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站起来,抬了一下脚,却没有走出去,只站在原地问:“平儿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平儿点头。
他便转头往萧萱那边看一眼。
到底是不放心,过去点了她的行动穴道,这才随着平儿一起出去。
平儿也有些不自在,两手在袖子里面轻轻扭着,头也不敢抬起来,随着他出了屋门,到了外面的廊沿下。
墨云停下来问:“何事?”
平儿努力让自己地声音听上去正常,可她又觉得好像哪里不正常,别扭好一会儿才道:“皇后娘娘刚从这里回去,心情看上去不太好,所以我来看看。”
墨云微微怔了一下:“心情不好?”
他是一个武夫,虽然为人还算聪明,但却并不会猜女人地心思。
在他看来,刚才皇后简直是霸气满分,只用言语便把萧萱击的溃不成军。
墨云还从来没有看到谁有这样地气场,既是皇上凌天成地语言有时候也很犀利,但是他不常用这种语气说话,更不会用言语把别人激恼。
所以庄思颜之前在这里发生地事,几乎让墨云佩服的,尤其是她走时那一回眸。
冷静,悲悯,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力气感。
当时墨云就像,如果有一天,他也处在萧萱一样的处境,如果也遇到皇后娘娘,那他也一定会崩掉。
结果才不过一小会儿,平儿便找来了,说她心情不好,这又是什么道理,墨云完全不理解。
他茫然地看了眼平儿,又忙着把目光移开:“娘娘走时,并未看到不高兴,所以……”
平儿也默了一下,这才说:“那你跟我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这个墨云便熟悉了。
他三言两语便把萧萱来后发生的事,还有庄思颜过来审她的事一并说了,最后还有些遗憾地道:“皇后娘娘不高兴,会不会是因为没问出想要的消息?”
平儿摇头:“应该不是,她可能是……可怜她吧。”
“可怜她……”
这个墨云真的没看出来,皇后当时目光犀利,言语更犀利,如果换个角度,说是狠毒也不为过,又怎么会可怜她?
可平儿却轻声道:“娘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为了找到天问宗的幕后真凶,肯定会用一些非常手段来对付萧萱,但她的经历,应该也会让娘娘心疼。”
墨云:“……”
对于此事,平儿倒没进一步解释,既然知道了起因,她这边回去。
万一庄思颜醒了,她也能在身这劝说开解几句。
她转身欲走,墨云的心里便蓦然空了一下,嘴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自行开口叫了一句:“平儿姑娘……”
平儿转头,目光柔柔地看向他。
这一看,墨云的脸“腾”地一下烫的更厉害了。
他极不自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就那么站着,目光在平儿身上流连了一圈,又忙着移开,看哪里都不对,最后又转到她身上。
平儿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快用晚膳了,皇后娘娘可能要醒了,我回去看看,晚点再来看你。”
这话简直比定心丸都好用,墨云声音里都是激动:“好。”
平儿转身离去。
墨云的目光一路跟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了,才勾起嘴角,极缓极缓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晚膳之前,墨云把萧萱的穴道解开,也令两个守着她的宫女休息去,只他坐在殿内看着她。
睡觉也好,昏迷也好,重新醒来的萧萱明显比之前好了太多。
她从床榻上折起来,看了眼对面靠墙坐着的墨云,很是嘲讽地说:“你跟我有什么区别,同样都是别人的狗而已。”
这话明显事带着挑衅,是想把墨云激恼的。
墨云的心里也确实有那么一丝波动,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说到底,萧萱的能力跟庄思颜还是差点,而墨云是先见识了庄思颜的厉害,后才听到她的话。
他坐着没动,只是眼睛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你说是就是,这个世界上能做一条狗,能被人用也是好事,说明你还是一个有用的人,怕就怕你对别人来说,已经没用了,比如你,被卖到了这里,谁还能救你出去,就算出去,你还能做什么?”
这是接了之前庄思颜说的话,又恶毒了一回。
果然,萧萱听到这话就不淡定了。
她“豁”一下从床榻边站起来,冲着墨云就去:“他不会的,他不会出卖我的,我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帮他帮过很多事。”
墨云马上接话:“那又如何,你只能帮他办事,却不能帮他拿到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他还可能会因为你们的拖累,而把自己的日子毁了。
跟我们合作就不同了,所有一切都是现成的,唾手可得的。”
萧萱瞪圆眼睛问:“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复仇的计划是他做的,是他要找那个狗皇帝报仇,是他把我们都招集了起来,是他做了全部的计划,他为什么要自己破坏?”
