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迷雾重重(二)(9)

“会开得咋样?”周正群看上去并不像有急事的样子,脸上一派从容。

“还能咋样,老生常谈。”

一听老生常谈四个字,周正群就知道,黎江北对今天的会议不满。不过他没就此问题问下去,政协那边会议刚结束,就有人向他汇报了情况。其实不用汇报他也能想像得出,冯培明开这个会,目的就一个,让委员们齐了嗓子唱赞歌。唱赞歌周正群不反对,问题是,眼下这么多问题堆在眼前,委员们会按照你的旨意去唱?

“我刚刚从彬来同志那儿出来。”周正群忽然说。

黎江北暗自一惊,按说这是高层领导间的机密,周正群不该讲出来。

“怎么,你不想听听,彬来同志跟我谈了些什么?”

黎江北想了想,道:“不想。”

“假话。”周正群朗声一笑,“你黎委员啥时也说起违心话来了,真不想还是怕我不讲?”

“两者都有。”黎江北实话实说。

“嘿嘿,我说嘛,你黎委员要是对这些不感兴趣,那才叫怪。不过我还真不能告诉你。”

说话间,茶女捧上了茶,是两人最爱喝的一品铁观音。黎江北嗅了一口,味道真纯,这一壶茶,价格绝对不菲。

“你不会是找我贫嘴吧?”他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周正群脸上那层笑让他问了回去。半天,端着茶杯道:“有件事想跟你核实一下。”

“什么事?”黎江北脸上陡然起了警觉。

“庆云同志是不是在收藏字画?”

“收藏字画?”黎江北脸上的警觉转成了惊疑,他跟庆云同事多年,还从没听说庆云有这爱好。

“怎么,他……”

“你先别乱想,只管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黎江北缓缓摇头,见周正群狐疑地盯住他,他又道:“这事我还真吃不准,这种纯粹性的个人嗜好,别人是很难知道的。”

“他连你也瞒?”

“不。”黎江北坚定地摇摇头,“不是他瞒,是我压根就没听到他有这一嗜好。”

“这就奇怪了……”周正群像是自言自语,说完,轻啜了一口茶,眉毛一扬,“算了,不谈这事,谈谈你吧,准备得如何?”

黎江北清楚,周正群心里有事,这事一定跟字画有关,但他没追问。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你都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这是黎江北的处世原则,尽管他跟周正群可以无话不谈,但那是周正群愿意的前提下,周正群不想说或不便说的事,他从来装作不感兴趣。

其实他心里,恨不能就这话题谈一夜,谈到心亮为止。

黎江北将自己准备的情况简略说了说,见周正群不时地皱眉,吃不准地问:“怎么,我这个方向不对?”

“不是你的方向对不,关键要看调研组的方向。江北啊,你是一个敢讲真话的人,这点令我尊敬,但有时候讲真话是要犯忌的,弄不好还要殃及大局。不瞒你说,我跟彬来同志也担心这点,到目前为止,我真是不知道,让你参加这个调研组,到底是对还是错?”

“怎么,你也对我怀疑?”

“这跟怀疑扯不上边,我还是那句话,大方向你自己拿,但有一条,不能啥都往上捅。你要记住,你这次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江北省,如果因你的耿直惹出太多麻烦,我这个副省长可招架不住。”

“你这是给我敲警钟?”

“该敲时必须敲,谁让你黎江北是一个有前科的人。”

黎江北的头唰地低下去,这句话听起来随意,其实却是周正群深思后说出的。去年一次调研中,就因黎江北不顾周正群等人的反对,将江北省高校负债的数字捅了出去,结果到现在,风波都没平息。

有些事他们两人的立场是一致的,有些未必。作为主管教育的副省长,周正群考虑的,不只是某一方面,而是综合。既要发展,又要避免问题,最好不出问题,换上谁,怕都不能做得这么周全。

而黎江北追求的,恰恰是周全。

两人喝淡了一壶茶,时间也差不多了,打算离开时,周正群忽然又记起一件事:“对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打明天起,你搬回学校办公。”

“为什么?”黎江北不解地扬起目光,今天周正群说的话,老是出其不意,让他琢磨不透。

“不为什么,这是我对你的要求。”

“这……”

“该服从时还得服从,学校那边我已打过招呼,明天就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