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柳恩慈凭借着那纸当初造假的鉴定报告,精心策划了一场她嫁入豪门的局。

她将一个跟景家毫无关系的人,带到景逊华面前,让他疼爱了二十年。

养了别人的儿子二十年,这对景逊华来说,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啊。

景家的所有人,都对景赫真心疼爱,可到头来却发现,他只是柳恩慈给景逊华戴了绿帽子生下的野种,这是多么寒心的一件事情啊。

那如果景赫不是景逊华的儿子,那会是谁的呢?钱麟的吗?

似乎只有如此解释,一切才能说得过去。

景赫是钱麟的儿子,所以,钱麟才会替柳恩慈做事。

那也就是说,钱麟一直扫除障碍,想要保护的人,不仅仅只是柳恩慈,还有他的儿子。

想到这里,景霄胸膛里积压的愤怒与恨意,渐渐涌向了四肢百骸,他捏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跳,身体的每一条肌肉线条都绷得僵硬起来,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

他们把景家的人当成傻瓜一样,耍弄于股掌之间。

石谦从他的表情里,已经明白了这份报告的结果。

他虽然很震惊,但还是抿紧薄唇,沉默的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景霄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情绪。

这件事情,他不能赶在眼下揭露,明天就是除夕了,如果这个时候说出来,整个景家都不得安宁。

爷爷身体本就不好,他跟奶奶好不容易,因为这次唐暮栀回来过年,心情还算不错,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怕是都要被气病不可。

思虑再三,景霄觉得,先瞒住这件事情,等到年后算账才是最好的。

可是这样的消息,他真的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瞒住大家吗?

而且,现在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控了,他需要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原本景逊华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就已经足够震撼,如今又多了一件,他帮别人养孩子的事情,若他知道了,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

这件事情牵扯越来越多,他可以不管其他人,但不能不去顾及爷爷奶奶的感受。

良久后,景霄将手里的那份报告单装回了袋子里,看向一旁的石谦,吩咐道:“这件事情,等到年后再说,你先回去吧。”

“好。”石谦点头应声,转身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景爷,夏小姐的资料,我已经发给你了,根据调查的线索来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知道了。”他低低的回了句,便挥手示意他离开。

关于夏暖的事情,他也只是出于下意识的让人去查一查。

虽说她是唐暮栀旧时的好朋友,但毕竟多年不见,还是小心些比较好,查查终归也不是什么坏事。

石谦走后,房里陷入死寂般的静谧。

景霄坐在沙发上,目光怔愣的望着某处,眼底的情绪极其复杂,心里更是乱糟糟的。

这么多年来,他虽然一直不喜欢景赫,但也从未真的怀疑过他的身份。

如果不是钱麟跟柳恩慈的关系曝光,他怕也会被继续蒙在鼓里,觉得他就是景家人,是自己虽然厌恶,却流着相同血液的弟弟,可如今看来,一切都像个笑话一样。

过了许久,他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袅绕的烟雾中,他眉宇间浮动着浓郁的愁云,漆黑幽深的眸子深邃得犹如无尽深渊。

……

余家别墅。

唐暮栀过去前给余柚夕发了消息,知道下午家里就她一个人在。

她爸妈出去买东西了,她哥不知道干啥去了,反正都出门了。

周承肆将车停好后,扭头看向她,脸上愁云密布的道:“嫂子,你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今天能过来,都已经自己劝了自己好久,如今断然是不会进去的,甚至连车都不想下。

唐暮栀知道他的顾虑,轻笑了一声,说道:“柚子爸妈不在家,她哥也出门了。”

一听这话,周承肆心里莫名舒了口气,但却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依旧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毕竟,他不想见到的人是余柚夕,跟她家里人可没太大关系。

见他坚持,唐暮栀也不再多说什么,微微挑眉,然后便拿着礼物准备下车。

“嫂子。”忽然,周承肆开口叫了她一声,有些为难的道,“那件事情,你别跟她说。”

闻言,唐暮栀脚下顿了顿,偏头朝他看了过去,像是没立刻领悟他的意思。

周承肆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欲言又止的解释了一句,“就是我骗我妈跟奶奶,说她……”

