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柏南拿着弓箭一言不发,眼里的光凉了又凉。

传言周京臣腹黑狠辣,铁石心肠。

是商场斗争、阴谋阳谋的一把好手。

的确名不虚传。

连妹妹也舍得搬出谈交易。

“你要什么。”叶柏南手骨突出,微微发力。

周京臣云淡风轻目视靶心,“叶总工有什么?”

“我有的,难道周总工没有吗?”

“叶家有的,我周家当然有,只多不少。”他抻动弓弦,射中九环,“看来你没多大的诚意。”

叶柏南明白了。

是个人的利益恩怨。

“程禧配不配,值不值,叶总工自己掂量。”

接下来,他们各自陷入沉默,全神贯注射箭。

周京臣射一支箭,叶柏南也射一支,双方毫厘不差,徘徊在八环、九环之间,裁判一直判平手。

休息区的两对儿男女走出赛场,到大门,同伴和女人挤咕眼,“叶家的大公子好风采啊,怪不得你遗憾。”

“周家的公子也挺有风采。”

同伴瘪嘴,“他太严肃了,像当官的。”

“官宦子弟嘛,气场是家族熏陶的——”

她们声音渐行渐远。

“无聊吗?”周京臣忽然侧过身,望向程禧,“你不是在夜市打过靶子吗,试一试射箭。”

她摇头,“我在夜市打的是气球...”

周京臣挑了一款适合女士的小型号窄弓,“打中几个?”

程禧坦白,“二十个气球,打中一个。”

他闷笑,叶柏南隐隐也发笑,她尴尬,“室友没打中。”

“和差的比,不和好的比。”男人揭穿她,“只会越来越差。”

她捏着吸管,不声不响喝杯里的西瓜汁。

“不服气?”周京臣了解她,她红着脸狡辩,是知错了,不搭腔,是不服气。

“过来。”

她没动。

“程禧。”

周京臣叫她名字,眼眸好似席卷了霜雪,寒浸浸的。

程禧终究是怕他生气,磨磨蹭蹭站起,走过去。

“红头的箭。”他发号施令。

箭筒里面空了,她从地上捡了一支,交给他。

“你来。”

周京臣虚虚环着手臂,揽住她,手把手教。

她有顾虑,“叶柏南在...”

“坦坦****,谁在有什么关系。”他一本正经反驳。

程禧攥了攥拳。

是她自作多情了。

都说女人擅长演戏。

事实上男人永远比女人会演。

接个吻,上个床,女人开始不自在了,在男人心里,并不代表什么。

“抓住底下。”周京臣引导她,“手分开。”

程禧任由他摆布。

“你十四岁的时候,手就这么大。”他的手重叠在程禧的手上,比划大小,他宽阔修长,她小巧细窄,“现在二十岁了,还是这么大。”

她往回抽,没抽出来。

“叶柏南想不想和你发展,好奇吗?”

程禧脊骨一僵。

假如他不想,只能嫁耿家了。

“结果还不错。”

周京臣控制她的手,握住弓柄,一根根手指的位置、着力点、作用,详细讲解着。

她大脑浑浑噩噩,完全听不进去。

“叶柏南有意。”

这句,她听进去了。

才喘了口气,男人话锋一转,“可惜,周家倾向于耿世清。”

程禧剩下的半口气哽在胸腔。

“我也倾向耿家。”周京臣俯下身,挨着她耳畔,“耿世清性无能,知道吗?”

她瞳孔放大。

“先天性弱小畸形,他不肯去医院治疗,耿家夫妇也被他蒙在鼓里,相信儿子可以传宗接代,实际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周京臣眼尾噙了笑意,为她戴上护目镜,他动作温和,偏偏程禧觉得他是凶悍的,带刺的,锋利又冷毒。

“这类男人心理最变态,变着法折磨女人,对方越是痛苦,他越是满足,对方掉一滴眼泪,他会爽上天。”周京臣的唇贴着她头发,湿润的温度,丝丝缕缕钻入毛孔,搅得她心乱如麻。

“你这样纯净,正合他胃口。”唇沿着发顶游移到发梢,周京臣几乎弯下腰,他一手操纵她,一手挪动面前的支箭架,虽然亲密,借助了外物打掩护,不觉得别扭了,“岂不是要毁在他的手里。”

程禧僵硬得更厉害。

耿世清男身女相,五官生得又不俊,反而眼神阴柔戾气,程禧对他没好感。

本以为不合眼缘,原来是女人敏锐的第六感。

他真不是好人。

“做耿太太,物质地位应有尽有,除了尊严和性福。”周京臣咬字咬得别有深意,“凭我对你的两次试验,你以后绝不是耐得住寂寞的女人,独守空房你会生不如死的。”

程禧靠在他怀里,姿势像兄妹,又形容不出的暧昧。

像一对儿恋爱中的男女,又有距离感。

幸好叶柏南没关注这边,他在休息区打电话,打完返回原处,“周总工,再杀最后一局了。”

周京臣面不改色推开她,“叶总工稍后有安排吗?”

“公司有急事处理,先回去。”叶柏南雷厉风行,一击即中,射出十环。

程禧刚学,技巧毫无章法,手腕的力气使大了,震得一弹。

箭头射向地板。

第一盘,周京臣是七环,叶柏南脱靶。

这一盘,叶柏南是十环,周京臣脱靶。

叶柏南险胜。

周京臣笑了一声,“叶总工赢了。”他撂下弓,不咸不淡瞥程禧,“八字没一撇,你倒会胳膊肘外拐了。”

他输了一块宝玑传世系列的腕表,三百多万。

倘若叶柏南输了,输他一块同价位的理查德米勒。

算作赢家的彩头。

“我会吩咐秘书送到叶家老宅。”周京臣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大衣,朝外面走。

程禧亦步亦趋在他身后。

和叶柏南擦肩而过的一霎,他喊住她,“程禧。”

她脚步一顿。

周京臣也停下,不远不近地,头时不时转动一下,漫不经心地观望四周。

不言不语,但威慑力十足。

紧迫的气氛下,叶柏南不知从何说起,又该说些什么。

程禧嫁给什么人,是周淮康夫妇的主意,他一个外人,没资格插手周家的内务。

“周总工。”

周京臣回过头。

“你要的是云航集团那笔订单吗?”

“哦?”周京臣挑眉,“叶总工什么意思。”

叶柏南一张脸庄严郑重,“集团有董事会,我做不了主。”

“北航集团也有董事会,我清楚流程。”周京臣不急不恼,风度体面,“叶总工相中了周家的小姐,是周家的光彩,不过姻缘成与不成,讲究缘分,没缘分一切免谈。”

叶柏南伫立不动。

“妹妹出嫁那天,我会亲自送请柬给叶家,叶总工一定要到现场观礼。”周京臣面无表情说完,“程禧,跟我走。”

她跟上去,临了,看了叶柏南一眼。

叶柏南恰好迎上她视线。

一秒,什么都清晰了,又什么都不清晰。

射箭场在郊区,室外风声呼啸,门敞开,有一阵风刮得极大,程禧的烟粉色衣摆夹在门缝,门又迅速关住。

掩去了她身影。

叶柏南喉结滚动,目光一扫她射箭站过的区域,片刻,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