我能吃苦。买个水果都能尝尝呢,要不我把这房间给您打扫了,您试用看看。”
经理摆摆手:“不用了,今天上班,保洁底薪加提成饭补。”
邱晓霞喜笑颜开:“识货!您雇我试试就知道了,保甜。”
经理走了,王事成也要离开,却被邱晓霞拦住,晓霞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陈伟明,我记住你了,你欠我每月1000块钱,一年一万二。”
王事成莫名其妙:“什么我就欠你钱。你是不是自己不够数,看谁都像缺珠的算盘,我不揭露你,经理自己也得打电话跟你那个什么前东家核实,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邱晓霞被王事成说服了,气势矮了但嘴上依旧不服:“哦,合着我还得感谢你呗,我不管,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不还钱,今天咱俩就是杀父之仇了。你给我等着。”
邱晓霞一边离开,一边还时不时回头眼神警告王事成。王事成感觉好笑,王事成心情不错的哼起小调,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