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盯着电子设备弹出的光幕上出现的这三条消息, 透过半透明的光幕,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颊慢慢地红了起来。

她知道他第一句消息所暗含的意思。

季青琢就这么愣愣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之后, 才低头将冰凉的水扑到了自己脸上。

她用沾湿的手在激光键盘上给他打字回复消息。

她点了一下沈容玉的头像,对方的头像是夜澜海的风景,看起来很老年人,但季青琢知道他其实是把自拍当成了自己的头像。

季青琢自己的头像也很普通, 是她种在窗台上的那株仙人掌上嫁接的昙花,这是她唯一能养活的植物了。

她收了电子屏幕, 爬到**, 将被子拉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季青琢是侧着身睡觉的,她卧室里也有很大的一块玻璃墙面对着夜澜海, 此时她侧着身子看着海上静静的浪花涌起,打了个哈欠。

她抬手, 将墙上控制墙面的按钮按了下去,玻璃墙面之间的中空层开始注入不透明的气体,将她这里看向海洋的视野阻隔。

【沈容玉:只是……正好想要看看你。】

季青琢能清晰地感觉到沈容玉对自己的依赖,但是, 这怎么能行呢?

她觉得沈容玉之所以对她这么有好感, 单纯是因为他太不了解人类了。

但是, 恰恰相反, 沈容玉出奇地对她感兴趣的原因是……他太了解人类了。

季青琢抱着自己的电子设备又愣了好一会儿,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他们的关系。

她慢悠悠地打字, 没回应他的任何问题。

次日, 她出了门,在思考该如何去独立城市的治安厅。

夜澜海的海岸线一带属于郊区,而治安厅在城市中心。

她想着她要带沈容玉一起去,所以……现在要去海里找他吗?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自海边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沈容玉朝她走来。

“早上好。”他轻笑着对季青琢说道。

“抱歉,我的车已经改过了,估计没办法开到城里去。”季青琢指了指自己停在院子小水池里的改造游艇。

“我可以带季小姐飞进去。”沈容玉说,他也没有掩饰自己拥有非人的能力。

“沈先生,虽然我对你飞行的能力很感兴趣,但是城里对飞行交通工具有限制,没有登记在册的飞行物都会被打落,我们已经面临一项指控了。”季青琢将自己落在耳侧的碎发撩了上去。

她今日没有穿自己的研究服,只穿了一条亚麻色修身长裙,侧边有开叉,因为丝绸的布料没有弹性,如果不开叉,便不好迈开步子。

天气有些凉了,季青琢披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肩膀上挎着一个软牛皮的大包。

她在自己的大包里翻找了一下,从里面找出几枚硬币。

“坐公共交通工具去,行吗?”季青琢问沈容玉道。

“可以。”沈容玉侧过身,让她走出了小院。

“上车的时候,要刷在城市里登记的身份卡。”季青琢将自己的身份卡取出,她在想这个东西沈容玉有没有。

“有。”沈容玉将自己的身份卡取出。

身份卡上印有照片,季青琢那张照片上是她面对拍照镜头的紧张表情,而沈容玉那一张……

“沈先生,您的照片怎么是海?”季青琢问。

“哦,这是我修改系统资料的时候自己放上去的。”沈容玉根本没在意,笑了一下。

季青琢轻轻皱眉:“您知道吗,我们每年在上传照片更新身份卡信息的时候,要经过电子预审核,如果不是人的照片,会被驳回。”

她意思在说,沈容玉的这张身份卡破绽很大。

沈容玉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沉睡了几千年,现在的人类变得更加狡猾了。

他将身份卡翻转,露出反面:“到车上再改。”

他们出门的时间很早,车站那里早班车还没来,季青琢让沈容玉在车站等她,她到附近的早餐店里买两份早餐。

之前在澜海公司上班的时候,她都是在这家店买早餐,店里服务员见了她,还有些惊讶,

“季小姐,你很久没来了。”服务员当然知道季青琢的身份与澜海公司所发生的事,这个新闻在整个独立城市里都传遍了。

“嗯。”季青琢将全麦面包与牛奶放在柜台上。

“今天出来,是找到新工作了吗?”服务员对季青琢有些好奇,因为她沉默寡言,所以她显得特别神秘。

季青琢摇了摇头,从包里掏出一些零钱,她最近省吃俭用,连家里随手放的一些小面额纸币都找了出来。

服务员正在结账,此时门口处传来欢迎光临的声音,季青琢没回头去看,她对店里来了什么新客人根本不好奇。

但是服务员的一声惊叹响起:“好帅。”

