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别乱说。”周方冠皱着眉头,严肃的教训了一句。
“我没有乱说。”他一副铁了心,要给他哥抱不平的模样,继续道,“当年我哥有多难,有多苦,你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甚至,连我都不敢说,我看到了全部……”
“够了!”他话未说完,景老爷子便沉声打断,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到他的身上,吩咐道,“阿肆,我书房的桌子上有个文件袋,你拿去给阿霄吧。”
那是他的底牌,如今亮出,也就意味着,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周承肆愣了一下,随即应声,“好,我这就去。”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觉得,自己还是赶紧逃离这个窒息之地比较好。
待他离开后,景老爷子目光幽远而悲伤的望着院子,喃喃道:“阿霄心里有结,他要不要解,如何去解,我们都没办法替他做决定,你们总觉得,他们两父子间,不过是些事业上的矛盾,却似乎忘了,阿霄从未忘记他母亲的死,那场车祸,早在他心里生了根……”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近于无。
景雁离眼眸低垂,但很快又忍不住问道:“爸,您要拿给阿霄的东西,是什么?”
景老爷子叹息一声,摆摆手,示意她别问了。
“行了,你们先去公司吧。”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临出门时,又补了一句,“阿霄会去的。”
“爸……”景雁离有些不明白,本想追问,却被一旁的丈夫给拦住了。
“时间不早了,去公司吧。”周方冠拉着她的手,轻柔劝慰道,“既然爸都说了,阿霄会去,那我们就先过去吧。”
景雁离迟疑了一下,又看向母亲,像是希望她能解释一下。
只可惜,景老夫人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
最终,她只要收起心里的疑惑,作罢离开。
……
余家别墅。
余柚夕本有赖床晚起的习惯,可今天偏偏醒了个大早。
她也不是被吵醒的,也没做噩梦,就是正常情况的睡醒了。
在**躺着发了会儿呆后,她属实没了睡意,于是便起床去洗漱。
等收拾好,准备下楼去时,刚一打开门,就与正准备下楼的余佑繁遇到了。
两人皆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对方。
几秒后,还是余佑繁率先开了口,疑惑道:“起这么早是要出门?”
“不是。”她回了一句,没多解释,随即便往楼下走。
见状,余佑繁也迈步跟着下楼,边走边道:“还真是新年新气象啊,你居然也能起这么早。”
面对他的调侃,余柚夕轻哼一声,并未搭话。
下了楼后,她径直往餐桌旁去,准备吃早饭,余佑繁则是慢悠悠地过去。
华静见她今日起得这般早,愣怔了几秒,然后笑眯眯的招呼道:“夕夕,赶快坐下吃饭吧。”
余柚夕依言走到她身旁坐下,瞥了眼四周,没看见父亲的影子,便问道:“爸呢?”
“他昨晚喝的有些多,今日不太舒服。”华静一边回答着,一边给她倒了杯牛奶。
“哦。”她点点头,接过牛奶小口小口喝着,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坐在对面的余佑繁身上。
他好像从坐下后,便一句话也没说,甚至在听到父亲不太舒服时,脸上也没太明显的变化,依旧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繁繁,你爸今天暂时不去公司。”华静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想了想又嘱咐道,“新年第一天上班,公司怕是会很忙,你也别太累了。”
余佑繁闻言,动作微顿,漫不经心的应声道:“嗯,知道。”
没过多久,他便率先吃完,出门去了公司。
等他离开后,华静这才看向身边的余柚夕,佯装不经意的道:“夕夕,昨晚你跟景老夫人聊了好一会儿,好像还聊得挺开心的呀。”
听见这话后,余柚夕咀嚼食物的动作都放慢了不少。
果然,早起没好事。
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后,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道:“妈,景奶奶就是看我和暮暮是好朋友,礼貌的问候了两句而已。”
“原来是这样吗?”华静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嗯。”余柚夕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有些心虚的眨巴眨巴眼睛,装出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
只是,她虽表现的泰然自若,但脑海里,却还是想起了昨晚景老夫人说的那番话。
若是非要把昨晚,她们之间明里暗里对话意思总结一下的话。
那大概意思便是:景老夫人帮自己的外孙,说了几句推销的好话,然后就是一个劲儿的表示,自己很喜欢她。
在说的直白简单一点,那便是:景老夫人想要她做外孙媳妇,还说之后让她去家里吃饭。
想着想着,余柚夕眼前居然浮现出,周承肆那个讨厌鬼的脸。
明明是讨厌的,但她却莫名觉得,那家伙昨晚还是挺帅的,至少在停车场救她的那一瞬间,是帅的。
虽然后来,他扯坏了自己的礼服,但也重新买了衣服,还算是有些良心。
只是,他这人有流氓倾向,居然想要偷看她换衣服。
一想到此,余柚夕眼底瞬间滋生出厌恶,后背一凉,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了颤。
华静见她此刻像是回忆起了某些事情,也没打扰,就那样看着她,勾唇笑了笑,心里大约已经有了谱。
如果昨晚余柚夕真没和景老夫人说什么,依照她的秉性,刚刚自己问时,她必定会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
但现在她遮遮掩掩,反倒是从侧面验证了,她们昨晚聊了些不好言说的事情。
余柚夕回过神来后,发现母亲一直看着自己,那眼神直叫她心里发慌。
“妈,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先回房间了。”她干笑两声,迫切的想要阻止后续母亲的追问。
“再吃些吧。”华静仍一副不紧不慢地模样,语气温柔不已,“难得你起这么早,就当陪陪妈。”
余柚夕咬牙挤出一抹笑意,婉拒道:“妈,你先慢慢吃饭,我一会儿再陪你。”
话落,她也不管母亲是否同意,便直接站起身,匆匆往楼上跑去。
见状,华静失笑地摇了摇头,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推测。
……
景家老宅。
唐暮栀跟着景霄离开饭厅后,两人便一路无话的回了房间。
她感觉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其实……”
“收拾行李吧。”她刚刚启齿,景霄便抢先打断了,他的嗓音疲惫又沙哑,像极了在隐忍着什么。
说完,他自顾自的抬腿往衣帽间走。
唐暮栀愣住了,一脸茫然,“我们还是要去吗?”
