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意识之中的比斗
“哦?”范贞也是一动。没有追问。
虞书这人把信打开看了,见这信中内容,不绝神色就凝重了起来。
“说了什么?”范贞这个时候才问,养气功夫也算到家。
“信中除了念及以前的一些私谊之外,便是请我帮忙。灭了延生道……”虞书说着。
“延生道?”听到这个名字,范贞就先皱起了眉头,首先想起的便是那青阳道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虞书把书信直接递了过去。范贞草草看罢,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我和地神君的约定啊……”
虞书疑惑不解,这信中似乎只是提到延生道,哪里有什么地神君的约定。
范贞也不解释,有些事情,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低下头去,继续看信。就见着上面写着,延生道为这些年在江左忽然传播开来的一个教派。
其主事者称之为延生真君,处处宣传天下就要大乱,大劫就要来临。
只有跟随这位延生真君,建立延生家乡,才能保全性命。得到庇护云云。
这位延生真君甚至不是说说,而是在一处延生山的地方,开辟山寨。集结了数千教徒,在此地开辟田地庄稼,说什么那里就是大劫来临时候,庇护信众的乐土。
因此这些年延生道发展的极快,在云州已经有着十数万的信徒。甚至和地神君的抢起香火和信徒来临。双方摩擦过几次,却是各有死伤。
“好猖狂,好猖狂!这什么延生真君。简直就是要聚众谋反!”范贞冷笑说着:“我看包藏祸心,就是下一个青阳道啊!”
这话说的极重。让虞书心中都是凛然。
这些年来,随着胡教传入。有着外来思潮进入。原本五帝转生的儒学观念,渐渐就在许多方面抗衡不了有着完整教义的儒教。
毕竟这方世界,中土之中的神道并不完整,被压在人道之下。阴阳不分,人鬼杂处,怨魂没有安息之地。
因此随着胡教的教义传来,刺激之下,这天下间慢慢就出现了一些各种教派。有着大如青阳道这种,撼动天下的大教。
还有着许多不知名的小教派。便是许多儒门中人本身,也都有着变革念头。
因此,这延生道不奇怪。但是其人居然敢收揽民人,聚众而成于官府体系之外。这就是每一个上位者都容忍不下的了。
更不要说,还有和地神君的约定了。因此,这延生道无论如何也留不得。
想着,范贞就缓缓说道:“阿书,你不懂。这是申屠虎在和我提条件,只要灭了这延生道。申屠虎就会带着手下投靠我等!”
虽然和地神君有着私下的暗自约定,但是事关重大,却也不能宣之于口。只能私下暗示一些什么。
至于下属们会如何做,那就多少会有些偏差了。他们现在又怎么可能知道。现在自己和地神君到底什么关系?
说着,轻轻叹息,见着庭院之中的天空。正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似乎像极了那一夜在凤来山所见。
含章不出,赖天下苍生何?惭愧啊。惭愧!虚度了这么多年的岁月了。
却在这时候,就听见似乎远处街上传来纷乱攘动声音。
这种深宅大院。声音都能传进来,那就说明动静绝对不小。
范贞眉头皱起,对于统治者来说,城中无故喧哗,无故聚众等等,总是有些忌惮的。尤其是政局不稳的时候。
很快出去查看的人就返回,禀报着:“使君,并无什么大事,只是一些被地神君请去的盖房的工匠们都回来了!”
“盖房?”听着和地神君有关,虞书就感到一股莫名的亲切,这刻听说盖房,就有些奇怪了。
“是。据说这些年,地神君常常派手下请人间的工匠,前去神君的道场之中,建筑宫殿。每一个工匠说着,都在那道场之中呆了好几年的时间,然而回来之后,真正不过只是过了半年罢了……”
这管家多嘴多舌的说了这么几句,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说重点:“地神君出手大方,每一个工匠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件世上罕见的宝物回来。这一次也是……因此……”
“我知道了!”范贞哑然失笑,挥挥手,说着:“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地神君出手一直大方,这等事情。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一种叫做广告宣传的东西,恐怕连聪明如范贞,也一时间看之不透!
