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弹痕的过去

弹痕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张脸黑得好像是包公在世,他望着夏末的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只是他的愤怒来的有点让夏末奇怪。夏末并不看他只是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凉薄声音说道:“这是什么时候?是尘埃,是末世。是只有一条命的游戏。男人和女人之间,女人天生就是弱者,可是,弱者也要活下去。你很强,先不要说你的属性如何,你本身就拥有一般人无法比拟的能力,所以,对于你来说,活下去只是努力一下的事情。可是,对于那些什么都不会甚至连属性都平凡让人唾弃的女人该怎么办呢?她们也想活下去。在这个没有道德禁锢的龌蹉世界里,没有钱,没有能力,想要活下去所要付出的东西就只剩下自己的身体了。”

说到这里,夏末转过头来,望着弹痕,她的面色沉寂得好像是深井中漆黑无波的死水一般,那双眼睛更是连一点光亮都没有。她掀了掀嘴角,露出一个十分美丽的笑容,可是,这样的笑容落在弹痕的眼睛里却看起来那么悲伤和刺眼。

“你觉得下贱或者无耻是吗?”夏末还是笑着,只是那笑容已经显得有点狰狞了:“可我并不觉得,一切都是为了生命,谁不想清新高洁,只可惜,并不是那么多的人会有这般好命的。”夏末垂下了眸子,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在上一世自己在最初的时候,为了活下去而被迫出卖身体的景象,那种耻辱。那种让人刻骨的仇恨在一瞬间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面,似乎过去了那么久,她还能感觉到那种恶心的触觉。她的声音变得很低,低得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见:“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在这种末世游戏中要活下去需要付出些什么。你永远不会知道,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到最后还是死亡的时候。她到底会有多恨,会有多不甘心。你们这些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啪”的一声,夏末的手里的筷子应声而断,也拉回了夏末全部的思绪,她愣愣的坐在那里,好一会才抬起了眼睛,不再看弹痕。朝着远处的碧空看去。

弹痕愣愣的看着夏末,从对面这个年轻女孩的身上他感觉到一种刻骨的悲伤和愤怒,是遭遇过什么吗?随后他否认了这个答案,流火的身手是不可能遭遇到这种事的,只是。那擦都擦不掉的哀伤到底是来自何处?他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去猜。

每个人都有不可探究和回避的过去,但是,这些东西并不用让其他人知道。就好像流火,就好像,自己。

他缓缓的说:“我记得我说跟你说过,女孩子的身体是最珍贵的,不要为了任何事情去糟蹋,不值得。”

夏末扯了扯嘴角。冷笑:“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谈什么珍贵,说什么尊严。”

弹痕望着夏末唇角那尖锐的笑容,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难以明了的悲伤,他过了很久才说:“你说得对,我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也是一个不喜欢管闲事的人,那一天我会出手救那个男人其实并不是大发慈悲,另有原因。”弹痕的话果然引起了夏末的注意,她看着弹痕,却发现弹痕的目光似乎很散,不知道飘忽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承认,我是故意打断你的,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哦?”夏末微微扬起了眉毛,虽然那天的事弹痕说过几次抱歉,可是夏末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多么真心实意。况且这个男人并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为什么那一天会出手,原因夏末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猜到,现在听到弹痕这么说她有点好奇。“什么人。”

弹痕将很散的目光凝聚起来,看在了夏末的脸上,用很缓慢很缓慢的声音说:“你的侧面长得很像我的女儿。”

夏末张开了嘴,翕动了嘴唇,想说点什么,可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能愣愣的望着弹痕。

弹痕还是望着远远的地方,可是他脸上却带着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情,那么温柔,那么和蔼,那么让人感觉到温暖。他缓缓的说:“她是秋天生的,才生下来的时候浑身的皮肉都没有长开,皱皱的像是只红色的小猴子,就这样被放进了我的臂弯里,几乎没有重量,可是,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猴子了。我因为工作的缘故,很少回家,可是,她的照片我一直带着,她就像是一个小公主,那么漂亮,那么可爱。你一定不知道,她最先会叫的是爸爸,不过,我却因为工作的缘故没有听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我都不在身边,上学、开家长会、过生日,升学,我都不在,可是,她从来没有怪过我。”

夏末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弹痕那几乎算得上细若游丝的声音说着,过了好久她才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她进入尘埃了吗?”

