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伍章 旌旗半卷出洛阳(伍)
众人沿黄河南岸向下游行进,一路上车行,马鸣萧萧,雪花洒洒,寒风呜咽,满目望过去,只觉得白茫茫的一片,无穷无尽的似乎没有尽头,心中也和望见的白茫茫一样,惘然一片。
李靖人在马上。甲不离身,脸色一如既往的冷静,带队不算缓慢,却也绝对不催急行,程咬金还不懂什么,只埋怨队伍行走地缓慢,李靖对这种粗人很少理会。更不做无用的争执。
萧守仁是杨广指派的人,当然最大。一路上萧守仁一有时间就跑过去和李靖聊天,聊的无非就是武功和兵法了,萧守仁对于兵法的了解并不多,他一直觉得这兵法是样稀罕的东西,并不是人人都能学习的,应该是要有一定的天赋那才行。
可是李靖却不是这么觉得,他告诉萧守仁,兵法这样的东西人人都能学,这都是在生活中的一些小事组成的东西,好好利用就是了,没有天赋那就只能做平平常常的将军,真有天赋那便是可以做大将军,区别仅此而已。
萧守仁呢曾问李靖自己可以做将军还是做大将军,李靖笑而不语,只是摇头,萧守仁试探地问是不是只能做将军李靖摇了摇头,萧守仁又问是不是可以做大将军,李靖还是摇头,把萧守仁郁闷地够呛。
不过他也不亏,因为他见到了一个人。
萧守仁在开拔几天之后见到了红拂女!
秦叔宝见到李靖行军之法却是暗自佩服,知道李靖素有大将之风,颇熟行军之法。这种长途跋涉类似奔波行军,行程,路线,调度,兵士的承受能力都是为将应该考虑的时候。李靖沉默寡言。可是一举一动无不合法,他来指挥押运倒很有些大材小用。
萧守仁有一天照常跑过去和李靖聊天谈论自己在内功心法上面的一点心得,可是一跑过去就发现李靖在和一个大胡子老兵谈天说地,不时地还笑出声来。
萧守仁感到非常的奇怪,李靖是怎样的人他当然是知道的,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的,现在他却是笑的很欢快,一点都不像是郁郁不得志的人。
哪个大胡子老兵萧守仁也是认识的,那是李靖的一个近卫,当李靖对萧守仁介绍的时候萧守仁还楞了一下,李靖这样的官衔怎么还有近卫呢?
但是这也仅仅只是楞了一下而已,萧守仁对李靖是非常信任的,既然李靖都说了这是他的近卫那么这人肯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所以萧守仁也就没有太在意,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现在李靖和自己的近卫聊天却是聊的那么的欢。
萧守仁大笑着走过去之后盯着那大胡子老兵看了会儿之后嘴角就开始上翘了,他也是看出点名堂来了。
看到萧守仁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李靖也是笑了起来,这才拉着那老兵的手向萧守仁介绍。
原来那老兵就是红拂女,红拂女善于易容,故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大胡子的模样,混在军中,马上就要过年了,李靖不在家的话那么她一个人在家也是没什么意思,所以她这才想到这一招,李靖对红拂女的易容术很有信心。
这天他们已经是到了金堤关的附近了,大雪纷飞,天地一白。
李靖身边有一兵士,焦黄的脸孔,头戴铁盔,一蓬大胡子看起来比程咬金还要威猛,可眼眸甚至灵动,一直跟在李靖的左右,见到左右无人的时候。低声说道:“好大地雪。好美地雪,李靖,我们多久没有一起出行了?”
那人声音虽低。口气中却有了兴奋,抿嘴微笑地时候,露出一口贝齿,这人当然就是红拂女装扮。她说过,李靖出行,她会跟随,因为行军带女子素来都是忌讳,她索性女扮男装,她经验老到,扮了个小兵跟在李靖的身边,居然没有别人发觉。
李靖脸色不动,只是遥望远方道:“金堤关到东郡一带,瓦岗军贼匪素有出没,我们要小心行事才好。”
红拂女嗤之以鼻,“你当了几年校书郎,胆子也变的小了吗?瓦岗有什么能人,到现在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
李靖脸无异样,只是说,“胆子大小无所谓,不丢了性命就好。丢了性命无所谓,让三弟失望那非我愿。他为我求得这个机会,我若不能成事,东都也就不用回了。”
李靖凝望远方,“此次出行对旁人来讲是苦差,对我李靖来说,却是个机会。兵部尚书斛斯政和我向来没有交情,这次却是亲自送我们,这也是看在守仁的面子上,守仁对我也是像亲大哥一般,这些日子你也是看到了,对你这个嫂子也是不曾有什么轻视,这些年来我一直只是做个校书郎,这次因为守仁让我有这个机会,我一定要把事情做好了,这才不辜负他也不辜负你。”
听到李靖的话之后红拂女的眼睛一下子就通红了,这番话让他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红拂女咬着嘴唇,抬头望向天空,鼻子**两下,不再多说。
“这个机会我也是等了太久,”李靖突然叹息一声,“没有你,没有三弟,我或许只能老死东都了。”
