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萎靡。

周夫人停下脚步,审视,“变卦了?”

“没变...”

“乔尔开除你,你怨我,在徽园的包厢里,一群太太们面前犯性子,我以后不管你了,你去外省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吧。”周夫人压迫性十足,“你要自由,我给你自由,我唯一的条件,你和京臣一刀两断。新手机,新号码,代步车,我置办齐全了,普通人的日子比不上周家小姐的日子,你既然喜欢辛苦,喜欢上班,熬不下去了,也自己熬着。”

程禧不吭声。

“每三个月,给老宅邮寄一份电话单。”周夫人下命令,“收件人写何姨。”

这是检查她联系了什么人,有没有私下勾搭周京臣。

“禧儿,你当作报答周家的养育之恩吧。”周夫人打一巴掌,再喂一颗甜枣,“阿姨不逼你联姻,也不逼你还债,只让你出省,没刁难你吧?”

程禧摇头。

周夫人安心了,“好女儿。”

......

程禧跟着周夫人跨过中堂的门槛,佣人在忙碌奉茶。

周京臣一张脸阴郁,坐在老夫人左侧,祝董坐在右侧,客座上,是一对母女。

贵妇人雍容优雅,小姐艺术气质。

不算美艳,素净,秀丽,眼缘舒服,没攻击性。

“美兰。”

“大小姐!”叫‘美兰’的贵妇人迎上周夫人,“云楼说您回李家了,我特意带着卿安登门拜访。”

程禧趋于本能,看向周京臣。

他沉默。

那张脸愈发阴翳了。

“卿安。”周夫人挥手。

祝卿安走过去,“周伯母。”

周夫人仔细打量,笑着对祝太太讲,“像你,有涵养,知书达理。”

“周公子才是一表人才,常言道:郎才女貌。论样貌,是卿安高攀了。”祝太太谦虚。

周京臣的外形确实出挑,市面上美男少,美女多,倘若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被他压一头,很寻常了。

“京臣,你也过来。”周夫人扫了他一眼。

周京臣拇指摩挲着果盘,一下,又一下。

仿佛听,又仿佛没听。

无动于衷。

“京哥儿,大小姐唤你呢!”佣人提醒他。

祝太太不晓得什么情况,只晓得周京臣是官家子弟,权贵场的人物,不免心高气傲,摆一摆架子,于是示意祝卿安先打招呼。

“周公子。”祝卿安瞟他,又垂眸。

“卿安腼腆。”祝太太解释,“她姐姐意外夭折,我和云楼怕旧事重演,几乎寸步不离养大她,她没接触过男人,甚至没出过省。”

程禧莫名有些羡慕。

爹妈宠大的。

她亦是豪门温室的娇花,虽然人娇贵,心怯弱、沧桑。

没底气。

周京臣的手伸向茶盖,掸了掸,目不斜视,“祝小姐。”

“一个周公子,一个祝小姐,多生疏啊。”祝董在一旁圆场,“年轻人之间,不讲究身份地位,投缘了,直呼名字吧。”他又征询老夫人的意见,“您觉得对不对?”

众目睽睽下,老夫人有心解围,又不好太明显驳了祝董的颜面。毕竟祝董捏着李氏集团12%的股份,位列第二大股东,绝不是小数目了,“咱们问问京臣的意见吧。”

“我公务繁忙,先告辞了。”他刚要起身。

“京臣!”周夫人按捺不住,“后花园的蔷薇和牡丹都开了,你陪卿安去逛逛,赏赏花,你好歹是主家,别怠慢了她。”

周京臣抬头,寒森森的目光,令人心惊。

蓦地,他狠狠一砸。

茶杯粉碎,瓷片飞溅。

程禧吓得一哆嗦。

“妈妈!”祝卿安也吓着了,畏手畏脚挽着祝太太的胳膊,“他要打人...我们回祝家吧。”

这混乱的场面,超出祝太太的预料,包括祝董同样是茫然,“大小姐,周公子什么意思?”

周夫人一动不动盯着周京臣,神色一寸寸僵了,“你耍横,分场合。”她起初平静,但周京臣的消极冷漠,气得她爆发了,“你姑婆,我,祝董夫妇,哪个不是你的长辈、前辈?你砸东西,是逐客吗?全然不顾礼仪教养!”

“您要求我尊重长辈、前辈,又尊重我了吗?”周京臣胸膛急剧膨胀,“我义正言辞拒绝了您,您一意孤行,现在无法收场,怨不得我。”

周夫人冲上去,“你非要逼我动手了?”

“您对谁动手?”

“你认为呢。”

周京臣越过周夫人头顶,望向程禧,发笑,“对她?”

只一秒,他笑意隐匿在皮肉里,“我劝您,不要挑衅我了。”

气氛僵得厉害。

祝董一家三口尴尬,走不是,留更不是。

这时,佣人跑进来汇报,“大公子回来了。”

李韵晟风风火火的,没发现中堂一团糟,殷勤讨好向老夫人介绍,“姑妈,我邀请了一位贵客回家。”

周京臣暂时压下怒气,站起来,“舅舅”二字没来得及喊出口,面目骤然一沉。

贵客迈入大门,长腿阔步,新中式的浅色夏装,风华烁烁立在那,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老夫人,还记得我吗?”

“是叶大公子。”老夫人撂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