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着实的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在温景逸的脸上,在场众人皆静默无声。

只有喻浅鲤活动了自己的手腕,强忍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你也不过如此。”

耳边嗡鸣声逐渐减退,他的脸上还挂着未消的戾气,慢慢扭过头,颇有些意外地眯起眼睛。

“你是谁?”

此时的温云聿回过神来,他将喻浅鲤拉到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朝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喻浅鲤却拒绝了这份好意,拍掉温云聿试图阻拦的手臂,站在温景逸的面前。

“一个私生子而已,放在古代连庶子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野种,何来的脸面挑衅嫡子?”

喻浅鲤皱着眉头,非常不爽:“打你就打你了,你还想问问题,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讲话?”

她始终想不明白温景逸挑衅的底气在哪里?

纵使是温家父母状若疯癫到如此程度,也要顾及着温云聿的势力与影响,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态度。

温景逸是怎么敢的?

仗着温云聿脾气好,好说话吗?

如果外人听到这话,一定会建议喻浅鲤去看看脑子。

毕竟,一个能让整个上京尊称一句‘温先生’的人,怎么看,都和这几个字沾不上关系。

然而被她评价为“好脾气”的温先生呢?

从一开始的错愕,到如今的暗自发笑,温云聿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

他无时无刻不在为了那天的冲动之举庆幸,心头从未有如此妥帖过。

明明她的境遇已经那般难过了,名声刚刚好一些,更应该是结交各个世家的时候。

尤其是五族中人,就算不结交,也不该得罪。

在如今自己不得宠已经摆在明面的事实上,她依旧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

“浅鲤……”

喻浅鲤并未回头,只是扔下了句:“一边呆着去,这用不上你。”

她朝着温景逸缓步走去,昔日莲池冷寂无人,九重天恰逢诛仙台重启,万万年难能一遇的大雪悄然降临。

所有人都在诛仙台静聆神启,企盼着神君降临时,能受到感召,成自身万世之荣耀。

也就是那日,莲池一夕尽数凋敝,天地俱静间,喻浅鲤第一次有了记忆。

昔年只知游曵的小鱼,如今已然是半步成仙的地精,纵然是被封了仙力,气场全开的时候,身上散发出巨大的气魄,也远不是凡胎肉体能够承受的。

温景逸睁大双眼,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根本无法动弹。

纤细漂亮的手轻轻挟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向上抬起。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喻浅鲤的指尖逐渐下移,顺着喉结,一路移动到锁骨处。

“果然在这。”

尾音勾着浓浓的嘲讽。

下一秒,温景逸被迫扬起头来,颈间由血浸泡过的红线,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喻浅鲤没空跟他过家家,几乎是粗暴的,将红线生生扯断。

啪嗒——

莹白的珍珠散落一地,清脆的声响却昭示着,这东西没那么简单。

喻浅鲤攥着半截红绳,上头的血迹似乎早已干涸,此时却露出丝丝缕缕的殷红来。

“邪门歪道。”

见此情景,温云聿无声的笑了。

他倒是忘了,在喻家鼎盛的时候,她也曾是京城的小霸王,怎么可能忍气吞声?

那根本就毫无作用的红绳,被彻彻底底的挫骨扬灰,温云聿眼见着人玩的开心了,才象征性的拦了一下。

“浅鲤,回家吧。”

喻浅鲤抬头看了一眼现在的日头,勉强同意了这个要求。

临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晦气的地方。

很难想象,她的恩人竟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被逼疯,也算是他意志坚定了。

然而意志坚定的温云聿,在感受到了好几次如炬目光之后,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你想问什么?”

真切感受到温家如何之后,喻浅鲤只觉得身心俱疲,她看温云聿,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只是单纯觉得,他应该也很难过吧。

苦于没有一个发泄口而已。

她将前面的挡板升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那块,温云聿上次落在这里的丝帕,递了过去。

还怕温云聿不好意思,喻浅鲤甚至打开了车窗,窗外的吵闹声一下子侵占了安静的空气,她将头偏了过去,静静品味着人间烟火气。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一通操作下来,温云聿哭笑不得,他降下了前面的挡板,又示意司机将车窗关上。

喻浅鲤转头,疑惑之意似要溢出。

“我并不难过,甚至很开心。”

这话一出,喻浅鲤只想去探探他的脑袋,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可听说了,有些人在经历了重大打击之后,虽然表面看上去像个正常人,实际上,那人的精神世界早就崩塌,已经称不上正常了。

“亲缘与我而言,不过过眼云烟。”

许是这话听着太过淡薄冷清——尽管整个上京都是如此议论,但他还是不想让喻浅鲤误会。

“或许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六亲缘浅,本是福,修的是两不相欠。”

喻浅鲤一时语塞。

她不知道从哪里反驳温云聿了。

这句话本无错,可缘浅归缘浅,现在这是纯属有仇啊。

到底是个人因果,就算喻浅鲤有心插手,也怕干扰天地秩序,只能在私生子上多下心思。

她顺嘴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办?”

温云聿的目光移向窗外,婆娑树影倒退,偶然落入掌心的夕阳余晖,不如想象那般炙热温暖。

“我不想和他们有太多干系。”

这是真心话,喻浅鲤能看出来,她从见到温云聿的第一面起,就觉得这个人很矛盾。

越了解越发现,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比她见过的所有人,所有仙加在一起,还要复杂。

或许。有些事情驱使着他必须去做,不然以温云聿的性子,必然不会忍耐如此之久,还不曾作为。

“只是浅鲤,有些事我不得不争。”

喻浅鲤瞳孔骤缩。

“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