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室灯光暗下来,厚窗外深蓝的夜空,带着一层淡淡薄薄的绛紫色。
远空繁星,似伸手可摘星辰,清冷月光散下素淡夜辉。
小手按在轻纱似的可调控的雾化窗上,骨节艰难撑起,一冷一热,起了层薄薄热水雾,手掌心都潮湿了。
灯火辉煌的都市夜景,在她快忍不住的时候,眼前黑漆漆的天宇上,飘落而下的白洁的小雪点。
大脑忽然出现一道白光,攀升,热烈,浑身越来越无力,飘飘摇摇似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随波而流。
傅景远揽抱住她,不至于让她掉下地毯去。
“是人造雪吗?”沈卿眼睛一直在盯着窗外看,她满脸惊喜的模样旁边,映着他冷漠无情的俊脸。
“没看过?”
“没看过你花大价钱为我下的一场夜雪。”
沈卿漫不经心的说,明夸暗讽。
目之所及,漫天飞雪,和初雪那天截然不同,她那时还有一线希望,寄托他身上既有情,所以她何必强求。
“一定很贵吧,你不怕钱花得不值吗?”沈卿往后一躲,没有承接下他俯下身的吻,抬手抵在他唇上,被他捉住,反过来轻吮吻她手指。
麻酥酥的感觉,流淌过心间,没有暖意,是冰冷的寒流。
手抽不开,他紧握着不放。
目光不带情感,看不透他究竟是一时冲动,还是纵他情深而起。
沈卿不敢想他能有多长情,对于罕见的售后服务,她只当有就享受,没有也不祈求。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讲钱?”傅景远面色冷厉,眸光也多了几分兴致缺缺。
“你要是觉得我下头,索然无味,那我不谈钱。想知道你是真心,还是仅限于追女人的手段?”
面对他制造的浪漫,明明很心动,但他一个商人,像老狐狸那么精明,怎么会做亏本买卖。
“烽火戏诸侯,祸国殃民,不是褒姒,是王,是他自愿,是他执意要。”
傅景远捏起她下巴,四目相对,“是我执意非要爱你,如果有错,我罪大恶极。”
“真的?”
沈卿狐疑,轻声一问,伴随着宛如清脆铃铛的笑声,令人过耳不忘的悦耳纯粹。
看着她在笑,勾挽着红唇,如同开到荼靡的罂粟花,诡谲,美绝。
惑乱人心,却也像内藏一把锋刀,在他被迷惑之际,狠狠刺进他心脏。
“我听过很多动人的话,情话也有,誓言也有,最后,得到的都是背叛。”
纪岑背叛她!
傅景远也背叛她!
“相信我。”
沈卿又笑出了声,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信不了一点,你当真把我想得太好哄骗了,傅景远,我……”沈卿看到出现在视线里的傅景远,僵硬的脸庞在变铁青,一点点绷紧的下颚线。
“把你情话收一收,换个更听话的小姑娘,她会很开心能听到你的情话。”
沈卿脸色冷下来,嗓音也凉薄:“苏静虽然顽劣,但心肠不坏,心眼子多也全意全意扑在你身上,我至今都做不到如此。”
像是交代清楚,她离开后,该如何在赵雯倾和苏静之间做选择。
和苏静相处下来,她发现越是苏静这么不安分的小女孩,越容易让她操心,觉得不省事。
到底还是欣赏苏静要爱要恨,要耍心机,要玩花样直接来,不是恶毒女配的料,却为了一个傅景远硬要跟她雌竞。
奈何她方向选择错了,偏靠向傅景旭,一个外表放浪花心,内里强劲残忍的男人。
要是能唤动傅景远主动将苏静收入麾下,倒也能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傅景远心疼到极致,脸上表情全无。
胸腔里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格外沉重,似无形中被上了枷锁,为她心动一次就痛到生不如死,皮开肉裂。
“你在把我推向别的女人?”
双眼猩红,额角丝丝缕缕青筋在暴起,大手抓住她肩膀,似要将她整个人都钉到玻璃窗上。
“不想要你可以再换,但赵小姐,毕竟已经和旭总有婚约,你想要当男小三未免太耻辱。”
傅景远气笑了。
“沈卿!”
“生气伤身子,傅景远,你不爱不是也可以和我睡吗?”
沈卿推开他手,侧身绕过他,往床边走去将那小裤子给丢进垃圾袋,翻出包里的一次性纸裤。
余光看到傅景远高挺而伟岸的身影,心口涩然作痛,真是贱!
偏偏要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忽然,沈卿瘦削的双肩一收,被他从身后抱住,像野兽震怒,却还理智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要把我推向别人,我除了你,谁都不想要,我只要你!”
“傅景远,你放开我,我不要你……”沈卿维持职业微笑,眼里笑不真切:“你骗骗别的女人就好了,别自己真信了。”
惊叹自己能冷淡到放弃他,也不会窘迫出现慌乱的模样。
沈卿看得很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显然把对真白月光的真情实感,用在一个可有可无的平替身上。
心里发闷又空旷,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傅景远动情时比不动情,还要伤人。
“这不是你本意,对我说一句真话,沈卿!”几近低声下气,再不见那高高在上,宛如王者般的气势。
“我说的话,全都是真的,骗你做什么?”沈卿在整理衣裙,还好没扯破什么。
傅景远心如刀割,不相信她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伤他。
看到她眼里带着的讪笑,深深刺痛他的眼睛,目光渐渐凝滞无光,失去了焦距般空洞。
“傅景远,”沈卿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纯白到不染分毫世俗纤尘的落雪,“你错过了。”
“我曾经很爱很爱你的,只是,我攒了太多失望,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她不知道傅景远突然示好,是不是扇一巴掌,给一颗糖。
哪怕真心又如何,她都不会再重蹈覆辙。
傅景远呼吸艰难,心脏像活生生被撕裂开一道口子,硬丢进一把碎石子,血肉模糊。
“沈卿,你误解我了。”傅景远百口莫辩,急于让她信他,究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