。。。。。。。。
无边无际的洪水,漂浮着无数的尸体,家具,断木等等漂浮物,似乎正在静静的漂浮着,彷佛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下一刻,地平线的近处,就有一道黄色的山峰推了过来。
离得近了,却能够看出。这却又哪里是山峰?分明是一道数百丈高的巨浪洪水淹没了过来。
刘易站在一片高地之上,下面的所在都被淹没。那高地看起来就已经变得像是孤岛,有着城廓和农田。数以万计的人们依旧在这种环境下,辛苦工作着,种田,修筑城墙。
然而,这数十丈高的滔天洪水,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淹没一切。让所有人的辛苦彻底的变成一场空,把一切都给淹没在洪水之中。
刘易就负手正对着这片洪峰,却无半点变色的,甚至带着几分欣赏。
“这梼杌想象力十分有限,自然不可能凭空想象出这等的惊天洪水来,定然是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
这依旧是在意识海之中的战斗,不过从宇宙虚空之中,回到了苍茫大地。从单人独斗。变成了各率族群,在这般洪荒苍茫的大地上。进行着殊死的战斗。
面对着这个惊天巨浪,刘易缓缓叹息着。欣赏而看。
就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各文明之中都有着洪水灭世的传说一样。这方世界,也有着同样的传说。
甚至刘易怀疑梼杌这个上古时代的农业丰收大神都亲身经历过这一切,否则不可能在眼前栩栩如生的演化出如此一幕来。
和梼杌在识海之中的交手的次数多了,刘易早就发现这位上古妖神的想象力十分有限。大约继承了上古时代淳朴……
因此,刘易亲眼见证着上古某个时段洪水灭世的片段,甚至有着欣赏的心情。
然而,身后的城廓之中的人们,面对这么一幕却就彻底的混乱了起来。人们崩溃的四处逃窜。或者干脆就闭目等死,甚至发疯的主动跳入洪水之中。
更有着不断的跪在地上祈祷,祈祷着一直带领他们生存强大的神灵保佑。
总之,见着身后的动乱。刘易轻轻叹息一声,伸手在空中一抹,就拿出了一块息壤来。
然后往下一丢,然后脚下的大地尽数都是在扩张隆起,甚至比水位扩张的更快。轻易的把洪水挡住。
滔天的巨浪拍打在突兀隆起的高山之上,哗啦一下崩散开来。向着另外的方向流去。化为一条大河,折转东去。
这是意识海之中的战斗,再惊天动地的场面,也不过心念幻化。然而两人乐此不疲的较量着。却都是从对方的行为之中,看出更多的东西。
“好一个地神君,果然是上古根脚。要不然怎么会知道这种上古隐秘的!”梼杌冷笑着说。
虽然和具体发生事情不同。但是以土克水却是一般。不仅刘易从中看出了梼杌一丝的秘密,梼杌也从其中看出了一丝刘易的秘密来。当然了。只是自以为而已。
“接着再来……”梼杌冷笑一声:“我为上古就存在的大神,就不信对付不了你。你就算是上古也都存在。不过也只是其中不起眼的小神罢了……这次我不和你斗法,只是斗着智慧。你敢不敢答应?”
“有何不敢?”刘易含笑说着。
“好,我要化身最为强大的应天子。而你不过地方上的一个小小诸侯。轻而易举的镇压你,看你如何翻身?”
刘易笑道:“只要给我三十年时间,便是再小部落。我也能够发展强大。推翻应天子的统治。”
“哈哈,无知无畏……那我们就看看吧!”
下一刻,两人就分了开来。识海之中的一切场景都开始化为混沌,然而在其中演化着。
识海世界之中的战争依旧在演绎着,“呱呱……”的哭声之中,一处破旧的茅草屋之中,有着一个新的婴儿降生。
部落的族长兼职巫师,正在自家的木屋之中居住着。昏沉沉的,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老人了。
然而他的儿子和孙子都很争气,老族长觉着,他们能够继承自己的位置,从而让他的血脉一直掌握着部落的大权,这样他死后就能够成为族里的祖灵,永远享受着部落的祭祀和供奉,并庇护自家的血脉到永远。
然而,外面传来的喧哗声音让他皱起了眉头。出去打猎放牧的年轻人们回来了,众星捧月一样的拥护着一个年轻人在中间。
这使老族长厌恶的看着人群中间的年轻人,曾几何时,他也有着这样的年轻强壮,意气风发。而现在却是垂垂老矣,只能在火塘边上,慢慢腐朽死亡。
更重要的是,这个被人们所拥护的年轻人,根本不是他的子孙。然而却是如此的出色,征服了族中大部分年轻的族人。
这就更加让老族长厌恶了!