服务员被来人那过于出众的颜值惊到,都忘了给最后一个商品扫码了。

季青琢知道这位服务员是什么性子,她刚搬来这里买早餐的第一天,她也是盯着她看了好久,最后说了声“好漂亮”。

“我感觉你走了很久。”沈容玉走到季青琢身后,对她说道,“就过来找找你。”

“啊……”季青琢扭过头去,轻轻应了声。

“季小姐,是男朋友吗?”服务员回过神来,她将她买的早餐装进纸袋子里。

季青琢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都不敢否认了,因为昨晚……

“不是。”沈容玉见她攥紧了纸袋子,替她回答了。

季青琢攥着袋子的手松开了。

“哦哦,对不起。”服务员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看起来很登对。”

更何况,这么一个大早上一起出来买早餐,怎么看都像是情侣会做的事。

主要是……季青琢之前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出现在公司之外的地方。

季青琢说了声:“没事。”

她抱着自己怀里装着早餐的纸袋子,跑出了早餐店。

“我过去的话,给季小姐造成困扰了吗?”沈容玉坐在车站的座位上,扭过头问季青琢。

“没有。”季青琢将面包与牛奶递给他。

沈容玉看着自己手里的全麦面包,又轻轻一笑,他可不是吃这个的。

他撕开面包的包装,季青琢坐在他身边,鼓着脸颊啃面包。

她在思考方才沈容玉为什么否认了,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否认的人。

季青琢看着无人的街道发呆,而沈容玉否认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上次在捕鲸船上,他第一次出现在外人面前,介绍自己与季青琢的关系。

那个时候他注意到了她轻轻皱起的眉头,没有调侃似的说出“他是男朋友”这样的话,这次他也不会说。

万一把季青琢弄烦了,她甩开他,他再吞了她,这就不好了。

等了许久,车来了,季青琢与他坐到了车后排,这是早班的第一辆车,又是始发站,车里没有任何人。

沈容玉那张自己做的身份卡也经过了无人公交车的审核,季青琢正式开始思考审讯的事。

“我们很难脱罪,即便没有证据,但是……安昆身上的伤是实实在在的。”季青琢喝了一口牛奶说道。

“还喝吗?”沈容玉把自己的那杯递给她。

“每日摄入足够的蛋白质就够了。”季青琢说,她没注意到沈容玉岔开了话题,“沈先生,您需要蛋白质吗?”

“蛋白质……”沈容玉知道这个名词的意思,他笑着否认了。

他可不需要吃这些,他需要新鲜的死亡与灵魂才能生存。

但是……很奇怪的是,自苏醒之后,他根本没有进食过,他却不觉得饿。

沈容玉并不在意这件事,他做事一贯随心所欲。

季青琢从包里掏出本子记录下这一发现。

“审讯的事情,季小姐不用担心。”沈容玉有无数种办法让整个治安厅都被他的谎言蛊惑。

但是……他要用看起来最正常的方式,不然被季青琢发现端倪就不好了。

季青琢有些紧张:“我不会说谎。”

“我会。”沈容玉温声说道。

“我知道你会。”季青琢被他骗了不知道多少次。

“我可骗不了你。”沈容玉轻笑着,看向季青琢。

“你骗我。”季青琢说。

“不是都被你识破了吗,我聪明的季小姐?”沈容玉觉得有些委屈。

“昨晚你说很喜欢。”季青琢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但是今天你……”

“说……说不是男朋友……”季青琢还是有些介意这件事,因为在严谨的她看来,接吻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虽然她不太想进入一段恋情,但是……她既然做了,就要负责不是吗?

他们现在确实还没到进入这段关系的程度,但是……先确定关系,再提出分手,分开之后就恢复原来的状态,这套流程应该是这样的。

现在还没说分手,怎么就不算了,那昨晚的接吻算什么?

沈容玉注意到了季青琢面上的纠结神色,他能看出,她不是因为对他死心塌地而提出这个疑问,而是她真的在困惑某些自以为的流程被打破。

“季小姐如果想要这么继续的话,当然可以。”沈容玉说,他压低了声线,“一切按季小姐的流程来。”

“好。”季青琢深吸一口气,她理顺的流程进入正轨。

她张口,正准备继续下一个步骤——提出分手,但是她没能发出声音来。

因为沈容玉侧过身,按住她的肩膀,又堵住了她的唇。

他只不过是在做恋情持续进程里应该做的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