弹痕好像没有听到夏末的问题,又好像只是在自己的回忆中畅游,并没有马上回答夏末。就在夏末以为弹痕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她听到弹痕缓缓的开口说:“我‘睡着’的时候,她刚刚过了十五岁生日。”

夏末咬住了嘴唇,什么都说不下去了,后面的问题不用问了,她什么都明白了。又过了一会,她想起一件事:“那你太太……”

“我‘睡着’的时候差几天满四十周岁,而我太太,比我大一岁。”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下,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这,真是……夏末叹了一口气,要说什么?造化弄人?还是运气不好?夏末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好像时间又回到了那一天,夏末甚至都已经记不清楚那一天到底是怎么样的了,可是,父母那最后那坐在自己床边抚摸着自己的头发的笑容让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望向了远处。

“那天从小巷子里路过,我并没有打算出手干预,只是,我看见了你的侧脸。我没忍住。”弹痕望着夏末微微的笑,他目光里满满的盛放着一种属于父亲的温柔。望着那目光,夏末终于知道为什么弹痕跟她说话总喜欢站在她的侧面。“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女儿,可是,望着你的侧面我没有办法忍得住,看着你手起刀落,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我想到的是我的女儿如果也有机会站在这里,是不是也会这样?真的,作为一个父亲,我受不了我的女儿变成这样,可是,不变成这样又能变成什么样?所以,在你杀最后一个人之前,我叫住了你,我想,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得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或者以后我可以找到你。”

那种温暖的光好像冬日里的火一样烧了起来,夏末眨了眨眼睛,弹痕在看她,可是,她知道,弹痕看得并不是她,只是透过了自己的侧面再看那个永远看不见的女儿而已。

“后来,我们又遇上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快又遇上了,真好,我似乎又能看见我的女儿。”弹痕用双手使劲搓了一下脸,吸了吸鼻子。

夏末眨了眨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也朝着远处看去,好一会之后才说:“你‘睡着’的时候,你在你太太和女儿的身边吗?”

弹痕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并不在。”

夏末没看出了弹痕的顾忌,她没有追问原因,只是缓缓的说:“我的父母都在我的身边。我并没有结过婚,生过孩子,我体会不了做父母的心情,但是,我想,我能理解你女儿,她那个时候一定很遗憾,就像你现在这么遗憾一样。”说着她也停住了,过了很久之后才又开口:“这么说来,我比你稍微圆满一点点,不是吗?”

“好像是。”弹痕笑了笑,有些遗憾也有些无奈。

夏末揉了揉眼角,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起父母,她的眼睛里已经干涸得好像沙漠里改道的河床一般,她使劲的揉着,却没有一点的潮气。最后她只能遗憾的放弃了,呼出了一口气:“说这些干什么呢?都过去了,现在想想看只觉得遗憾和悲伤,却又做不了什么,既然如此还总是去想什么。”

弹痕只是微笑:“大概是人的年级大了总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情吧,改不掉了。”

夏末也并不继续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生活的方式,而对待过去的方式也不一样的,她选择封存,而弹痕选择铭记,不过都是殊途同归罢了。她丢掉了手里被自己折断的筷子对弹痕说:“话又说回来,我想请你教我弩枪的使用技术,你并没有回答我可以还是不可以。”

弹痕的脸上露出一种温暖的笑容:“我记得你刚才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要付代价,那么,这件事也要付代价。”

经过刚才说了那么一番话,夏末倒是对于弹痕释然了,她翘了翘嘴角:“那么,你要什么呢?”

“拜我为师如何?我把我会的全部交给你。”弹痕的眼角边上有着很深的纹路,让他看起来有些历尽沧桑。

夏末顿了一下,好一会才微微一笑,她站了起来,朝着弹痕伸出了手:“初次见面,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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