“这事情都怪那李老头,当年的事情他却是一直记在心中,对你更是处处打压,有朝一日你出头了要他好看。”红拂女咬牙切齿地说道,可见,红拂女对于李渊的怨念也是很深的,这也不怪红拂女,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
李靖已经是被李渊耽误了十年了,他还有多少个十年,怀才不遇是种什么感觉?这么说大家也许不会有什么太深的感慨,换一种说法就能更容易明白了,怀才就像是怀孕,如果说你怀孕十年了,却是不见胎儿落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胎儿会落地,你是什么感觉?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李渊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这次咱们离开洛阳,还不知道这姓李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对付我们呢。”
红拂微笑道:“李渊现在不敢多事的,我听说他最近刚出院就在青楼醉酒和人争抢歌妓,被人引为笑谈。”
李靖淡淡道:“李渊此人机心极重,你以为他真的是酒色之徒?他知道圣上疑心很重,只怕圣上猜忌,这才整日纵酒娱色,生怕惹上杀身之祸罢了。”
红拂轻叹一声,“李靖还是当初的李靖,喜怒不形于色,大智若愚,可是红拂已非当年的红拂了。”
李靖终于转过头来,嘴角含笑道:“红拂虽然有了改变,可是在李靖眼中,永远都是当年地红拂。”
红拂化妆地脸色蜡黄,看不出喜怒,眼中却是露出喜悦之色,轻声道:“有你这句话,我突然觉得这十年,也算不得什么。”
二人沉寂在往事之中,任由马儿前行。一时间忘记
所在。良久后,红拂女突然道:“我听说瓦岗军旁只是来了个徐世績后,转战漕运,如今倒是势力壮大了不少。”
红拂女的话音落下去之后李靖却是没有回答,红拂女转过头一看,李靖却是止住了队伍,看着不远处树林飞起几只惊鸟,李靖皱眉不语。
“二哥。怎么不走了?”萧守仁在前面感觉到李靖停下来了之后回头问。
听到萧守仁的话之后,和萧守仁并排一起的秦叔宝也是望着惊鸟道:“林中鸟雀惊飞。多半有人埋伏在此。”
程咬金看见那些飞鸟之后一下子就抡起了他的那两把大板斧,气势汹汹地,看来他是想起了上次的窝囊了,还没有见到敌人就已经是被迷昏了过去。
“埋伏?”程咬金大声喊道,“管他有什么埋伏,俺这两把大板斧已经是好久没有喝过人血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李靖脸色不变,高声道:“何方高人在此埋伏,李靖职责所在,还请让路。”
虽然萧守仁的视力很好,但是这冰天雪地的,很是刺眼,他也是看不太清前面的树林里面到底有没有埋伏。
林中并没有声响,程咬金摇头道:“李将军。我看你是疑心太重。”
李靖冷笑道:“既然高人不出,放火烧了这林子,绕道而行。”
李靖言出法随,莫敢有违,几名兵士早就奔出,就要放火,林中一人哈哈大笑,长身而起。缓步走了出来。摇头晃脑道:“如此白雪黑土,风景雅致,李将军做些焚琴煮鹤的事情。岂不是大煞风景?”
那人走出了树林,身后跟着数十人,都是白衣胜雪,头上也是戴着白色的头罩,伏在林中,真的和白雪仿佛,让人在外无法察觉。
“我的手下只是惊飞了几只鸟,没有想到惊动了李将军。”那人掀开白色头罩,露出黑幽幽地头发,竟然年纪不大,只是双眼颇大,神采飞扬。他或许长地不算英俊,只是自信踌躇之下,让此人看上去极为飘逸不羁。
“阁下可是瓦岗地领兵将校徐世績吗?”李靖盯着那人,沉声道。
那人远远抱拳道:“李将军竟然听过在下的贱名,世绩实乃三生有幸。”
李靖脸色不变,程咬金和秦叔宝却有些吃惊,他们都知道如今瓦岗军能有如此的声势,实在是徐世績一人之功,上次也正是这徐世績一伙人把他们押送的粮草给劫了去。
李靖马上持枪,把那铁枪一横,放在胸前道:“还请徐将校让路,若是闹的玉石俱焚,反倒不美。”
徐世績摆手道:“在下绝对无和李将军起冲突之心,只是素来闻将军大名,当年令舅韩将军效武侯之八阵图,用九军阵法,天下莫敌,世绩仰慕之极,也苦心研究武侯阵法,只是恨不能和韩将军一较长短。但今日有幸,得见李将军,听闻当年韩将军所言,世上能和他论及兵法者,只李将军一人而已,知道李将军会来,世绩欣喜,这才特带几十个手下过来,还请李将军指点一二。”
说到这里,徐世績挥手,数十个手下已经零零散散的站了开来,都是手持砍刀,好像没有章法,又像杀机暗藏。只是人在雪地,身着白衣,让人生出朦胧的感觉。
李靖长枪一挥,百来名兵士已经策马持弓上前,严阵以待,“徐世績,我管你九军八阵,我数到三数,你若再不让路,我只怕你能活着回去,别人多半不行!”
徐世績微怔,见到众兵士持弓搭箭,苦笑道:“难道李将军自知无能破徐某地八阵图,这才用此下策?如此一来,看来真的是见面不如闻名。”
“即将对我没用。”李靖微笑着说道。
“哦?如果小弟加上点赌注呢?”徐世績并没有受挫,而是笑眯眯地说道。
看着徐世績的那有些得意表情就可以看的出来徐世績这是非常的有把握了。
“什么赌注?”李靖并没有开口,萧守仁接过话之后大声喊道。
“上次的粮草和马匹,怎么样?”徐世績轻飘飘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