墨云:“……”
他其实没有庄思颜的反应能力,这会儿也有点接连不上,但是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他错过了,很可能就错过最重要的东西,以后想要再找回来都很难。
为此,他咬牙也得扛下去。
不就是瞎胡编吗,反正说错了总比什么不说好,所以墨云此刻也信马由缰,开始胡扯:“自然是为了更远的目的,比如有人从一开始就想把你们一网打尽,可是那些恨他的人散落在天涯,他又没空去找,所以便委托别人去做这些事。如今看来,这事做的还是挺成功的。”
萧萱已经窜到了墨云的面前,用两只手揪着他的衣服。
萧萱的个子不算高,在女子里面也只算是中等身材,而墨云相对来说就高大很多,属于身高体长那种类型。
她此时激动非常,恨不得拧了墨云的脖子,可两手伸出去却是连他的领口也碰不到,只能揪住衣服的边缘。
墨云也不还手,但是他的眼睛却看着萧萱的眼睛。
一个人要动手杀人的时候,眼神会变的,所以既是他现在不防她的双手,也不担心她会对自己怎样。
因为萧萱的眼里都是混乱和不甘。
她使劲揪着墨云的衣服,想把他拉下来一点,然而揪了半天,那男人却纹丝不动,还嘲笑她白费力气。
然后不停的用言语刺激她,说她才是别人的狗,是别人的棋子,给别人卖命,替别人做事,最后却被别人卖了。
萧萱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打。
她手里没有利器,武功又跟墨云差着一大截,这样的拳头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所以墨云任着她打。
气极了,多年的努力,一夕白废,任谁也不会甘心。
萧萱自己都不知道她该不该信这些人,可是之前那个妖后说的又没错。
他们这次的行动,确实太过诡异,每次总是落别人的一步,才决定要行动,就被狗皇帝抢了先。
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人都被抓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从来没说怎么把被抓的人救出来,只让留下来的人抓紧时间,更努力。
萧萱不是讲义气的人,如果此事搁在她身上,她也不会想着去救那些人。
可她听了庄思颜的话,就不得不想,那人到底拿他们当成了什么?
他们不但是棋子,还是一次性的棋子,一旦出去了,便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是没人想再把他们收回去的。
尽管她也从来没想过后退,可她的大仇未报呀。
她的父母姐姐,她的家人,她过去幸福的日子,全都没有讨回来。
她不甘心,她要讨回来。
可是她如今在妖后的手里,她被困在这凌霜阁,她还能做什么?
萧萱松了墨云,重新蹲到地上,用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
她的脑子飞速地转着,又好像凝固不动了,一直徘徊在过去与现在,一直凝固在过去与现在。
妖后的话是有道理的,当年他父亲为了让姐姐入宫,确实做过很多事。
她那个时候小,从来没去想过,可现在一样样想起来,惊的她浑身毫毛都竖了起来。
包括后来姐姐不得宠,尝尝被狗皇帝禁足,尝尝被责骂,父亲以安慰姐姐之名,让她入宫。
她那个时候怎么想的?
对,她觉得父亲是为姐姐好,可现在想来,父亲分明是看姐姐不中用了,想用她再把皇上的心吸引过来。
萧萱浑身发寒,两手抱着自己,越缩越小。
如果自己的家里从来都没有爱,那她的仇报着还有意义吗?
问到这里,她又突然来了精神,有的,至少姐姐还是爱她的,她要为姐姐报仇。
可是现在要如何报,她是别人的棋子,没了利用的价值,别人把她扔了。
她报住自己的头,嘴里喃喃说着:“不可能,不可能,白止不会这样做的,她也有深仇大恨,她也有灭族的仇,她的丈夫,她们全家都被狗皇帝害死的,她不会背叛自己的心。”
墨云轻轻在她耳边问了一句:“白止是谁?”
萧萱一下子抬起眼睛。
她的眼睛很大,此时里面又布满了血丝,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休息一样。
她瞪着墨云,一字一顿地说:“白止就是白止,白止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勇敢的女子,就连妖后也不能与她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