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人是血肉之躯,机体的承载的能力有他的局限性,如果有选择,谁都不愿从事体力劳作。建国后政令滋彰,一厢情愿地搞‘大跃进’‘人民公社’,还要‘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那‘共产风’刮倒之处,人类惰性一面被暴露无遗,大家都在食堂吃饭,在田间劳动干多干少一个样,人们原本的勤劳和善良被泯灭了,五八年大饥荒,最后定性为“七分天灾三分**”,刘主席力挽狂澜,提出了“三自一包,四大自由”,极大地调动了人们的积极性,国民经济得以回暖。\

民以食为天,这个时候的人相对实际了,工人阶级在大饥荒后就变得相对弱势,每个人虽然发到了国家定额粮票,可粮站也得有物资供应,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了工人不如农民的说法,很多在职人员都纷纷回家种田,有极端的说:“工人手停下了就没有钱可拿,可农民的庄稼,躺在**他还在长!”

可政策的多变,也会让人无法应对,国民经济刚有点复苏,政治层面的恶斗又浮上台面,‘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当作大毒草批判,广大农村实行生产队为单位的集体经济,提出了‘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口号,农村以工分制计酬,这样一来,那些自愿回家务农的工人追悔莫及,因为那样的劳动强度,得到的工分,一家人连温饱都过不去,而国家对工人的供给却有了保证,一时间在厂里工作的工人成了‘天子骄子’。\

计划经济时代,国家对吃商品粮的门槛很高,一旦划为农民,成为工人的概率就很小了,就连娶农村的老婆,子女就得跟随母亲成为农民,这就是城乡差别,也是国家资源财力支配下无奈的选择。\更让国人没有想到的,国民经济匮乏的年代,就连城市人口的子女都要上山下乡,到农村找吃饭的机会,何况是农民就业。

七十年代,国营企业是老大,而后就是县办的集体所有制企业,到了中期,城乡出现了很多身份不明的工厂,后来统称为乡镇企业。这种蓄势待发的区域经济环境里,大批剩余劳力在工厂当临时工,某种情况说,它成就了这个地方人制造技术的底蕴,这种起步谁早先一步,那个区域就会给今后的发展占有先机。\

随着商品经济意识的崛起,生存矛盾刺激了改变生活方式的诉求,这种诉求蓄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凝聚成一种势能,大环境稍的松动,这种势能就会迅速膨胀,成了一股冲破了一切阻扰‘激流’,一个有前瞻性的政府,顺应这种洪流的冲刷,迅速变换了角色,筑起了‘防洪堤’,成了疏导、规范‘洪流’的守护神。\

七十年代末,这种‘势能’已经到了极限,首当其冲的‘打办’也改变了职能,它们几乎在一夜间变成了经营户公平交易的管理者,三中全会后,‘市管会’这个名称也成为了历史,代替它的是一个崭新的名称‘工商行政管理所’。

在这期间,原来因贪污罪被判刑的老张也回来了,还好整他的几位同事都早已调出了五亭,他回原单位也就没有和他有过节的人。然而,一晃就是六七年,在家里最需要的时候,一家之主蒙难入狱,也就苦了这一家老小,如今大女儿已经说好了亲事在家待嫁。\张颖那一年混了个初中毕业,跟着一个裁缝当学徒,也不知道手艺是否学成,反正到一家服装厂做临时工已经三年了。她够可怜的,初中毕业那一年,母亲送她去一个老裁缝的家里,指望能学点技术,也好有个谋生的手段。

诸不知张颖的师傅也是个不走运的人,都是‘资本主义尾巴’闹的,挺有名的一个师傅,却没有开档口的资格,她只能长期私底下在需要的人家‘做上工’,长期以来,她的徒弟不少,可真正学成的不多,张颖来了她也没有寄予太多的希望,也准备来个‘教你三年,依然背个破作篮’。\

经济匮乏的年代,老百姓穷的只能顾上肚子,能在家里养几天师傅做衣服,这样的人家很少,更要命的是夏秋两季,很多师傅只能扛着缝纫机走街窜巷找活干,这也是七十年代上半叶的奇观。

说来也可气,张颖的师傅原本是五亭服装厂的正式员工,五十年代公私合营,他遵循政府的号召,带着所有的家当,和其他人合并了一家集体所有制的成衣社。\经历五八年大饥荒后,‘工人不如农民’的那句话闹她不能自我,鬼使神差地放弃了这份工作。可回到老家没几年,农村突然改制,她追悔莫及,从此,只能操着旧业,在冬天年关到来的季节,到农家干一些裁缝活。张颖跟着这位师傅也是倒霉人生的延续,那真是有活干累死,没活干的时候饿死。刚刚切入社会的她,都不知道如何来应对这一切。\

还好天没有绝人之路!就五亭这样的小镇,它能够繁衍生息几千年,定然有它赖以存在的理由,在‘打办’管理最鼎盛的时候,这个地方都有自己谋生的手段,其中做蚊香就是其中之一。

绝境中的张嫂看上了这线生机,她也学别人的样,在屋里驾上门板,让女儿也学着做。

所谓做蚊香,其实很简单,就是用锯末搅拌进一些雄黄和灭蚊植物粉末,再用木浆纸卷起来压平,就可以上市卖了。\催生这个行业的全占木器厂有一台硕大锯板机,它产生的锯末成了五亭一些人的抢手原料。

有需求就会有供求矛盾,每天锯末就那么一些,导致了大家都叫来家中的男人来争抢。还好两个操作师傅每天干体力活,腰粗背壮不说,两臂肌肉也是鼓鼓囔囔的让人生畏,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都没敢上前动粗。

木器厂的领导知道此事后出面协调,叫大家一律排队,可一群人一大早就来站队,不就影响工作了吗?最后还是两位师傅自行决定用箩筐排队,人不到时候一律不许进来。

张嫂何等精明,她用上班的间隙,买了两包大红鹰塞给了锯工师傅,打这以后她每天都会有份。可隔三岔五地给烟抽,总会给别人发现的时候,有的向厂长去反映,没想到厂长对这事睁一只闭一只的根本不管。后来才知道,那个活又重又脏的谁也不愿干,人家收受点小贿赂,你也奈何不了他们。

有母亲支持,张颖做的蚊香货源充足,一个季节干下来总算小赚了一笔。天冷了,她没有再去师傅那里干活,因为老人家经常歇斯底里地发泄不满,那没有定性的情绪,着实地让周围人感到无所适从,还好这两年功夫没有白费,最后她如愿地考进了一家颇有实力的县办服装厂,在那井然有序的工厂里,她第一次体验到了无忧无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