听到此,她恍悟般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件事情,就如景霄说的那般,他们自己会处理,所以,她本就不会过多插手。

等到她顺利下车,进了屋后,周承肆这才拿出手机,给景霄发消息,汇报了一下情况。

屋里,余柚夕从知道她要来,便一直眼巴巴的等着。

好不容易见到她了,却又佯装不悦的埋怨了一句,“你怎么才来啊,我都要等睡着了。”

唐暮栀失笑了一声,解释道:“路上车多,所以慢了些。”

“哦。”她淡淡的回应,可几秒后,她又忍不住絮叨了起来,“我这两天都快无聊死了,本来想打电话给你,但又担心耽误你跟你家那位独处。”

“那你可真就白担心了。”唐暮栀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了过去,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提前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余柚夕的喜悦溢于言表,笑着接过后,立马挽住她的胳膊,语气娇柔了几分,“暮暮,我真是爱死你了。”

“你都没看是什么东西就爱呀?”唐暮栀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余柚夕撇嘴,傲娇的哼了哼,“你送的礼物,不管是什么我都爱。”

见状,唐暮栀忽然来了兴致,继续逗着她,“那万一里面什么都没有呢?”

“会吗?”余柚夕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话,愣了一瞬,但很快又咧嘴一笑,依旧抱着她的胳膊不放,埋首在她的肩上,“就算是什么都没有,但你能亲自过来给我送,我也很高兴。”

唐暮栀被她这话戳到心窝了,忍俊不禁道:“里面有东西,不过我先声明,价值没你想的那么高,余大小姐可千万别嫌弃。”

“当然不会嫌弃。”说着,她还将那袋子宝贝似得抱进了怀里。

唐暮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将视线落在她的脚上,关切的问道:“你脚怎么样了呀?”

“没事了,只是还只能慢走,不能跑和跳。”余柚夕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受伤的脚抬起给她看。

她微微颔首,语重心长的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慢慢来吧。”

余柚夕叹了一声,随即便又愤愤的开口吐槽了起来,“暮暮,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都快被我哥气死了。”

唐暮栀侧头看着她,一脸的疑惑的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那天刚刚回来,他就来找我麻烦。”余柚夕眉头微蹙,一脸的不爽,往她身旁凑了凑,压低声音继续道,“他知道我拿周承肆撒谎骗爸妈,特意来教训我,那模样,那语气,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呢。”

听完她的话后,唐暮栀略微有些吃惊,“什么?他知道这事儿了?”

很快,她们之间的话题,便围绕着门口那个没进来的人展开了。

唐暮栀听着她的吐槽和埋怨,莫名觉得,她跟周承肆确实像,连对对方的印象都是一样的。

一个说是扫把星,一个说是克星。

明明互相嫌弃且看不顺眼的两个人,却在说起对方时,又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这么一想,她不禁笑了起来。

听到她笑了,余柚夕伸手在她的胳膊上推了一掌,蹙眉道:“你笑什么?我都快要被气死了。”

“没什么。”她赶紧敛了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即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昨天见了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等到年后,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你最好的朋友?”一听这话,余柚夕眼眸微眯,语调酸溜溜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听出她想表达的意思后,唐暮栀失笑了一声,解释道:“她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你是我现在最好的朋友,不过以后,你们两个肯定都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余柚夕对她的解释,显然是有些不满意的,哼了一声,严肃道:“就算我跟她都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也要排在前面。”

闻言,她愣了一瞬,忍不住调侃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那封建社会的大老爷似得,左拥右抱啊?”

“你不是吗?”余柚夕眨巴着大眼睛,反问了一句,很快又补充道,“反正我要做大的,平的都不行。”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呀?”

唐暮栀看着她,当真是被气笑了。

她这脑回路真的太新奇了,怎么还搞得像是争名分一样啊?

余柚夕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不管,你可以有很多好朋友,但我必须是最好的那一个。”

见她在这种事情上如此计较,唐暮栀倒也是挺高兴的。

毕竟人这一生中,能够拥有一个真心的朋友,实在是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