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思慧的眼睛睁大了一些。

半晌才喃喃说道:“原来皇后娘娘早就知道了。”

庄思颜不下她的面子,回道:“我只是知道有他这么个人,但并不知他如今所谋地事,还要谢谢姐姐地告知,可算是帮了大忙了。”

重提此事,庄思慧又忍不住问她:“如果那些人被抓住,皇上会如何处置?”

问完之后,又突然觉得不妥,忙着滑下椅子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恕罪,民妇不是要查探圣恩,只是……只是随口一问。”

庄思颜也离了座,亲手把她扶起来。

多少有些语气心长地说:“皇上并非一个暴君,相反,他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君主,所以他不会烂杀无辜。

此事已经出了,想要再回去也不能,但皇上也说了,抗拒从严,坦白从宽,将功折罪,既往不咎。

那些过去地恩怨,终归都是要消散地,姐姐,你我都想过平静安稳地日子是不是?”

庄思慧随着她的话,不由的也点了点头。

随后又马上说:“阿康刚才说的几个联络点,如果不出意外现在都还在,如果娘娘有不放心的,可以叫他带路。”

庄思颜一点也不推辞:“那真是太好了,京城之中虽是能找到这些人,但是由熟人带路,最好是能把这些人感化了从良,那才是真的慈悲为怀。”

庄思慧被她说的眼含热泪,竟然连跪礼都忘了,直接出了房门,对还等在外面的阿康道:“你随皇后娘娘去,听她吩咐,只要把此事办好了,她便会饶恕你过去做的事。”

阿康是死忠粉,从小在荣府里长大,听荣家人的吩咐,既然荣家现在只剩少夫人一人,那她的命令便是天。

便说是让他跟庄思颜走了,就算是让他现在死了,他都不带眨眼的。

庄思颜带了人,也没回宫,直接去找叶元裴。

这事他们得从长计议。

阿康只是南城门附近的一个小头目,跟他联络的点一共才三四个。

而且据他所说,那些点上都没几个人,尽数抓回,也不能起到特别大的作用。

他们得像扫雷一样,从他开始,不断的把这个网扩大,以一点扩散出更多的点,直到找到那个幕后的人。

南城门外的天问宗崩散了,可深埋在京城里的人却还未动,关于阿康的动向,也只有凌天成,唐庚,叶元裴和她知道。

所以以他为媒介,把剩下的人全部引出来,才是最好的方法。

只不过此事太大,她不能自己做决定。

庄思颜见到叶元裴的时候,他正在城门口转悠。

“怎么肥四,你不跟着庄文锋,在这儿转啥?”庄思颜过去就踢了他一脚。

是在叶元裴没防备的情况下,所以他也没躲开,直接命中,他人跟着也跳了起来,怒目相视:“你是不是有病……哦,这位是……”

后面跟着的阿康眼都看直了,随即又有些脸红地把头低了下去。

原来传闻是真的,皇后跟大将军真的兄妹,还是不拘一格的兄妹。

庄思颜向他介绍:“阿康,以前荣吉身边的保镖,已经跟我姐姐相识了,愿意帮我们找剩下的人。”

然后又转向阿康:“叶大将军认识吧?”

阿康早已经拱手低头,向叶元裴行礼。

叶元裴趁着他低头,瞪了庄思颜一眼,这才说:“不错,我正愁没处去找呢,哦对了,听说你的武功不错,可以直接飞上两层的小楼?”

阿康诚惶诚恐答道:“不敢在大将军面前卖弄,也是要借助外力的。”

叶元裴点了点头。

阿康便往后退了两步。

这边庄思颜待他们两个认识了,才又绕回前面的话题:“你怎么没去跟庄文锋?”

叶元裴白她一眼:“我为什么要跟他,一个头脑不太清楚的小喽啰而已,随便派个人跟着就行,不过跟了这么久,还真没什么大发现,幸好你送来了个有用的人。”

说完这个,才又问她:“是有什么计划吧?”