彷佛,已经发现了老族长厌恶的目光,一对明亮有若星辰一般的眸子就望了过来。
这是刘易记不清自己几次转生了,从开始的毁天灭地的各种幻想。到后来全方位的种种战斗,勇气指挥,经验想象,都在这方寸之间的识海之中尽情演绎。
而这一世,刘易降临在一个蛮荒的叫做有熊部落的普通人家。然而不到十八岁,就已经优秀的成为整个部落年轻人们的偶像了。
“大哥。这老族长看你的眼光不善啊。我们是不是需要做点准备?”心腹戈祭问着。
“不用,”刘易淡淡微笑道:“宁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吾欲行王道!”
“大哥……”戈祭惊愕着,又是佩服。心中越发生出了敬佩念头:“可是……”
“王道****……没什么可是的!”刘易淡淡的笑着:“走吧。我们再去试做战车。只要造成战车我们部落,就会成为者周边最为强大的部落!”
“是!”一说起这个,每一个人都是欢喜起来。
战车是强大的标志,传闻远方的应天子,不仅拥有为强大的祖神,被称为天帝。更是拥有数千辆战车,纵横无敌。被九州百族,认作是共主。称为苍天之子!
而刘易现在就正在带领着他们试做战车!
一晃就是三年之后,一百辆战车呼啸着向敌对的部落冲了出去。原本看似强大的敌人。立刻就在战车的冲击之下飞快的土崩瓦解。
和部落为敌,相互攻杀数十年的敌对部落就被彻底的征服。连图腾柱也都被俘虏,按照传统,这敌对飞鸟图腾柱要被摧毁。
刘易却命令把这图腾柱留下来,于是有熊部落的黑熊图腾,就变成了飞熊图腾。
部落的老族长越发年老,也越发妒忌年轻一代领袖的功绩。但是没有办法,征服了敌对部落之后。刘易的威望就已经如日中天,获得了族中大部分族人的拥护。
休养一年后。有熊部落再次出击。打败了占据海池的青鱼部落。一举成为了整个方圆数千里之中,最为富裕的部落。因为海池之中盛产盐巴。这是每一个部落都需要的东西。
这个时候,老族长已经尸居余气。而刘易却更是光芒万丈。临死前,老族长禅位。交出了族长的长剑。老族长的灵魂得以融入图腾柱之中,成为祖灵。
而这个时候,有熊部落的飞熊图腾上。更是添加了一层的鱼鳞。有熊部落更是已经发展成为人口数万的强大部落,并和周围数个部落联盟。成为北方最为强大的势力。
这个时候。刘易派遣使者向遥远的应天子进贡。应天子同样派出使者,教导有熊部落筑城。并封刘易为北伯候。让有熊部落世世代代为应天子的屏障,为天子守护北疆。
就这样又过了二十年,有着应天子的名义。北伯候刘易不断的扩张着领地和势力。或者联盟,或者吞并,或者驱逐。不断发展。成为一个拥有战车千乘的大势力。
而这个时候,老的应天子响应天上的祖帝召唤,回归祖帝身边。新的应天子登基,却正是梼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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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范贞说刚才那段话的时候,云州城的另外一角,一个普通的,甚至看起来贫穷的里坊之中。
两个麻衣人正走入这一处坊墙低矮,只有一人多高的里坊。两边居住的人们,带着敬畏复杂,甚至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处里坊显然是贫民所居,地上污水横流,两旁屋子低矮,屋顶盖着破旧稻草。甚至有人家的墙已经开始倾斜了,用木头顶着。
这里的人们看起来更是黑瘦,身上穿着遮不住身体的破烂麻衣。敬畏的看着麻衣人走入其中一间同样低矮的屋子之中。
“听说这些都是地神君的使者,到处免费给人看病讲经……”
“是啊,罗四的病就是一直被他们看着。只是这一次,恐怕好不了……”
“可是主家发话了,不让我等相信这些麻衣使者啊!”
