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在驾驶位笑,“程小姐,您千万不要有负担。大公子绅士,公司的女员工在暴雨天气不好打车,他也送过。”

叶柏南纠正他,“我是让你送,我没上车。”

司机笑得更欢实,“您吩咐的呀!那女员工挺漂亮呢,云航集团属她最出挑。”

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程禧坐进后排,笑了笑。

车一发动,微微的颠簸,她忽然犯恶心。

忍了一会儿,恶心加剧。

车里没有垃圾袋,程禧怕弄脏了,一边捂住唇一边下车,蹲在马路牙子吐。

司机急忙熄了火。

叶柏南也下车。

她吃的鱼肉,汤粥,几乎没消化,吐了一大滩。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叶柏南轻轻拍打她后背,神色担忧。

程禧席间喝了高度数的白酒,是新郎敬的,她属于平辈人,不能不给新郎面子,直接一口闷了。

“我喝酒了。”

叶柏南记得她酒量差,第一次在徽园见面,她提起过。

“你等着我,我回酒店倒一杯解酒的果汁。”

司机迅速从后备箱取出一条毯子,披在程禧身上保暖。

她吐得厉害,头昏昏恹恹的,仿佛有千斤重。

“禧儿小姐?”不远处响起一个女人试探的声音。

程禧扭头。

是和周夫人在宴厅聊得热络的那名贵妇。

“你怎么吐了呀!”贵妇东张西望,“周家的车呢。”

她挥手,张了张嘴,又是一股稀汤蹿出喉咙。

贵妇眼珠子一转,猜到什么,“禧儿小姐,你莫不是怀孕了吧。”

程禧瞬间五雷轰顶,整个人呆滞住。

叶柏南端着西瓜汁走出大堂,恰巧听到这句。

他脚步一顿。

伫立在冷风中。

贵妇看她没否认,直勾勾失神,以为是猜中了,“禧儿小姐如果怀了耿家的长孙,真是大喜事了。我家是公子,一心要和耿家的二女儿攀亲,没机会攀。”

程禧捏住裙摆,一动不动。

贵妇热心肠,邀请她坐自家车,叶柏南这时走上前,将杯子递给程禧,含笑感谢贵妇,“周公子临时有公务,委托我送他妹妹。”

贵妇一怔,“这样啊...那我放心了。”

“她酒量弱,胃口不适。”叶柏南又补充,“您的关怀,我会转达周总工。”

贵妇恍然,这是告诉自己,别去周淮康夫妇面前嚼舌根,讲错了话,会错了意,大家都不高兴。

“既然叶大公子转达,那我不多嘴了。”贵妇点了下头,上车离开了。

程禧吐完,直起腰,叶柏南接过她手上的空杯,让司机还给酒店的工作人员。

“你。”他抿唇,欲言又止。

裙摆的亮片在她掌心捏得扭曲变形。

叶柏南是亲眼所见耿世清对程禧什么德行,程禧有多么抗拒和他亲密接触。

倘若怀孕了,应该和耿世清没关系。

“需要去药店或者医院吗?”叶柏南极有分寸,语气也委婉。

程禧根本不确定究竟什么情况,“我只是酒后不舒服,那名太太误会了,我吐过就好了。”

叶柏南嗯了声。

车行驶过南北大桥,桥旁二、三十家小店正在营业,程禧望了一眼其中“大药房”的牌匾,鼓起勇气要求停车。

“我买一盒治疗胃病的药。”

叶柏南拦住她,“我帮你去买。”

“我自己买。”

他没再多言。

程禧的礼服没有口袋,她只能拎透明的袋子,药品一目了然,她在柜台选了一盒胃药,一瓶维生素,一盒创口贴,杂七杂八的一堆药,最底下压着验孕棒。

不单单是避开叶柏南,更避开周家的保姆,保安。

万一撞破了,是惊天动地的大风波。

程禧返回车上,叶柏南目不斜视,并不好奇她买的什么药,给足了尊重。

“现在好些吗?”

“好些了。”

他只问了一句,直到车抵达周家小区,叶柏南全程默不作声。

程禧关上车门的一霎,他终于开口,“你不想嫁耿世清,对吗。”

夜风萧瑟,扬起她裙子,一抹橘白色的温柔光影,“对。”

叶柏南说,“吃了胃药早休息。”

程禧目送他的车驶出街道。

老宅灯火通明,何姨煮了醒酒汤和宵夜,迎上她,“夫人和你哥哥呢?”

她心虚,塑料袋悄悄背在屁股后面,“周阿姨和新郎父母叙旧,华夫人病了,京臣哥过去了。”

何姨表情沉重,“华家今年多灾多难啊...华先生才死,华夫人是积郁成疾了。”

程禧不搭腔,小跑上楼。

她拿验孕棒测了,两道杠,一深一浅。

连续三支,都如此。

钟雯大二也怀过孕,她在寝室验这个,说早晨最准,一深一浅是疑似,两道深色杠是百分百怀了。

程禧慌慌张张翻出一件白色打底衫,包住验孕棒,外面用丝袜捆住,打个死结,藏在包里,扔进柜子的下层。

她坐在**,一口接一口大喘气。

失眠到天亮。

周京臣一夜关机。

发出的短信也石沉大海。

程禧清楚,作为华家的准女婿,华夫人病重,周京臣自然要挑大梁,在病房陪护,找医生制定医疗方案,三五天之内,他大概率回不来。

周夫人一整天也没露面儿。

程禧询问了保姆,周夫人凌晨从“小李家”出来,直奔总医院了。

保姆在厨房唠叨着,“一旦华夫人没了,老二这一房只剩华小姐,老大和老三有子女,顾不上区区一个侄女,估计华小姐会住在周家老宅了。”

程禧在门口听着。

“哎...姑嫂和婆媳是男人的大难题,华小姐不是省油的灯,十有八九容不下禧儿小姐,养女和儿媳孰轻孰重,不知道先生夫人怎样抉择了。”

“行了,咱们少议论。”何姨没好气,提醒保姆。

周京臣是下午回来的。

程禧偷偷溜进隔壁卧室的时候,他在脱衣服,**摆着高领毛衣、马甲和衬衫。

“我可能...”她杵在那,脸色煞白。

男人仰头套入毛衣,觉得不舒适,又换了棉质衬衣,“可能什么?”

“我吐了。”

周京臣蓦地停下动作,凝视她。

鸦雀无声的死寂。

程禧局促不安搓弄双手。

“多久了?”

“昨天。”

20多天前的那次,没做措施。

程禧不懂,上网搜的,初期症状虽然不明显,但也有停经的,呕吐的。

“验过吗。”

“验了。”她音色发颤,紧张到极致,“三支,一深一浅。”

窗帘拉着,光线朦胧,他半副身躯隐匿在暗处。

片刻,周京臣开了灯。

他面目慎重,辨不出情绪,有条不紊系好衬衣扣,“你戴帽子,裹严实围巾,跟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