景霄回头瞥向她,漆黑的双瞳,有一瞬间冷若寒潭般,没有丝毫温度,可很快又恢复了原状,“我们说好了不是吗?我不想对你食言。”
见他说的这般认真,唐暮栀没开口反驳什么,却也愣在原地,半晌没动弹。
直到景霄将挂好的衣服取下,她才猛然惊醒般的冲上前,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景霄的身子微微晃了晃。
但很快,他稳定身形,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圈住。
唐暮栀仰起脸看他,喉咙有些哽咽,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景霄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淡淡笑了笑,安慰道:“栀栀,我没事的。”
又是这样的话,唐暮栀都不记得自己听过多少次了。
她没应声,只是埋首在他的胸膛里。
她不是傻瓜,听到刚刚在饭厅,众人的那番谈话后,就算再笨也能猜测到景雁离的用意。
景霄现在是景逊华唯一的儿子,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进入景氏,替父亲主持大局的人。
其实站在一个理性的角度,景雁离说的那番话没有问题,一致对外,的确是他们目前最应该做的。
这个道理,连她都懂,景霄又怎么可能不懂呢?
他是一个即便隐忍十多年,也要为母亲报仇的人,如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一致对外,以大局为重的道理呢?
只是眼下,如果他去了景氏,无数质疑声必将扑面而来。
舆论的压力,业内的看法,外界的讨论,这些无一不是刺向他的利刃。
而且,等到日后景逊华醒了的时候,他怕是更难说清楚了。
所以,景霄心里有顾虑也正常,而唐暮栀,更没办法开口劝说什么。
或许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管网上那些,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不让他分身乏力的担心自己。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将他们的这份宁静给打断了。
景霄松开她,去开门。
见门口站着的是周承肆,倒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当他将一个文件袋递来时,他眼底才闪过一抹疑惑。
“这是?”景霄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先问了一句。
“外公让我给你的。”周承肆一脸严肃的解释着,顿了顿又继续道,“一会儿我先去公司了,你今天就好好陪嫂子吧,公司靠我这个副总,也是能撑着了。”
话落,他便直接将文件袋塞进了他怀里,“好啦,我先走了。”
景霄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几秒,然后才关上门,走到沙发上坐下。
当他打开文件袋后,却发现里面居然是两份文件。
等到仔仔细细看完,他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复杂,双眸渐渐眯了起来。
片刻后,他缓慢合上文件,将它们重新放回到文件袋中,起身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唐暮栀此时正在叠衣服,不过她心里还没接受,两人真要去度蜜月的事情。
听到脚步声后,她扭过头。
见他进来了,便浅浅一笑,没问刚刚的事情,而是道:“我们去的地方冷还是热啊?”
景霄没说话,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怀里,有些为难的道:“栀栀,对不起。”
“啊?”唐暮栀挣扎着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疑惑道,“我问你去的地方冷还是热,你干嘛又跟我道歉啊?
“我这次可能要食言了。”景霄垂眸看着她,深邃的眉宇间,透着浓郁的愧疚和无奈。
她怔了怔,眨巴了几下眼睛,担忧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景霄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终究是没隐瞒,如实道:“我今天要去趟景氏。”
闻言,唐暮栀心里的疑惑更甚了,当真是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主意。
不过,这似乎时间好事儿啊。
这样一来,他们不用急着去度蜜月,而爷爷和姑姑他们,也会宽心些。
那他呢?这样做,对他而言,真的是好事儿吗?
他们就这样四目相对的沉默着,良久后,唐暮栀才轻声开口道:“你去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对不起。”景霄再次道歉,态度诚恳又无奈,“我会尽快处理好一切回来的,等我。”
“好。”她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又仰起脸,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叮嘱道,“注意安全,别太累了。”
景霄应声后,却忽然吻住了她的唇,温柔的纠缠着。
唐暮栀缓缓闭上眼睛,没有抗拒,反倒是热切的回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唇瓣都有些泛肿了,这个吻才结束。
景霄搂着她,亲昵的蹭着她的小脑袋,嗓音低磁的道:“乖乖在家等我。”
她微微喘息着,靠在他怀里,小猫似得应了一声。
抱了好一会儿后,景霄便松开她,迈着长腿,离开了房间。
唐暮栀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又将刚刚叠好的衣服,重新挂回到了衣柜里。
而离开卧室的景霄,却并没有急着去公司。
他穿过院子,走过长廊,步伐坚定的朝着正厅走去。
而那个文件袋,就那样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
正厅的沙发上,景老爷子正襟危坐,目光始终看着院子的方向,似乎就是在等着他过来。
待景霄走近后,他才神色漠然的道:“都看了?”
“看了。”说着,景霄便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文件袋,放到了桌子上,“我可以当做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