“暂时还没有,正要跟你商量。”

三人入城,进了凌天成他们前天晚上所在的院子。

阿康表面忠厚,实则还是很知趣的,也知两人商议的是重要之事,便主动告退:“皇后娘娘,大将军,草民在外头等……”

叶元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干吗去外面等,屋里有坐位,进来吧。”

然后吩咐外头的下人:“上茶,再拿点点心来。”

自言自语念叨:“我一大早出来就在这儿找线索,到现在连早饭都没吃呢……”

阿康极不自在。

他过去在荣府当下人,那是真的下人,虽然有保护荣大人的安然,比那些端茶倒水的高出一等,可也从未像现在一样,跟主子并行而坐的。

他心里不安,一直垂手低头。

可叶元裴最会揣测人心,也最会玩这种心理战,他心里清楚的很,阿康是听庄夫人的吩咐才愿意帮他。

可那些人跟他搞这个复仇计划这么多年,好歹也是有些交情的,若对方甘心被俘,那还好说。

如果对方反抗,不见得阿康就下得去狠手,遇到关键时刻,会不会放他们一马,也说不一定。

所以他得趁着事情开始的时候,先跟他拉拉关系,也探探他的底。

叶元裴有自来熟的本质,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哪怕是一头驴,他都能混成知己。

此时,他把阿康拉进来,坐下,要了一桌了茶水糕点,也不让他们两个,自己先拿起一块送入口中。

这才像想起什么似地对庄思颜说:“对了,这城中的分布点应该不只一处,我们得详细画一下,你去准备些笔墨来。”

庄思颜跟他共事一久,一听话音就知道他要做什么,立马站起来走了。

待她半个时辰以后回来,桌上的茶水早就变成了酒水,那些茶点也变成了下酒菜,叶元裴跟阿康边说边喝,两人跟多年未见的好兄弟似的。

这事便是成了。

庄思颜把纸张铺在桌子上,自己先在上面粗略勾了一份京城大致的地图,纵横的大街都有,但弯曲的小巷,就要慢慢往上面添,不必要的可以不添。

阿康看着那张图,主动拿起桌上的笔,在几处他熟悉的地方标了记号。

叶元裴则拿起另一只笔,在他标注的地方,也上名字,以及周边有什么可光走的路。

他还把附近的禁军公布也写上去,有多少人,多长时间经过一次, 兵力是强是弱。

庄思颜看到他画这些,心里就有些“咯噔”。

这种东西,要是让阿康拿着,去给对手的人,那们在城里玩一天,保准一个人也别想逮着。

可看叶元裴的样子,又不想喝醉了,他甚至还在桌下面踢了下庄思颜的脚。

看来,这家伙也没全然信任别人,是留了后手的,但他做出来的样子,却是已经把对方当成同伙。

图画好以后,接下来便是商议怎么把这些人,成功的逮起来。

或者成功的策反过来。

叶元裴左手还捏着酒杯,看阿康一眼说:“按咱们这样的筹划,上去逮人,肯定一逮一个准,一个也跑不了,可是这也不是我们的初衷啊!”

阿康没太懂这话,便也看着他。

叶元裴一本正经说道:“把天问宗的人找出来,不过是不想他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伤害更多无辜的人,但如果我们用强制的手段,势必会把这种矛盾升级,反而事与愿违了。”

庄思颜可配合了,立马问了一句:“那要怎么办?”

叶元裴感叹道:“说到底,都是普通人而已,谁又不怕死,谁又不想活的好好的呢,我们还是以柔为准吧,你说呢康兄?”

阿康抬头,一双眼里净是迷茫。

叶元裴也不绕圈子了,实话实说道:“这事还得麻烦你,由你出面,去劝劝他们吧。”

阿康低头低语:“要怎么劝,我找到了荣府的人,是听的主人吩咐,可他们没有,他们有的死的是家人,要想劝他们不是得把他们家人也还回来。”

叶元裴马上说:“可人活着,总是要往前看呐。”

阿康摇头:“前面没路了,他们也看不到路。”

三人一块沉默。

片刻,庄思颜才像是下决心似地说:“劝是劝不了,上去就抓就打,也太过惨忍,那我们使个计谋,把此事化解了怎样?”

两个男人同时抬头看她。

庄思颜道:“咱们想个办法,把大家聚到一起,越多越好,比如康兄你,现在是跟这三四家联系,那么他们应该也跟另外几家有联系。

咱们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以这样的方式,把所有人都通知到。

这样说吧,你们以前是怎么接到上面的命令,以什么形式,什么信物,咱们也弄一份。

这样大家就会都觉得是去见你们主谋的那个人,等把大家聚到了一起,再讲话也会方便一些,省得各自私下里再生别的事。”

她顿了一下,看了看阿康的神色,这才又开口:“说到底都是一群可怜的人,我又何尝不是,家里不只剩姐姐与我,如果我们也要报复,怕是这两个人也保不住,那荣家的小公子就更不用说了。”

“荣家小公子”对阿康很有用,他大概是想到了,如果这人保不住,自己便没脸去地下见荣家的人,所以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好,我去通知他们?”

庄思颜马上问:“你知道他们传令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