“狗屁,我们病了的时候,也没有见那主家掏一文钱出来替我们看病!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话虽然说,但是我们都是主家的徒附。不听主家的话,随随便便就整死你!”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再没有了说话兴趣,目光都看向了罗四的那间低矮潮湿的破房子,眼神之中就隐隐约约的带着期冀。
对于这些最下层的徒附来说,就是事实上的奴隶。吃的比猫还少,做的比牛还多。大病小病。都得自己扛着。一旦扛不去,就只有死亡一途。
这些人罕有活过四十岁的。便是死了,大多数人在活着的时候就被榨干了精气神。死后连个鬼魂都没有。实在是比野草都还要卑贱,更无人理会。
而现在,却有着地神君派出的麻衣使者来到此处给他们治病,甚至送终。因此,麻木的心灵之中,总会生出一些期望来。
“咳咳咳……”罗四的屋子之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来。
两个麻衣使者走了进去,一屋子人恭敬,却带着谦卑的迎接着。
年长的麻衣使者上去看了两眼,黯然摇摇头。说着:“不行了,气数已尽。这次,我等也无办法。这次我们来,是给罗兄弟送行来的。愿他的灵魂进入地神君的灵境福地之中,享受福乐!你们来跟着我念,地神真君大愿咒……”
“是!”
这一家人听了,都自垂泪。又是感激,又是悲痛。
“是时,地神真君哀悯世间一切众生。或有年灾月厄?。命运蹇滞。天罗地网。鳏寡孤独。瘟灾疫疠?
。疮肿疥癞。官非口舌。克乏后嗣。刀兵水火?。盗贼生产。一切厄难。若诵此经。吾当速遣使者。即除罪簿。永灭恶根。
凡有人信奉地神真君。日常诵读是经,临终虔诚,一念不忘。多行善事者,当有使者牵引魂魄。入于福地净土……
真君之净土广大,能容亿万之苦难众生。常放千百亿无量光芒,光明常照。一切净土受福众生。沐浴宝光,当享极乐。不受风剑刀雨。不受饥饿困苦……?”
随着诸人低诵着经书,声声传入弥留之际的病人耳中。彷佛在脑海之中就看到了一片光明美好的世界。
一时间,原本剧烈喘息痛苦的声音都停了下来。诸人在看时,见着这罗四已经断气了。
只是并无寻常那般病死之人那般的面目痛苦狰狞,反而一片平静,甚至微微带着一丝幸福的笑意。
对比这般眼前这昏暗潮湿环境,越发显得这世上残酷了。因此满屋老小,一时间都放声大哭起来。
“各位不用悲伤,罗四兄弟很快就被地神君手下的鬼兵送去享福去了。你们只要多行善事,虔诚信奉地神真君。日后也会到福地净土之中享福……到时候,自然能够看见罗四兄弟了……”
“我们也能么?”门外有人怯生生的问着。显然听到房中说话。
“自然是能的,”麻衣使者斩钉截铁的说着:“越是虔诚信奉神君,死后越能够享受更大的好处……最虔诚的,甚至甾净土福地之中,过着凡间帝王一般的生活……”
听着这等话语,外面越来越多人都被吸引,围了过来,听着。
对于麻木不可改变的现实来说,也只有死后过上那等美好生活,方才对他们有着巨大吸引力。
罗四的魂魄恍恍惚惚的,就来到了一处雾气环绕的所在。隐隐约约的见着远处的光亮,四周有着街道建筑,似乎还在城中。但是却又有些似是而非,更是冷清了少,正在诧异之间。
就被几个巡逻的鬼兵发现了,个个骂骂咧咧起来:“晦气啊,晦气。怎么又是一个穷鬼!赶出城去,还是直接杀了……”
“莫要乱来,没见这鬼魂顶上有着一点亮光么。这是地神真君的信徒,等下要被接引走的……”
“唉……”听了这话,顿时就是一片唉声叹气:“地神真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老是庇护这些穷鬼。奶奶的,害的我们也都跟着白忙乎……”
说是这么说,却久不敢真的对这罗四鬼魂做些什么,正准备带着走。就见到雾气之中,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驾车之人笑着道:“原来这魂魄在这里,多谢诸位兄弟帮忙照看了!”
一边说着,随手掏出一份灵食来,笑着:“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虽然只是一份粮食,但是对于这些普通的城隍鬼兵们来说,就已经是难得的收入了。因此,一个个立刻就变了脸上,刚才的满脸不耐烦尽数消失,就变得满脸堆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