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太太脑子‘轰隆’炸了。

“我给叶嘉良下药,给叶氏集团洗钱,每一句,录得清清楚楚。”叶柏南气定神闲,坐在叶太太对面,焚了一支烟,“您不舍得老相好,他倒是舍得您利用您。”

叶太太手一抖,茶杯摔在脚下,四分五裂。

“出乎意料吗?”叶柏南吸了一大口烟,“您不姓叶,不在乎叶家和叶氏;可周淮康姓周,他不在乎李韵宁和李家,在乎周家和周京臣。您以为我这个只有血缘,没有情分的私生子,他在乎吗?”

叶太太红了眼眶。

她越是失态,叶柏南越是痛快,自己猜对了人性,赢了这盘棋局中的所有人。

“如今,周京臣威胁我,一则,撤出李氏集团,二则,远离程禧,放弃举报周淮康。”叶柏南不屑,“我筹谋了三十二年,凭什么撤出,凭什么放弃?”

烟雾熏缭,叶太太视线里,他是模糊的,莫测的。

“老叶的情妇...”

“缅甸北,你了解吗?”叶柏南靠着椅背,翘起腿,悠闲从容,透着一抹毒辣,“那边的产业园区缺女人,尤其是漂亮丰满的女人。”

他轻描淡写,如同谈论一只鸟的结局,“既然她选择背叛我,我没必要手下留情。我一向大方,下属跟着我,物质,地位,我不吝啬;一旦中途换主子,我的惩罚方式,也不吝啬。”

叶柏南叼着烟,双腿岔开,俯下身,霸气野蛮的姿势,“包括任何人。”

叶太太头皮一麻,手也蜷紧。

是了。

她何尝不是出卖了他?

周淮康授意周京臣胁迫他,又何尝不是惹恼了他?

他疯到这地步,恨到这地步...已经回不了头了。

......

周京臣带着程禧回老宅,是傍晚。

保姆特意收拾了一番,客厅、楼梯铺了厚厚的毯子,家具的棱角也包裹了棉花。

一处没遗漏。

保证不磕不碰。

时隔多日,周淮康夫妇见到她,略不自在。

觉得亏欠了她。

她也仿佛变了个人,不那么甜蜜乖巧了。

周淮康琢磨,她怀了孕,害喜,年纪又小,心态不适应。

他搓了搓手圆场,“禧儿,一路折腾,饿不饿?”

程禧盯着他。

花白的头发,仁善的面庞,一如既往地疼爱她...

她却纠结,隔阂,陌生。

录音里,是他吗?

他待她的慈祥、怜惜,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或许吧,八年的生活,滋生出了‘父女情’。

连他自己都忘了,她姓程。

是程衡波的女儿。

她迟迟不吭声。

周淮康奇怪,问一旁的周京臣,“禧儿喉咙不舒服?”

周京臣也盯着程禧,“禧儿。”

似提醒,似警告。

“周叔叔...”她终于开口。

“该改口叫爸爸了。”周淮康欢欢喜喜招呼她坐下,“我买了新鲜的牛乳疙瘩,兑了红糖,炖燕窝,美容补血。厨房炖了一盅,尝尝吧!”

“美容?”周京臣扬眉笑。

“禧儿是女孩子,当妈妈了也爱美。”

“男孩子不爱美了?”周京臣反驳,“我也吃一碗。”

“三十岁了,你算什么‘男孩子’?”周淮康瞪眼,“瞧你那个糙样!”

他接过佣人端来的燕窝,小心翼翼舀了一勺,“只炖了一小盅,又稠又香,爸爸喂。”

程禧一动不动。

“是牛乳太膻了吧?”周淮康自责,“我重新炖一盅,兑蜂蜜,不兑乳了。”

她缓缓攥了拳。

周淮康还记得...她对奶制品敏感,羊奶,牛奶,骆驼奶...凡是奶味的,再精细的工艺加工过,她也嫌膻。

“偶尔喝,无妨。”周夫人阻拦,“牛乳有营养,禧儿在烟城瘦了一圈——”

“你知道她瘦了?”周淮康愤怒,“你偷偷瞒着我和京臣,送她出省,你商量了吗!”

“我商量,你同意吗?”周夫人振振有词,“不同意,那我废什么话?”

“你...”他气糊涂了,戳着勺子,又喂程禧。

她忽然张开嘴,含住勺子。

周淮康一愣,腔调和蔼了,气也消了大半,“好不好喝?”

程禧点头。

他又舀了一勺,“爸爸天天炖。”

“先生亲自下厨了,夫人和周公子没享受过的待遇。”保姆附和,“牛乳疙瘩是先生煎的,他不熟悉厨房,手忙脚乱的。”

周淮康乐呵呵,“禧儿在烟城委屈了,回家了,爸爸和京臣好好照顾你。”

她低着头,一勺接一勺吞咽。

泪滴入碗里,也滴在周淮康手背。

“禧儿怎么哭了?”周淮康不喂了,剥香蕉皮,“吃不下,咱们不吃。”他莫名好笑,“这丫头,从小爱哭,初二期末考试不及格,藏阁楼里,十多个民警找了她一宿。”

那次,她数学考了39分,周夫人的预期是60分,她怕挨骂,吓得从后花园溜上阁楼。天亮,周京臣赶回来,从阁楼揪出她。

周夫人一边数落,一边拧她耳朵,是周淮康护在怀里,镇压了周夫人。

程禧印象中,周淮康告诉她,“我们禧儿成绩差,胆子小,统统没关系,周叔叔养着,叔叔死了,有哥哥养着,以后考不及格,不怕,但不能‘离家出走’,小美女要注意安全。”

周淮康这么正经古板的长辈,一声‘小美女’,哄得她马上不哭了。

记忆翻涌,几乎摧垮了程禧,她咬着香蕉,眼泪越滚越多。

周京臣像是什么都明白,又像是什么都没想,抱住她,沉默擦拭。

“我炖燕窝,一直是冰糖和牛奶,牛乳疙瘩...你听谁说的啊?”周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女人保养的食谱,你挺懂的。”

周淮康眉头一蹙,“我查了书籍。”

“哪本书啊。”

“你的意思是,我问了叶太太?”周淮康顿悟。

周夫人耷拉着脸,“承认了?”

“在李家吵,回周家继续吵,吵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吗?”周京臣不耐烦,拔高了音量,“禧儿养胎,图清静。”

周淮康不愿在儿女面前丢人,甩袖而去。

“去阁楼吵,隔音好。”周夫人追上他。

“我没有闲工夫!”他火冒三丈。

“你退休了。”她不依不饶,“闲得很。”

周京臣狠狠一拍茶几。

偌大的客厅,安静了。

“我购置一栋房子,父亲母亲在房子里吵,如何?”周京臣语气不阴不阳。

周淮康担忧程禧受影响,强颜欢笑慰藉她,“禧儿,爸爸和阿姨逗着玩呢。”

“你自称爸爸,我是阿姨?”周夫人不乐意闹,不闹又堵心。

“那你是什么?”

“是妈妈啊。”

“哪个妈妈弃养女儿,扔到外地?”周淮康呵斥。

周夫人一噎。

周京臣脑仁胀得慌,视若无睹搂着程禧上楼。

入夜。

他洗了澡,回卧室。

程禧托着腮,趴在窗台赏月。

“月亮不圆,赏什么。”周京臣瞥了一眼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