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针叶林时而落下层雪,松鼠穿梭在林子里,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雪丞,雪丞……”兰儿拼命的呼喊着渴望得到回应,抬头仰望掉下来的地方,却只是云霄遮眼,看不见山巅,兰儿看着山崖一片眩晕,心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雪丞,雪丞……”声音惊动了林子中的动物,引起了一片恐慌,却没有一丝人迹。

兰儿拼命的刨着雪,她不相信雪丞就这样的离去,即使雪丞真的离去,兰儿也要见到尸体,哪怕埋得再深,哪怕翻遍整个林子,她都在所不惜。

声音哑了,眼泪干了,手指冻得通红没有知觉,兰儿却没有放弃,像一个机器一样的刨着雪,任凭树梢上的雪打在自己身上,任凭自己陷入雪堆里,任凭风刮伤她的脸……

日夜交替,又是一天,兰儿的手指龟裂,流着血,一阵疼痛。迄今为止,油盐未进的她凭着一份执着支撑到现在,饿了渴了,抓起雪往自己嘴里塞;疼了痛了,取出银针往伤口上扎,借着麻药麻痹自己。

“雪丞……”阳光刺痛她的眼,她仿佛看见雪丞抱着凝茹正缓慢的向自己走来,冲着她温柔地笑着。

兰儿觉得全身好冷,雪丞就在她的面前伸开手等着她,那份温暖令兰儿如此怀恋,如此憧憬。

“雪丞……你知道吗?兰儿还没有对你说声喜欢你,所以你不会死的,你会等着兰儿的,兰儿也会等着你的对吧?”兰儿蜷曲着身子倒在雪地上,心好痛,像被人掏空了一般,很痛,真的很痛,“雪丞……”

反反复复念叨着雪丞的名字,每念一次,伤痛则增加一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哭诉着,祈求着……

兰儿的世界下雪了,变凉了,没有了温度,没有了阳光,有的只是痛。

兰儿狠狠地用双手按着自己的心脏,那颗心在一点一点的碎掉,一点一点的被撕裂,兰儿却阻止不了。

“兰儿……”弦月心急如焚的四处寻找着,终于在雪地上发现了倒在那里僵成一团的兰儿,弦月一下子扑向兰儿,跪倒在她身边,摇晃着兰儿的身子,确认兰儿的现状。

可是兰儿目光呆滞,一点都没有理会,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弦月的存在,眼泪连成线的从眼角滑落,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双手满是冻伤,满是冻结的血块,兰儿稍稍一用力,血又从伤口里渗了出来。

看着兰儿现在的样子,弦月一阵心疼,他将兰儿抱在怀里,犹如抱着一块冰块一样,弦月的心猛地震了一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因为担心兰儿而流下。

弦月将兰儿的手掌小心的合在自己的手里,深怕弄疼了兰儿,殊不知兰儿早已经感受不到那份疼痛。弦月一边在兰儿耳边哈着热气,一边将真气输入到兰儿的体内维持着兰儿的体温。

“兰儿,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别吓我!”任弦月如何询问,兰儿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良久,真的是良久,兰儿突然开口说话了,这让弦月兴奋不已。

“弦月,告诉我,雪丞没有死对吧!”兰儿目光看着远方,仿佛雪丞会从那里回来。

面对兰儿的疑问,弦月却不知如何回答,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活下就是奇迹了,一心想要铲除雪丞的弦月,此刻却希望他能活着,给兰儿一个希望。

“他不会死的,因为兰儿在等着他,因为兰儿不要他死不是吗?”每一个字都如此沉重,压得弦月喘不过气来。

“他会没事的,会回来的对吗?”

“恩!”弦月多么希望遇难的是他,如果他的遇难能换来兰儿一生牵挂,此生无憾。

“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等他回来……雪丞……”兰儿突然晕倒在弦月的怀里,全身发抖。

“兰儿,兰儿……”弦月看着兰儿嘴唇发黑,面色苍白,气息紊乱,连忙抱着兰儿赶往附近的药店。

另一方面,雪丞的确从山崖上掉了下去,可是在他接住凝茹之后,他拼尽全力左手抱着凝茹,右手将剑刺入崖壁的岩石里,一路滑向了半山腰的一个突出的平台,免遭一劫。

更令雪丞喜出望外的从平台往峭壁里面走居然是一个小山洞,平台的四周被树枝环绕,枝头上的鸟窝里还有四个鸟蛋。

雪丞将凝茹轻轻的放倒在一边,扯下了自己右手的衣袖,被岩石刮伤的伤口还在流着血,雪丞忍痛封住了穴位,用嘴含着扯下的布条将伤口紧紧缠绕。

雪丞走到了平台,一跃飞上了峭壁,用剑劈下了干枯的树枝,接着走进山洞,用剑在地上的石头上轻轻一碰,顿时火花四溅,将柴火引燃。

雪丞检查着凝茹的伤势,腹部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而全身也中了千影的幻刀划出了很多小口。

看着凝茹,雪丞有些迟疑,有些脸红,甚至有些害羞,猛地吸了一口气,雪丞麻利的脱去了凝茹的上衣,只见一张裹布缠绕着凝茹的胸部,雪丞赶紧将脱下的衣服包裹着凝茹的上身,只露出了伤口的那一部分。

雪丞看着凝茹,只见凝茹直冒冷汗,表情十分痛苦。

千影之幻刀,气凝集而成,中招者,未见伤口而刀气已入三分,如不及时救治,刀气在体内膨胀,将破体而出,形成伤口,非一般药物能止血,中招者通常都是血流不止而死去。

雪丞用手掌捂住了凝茹的伤口,用真气在伤口处来回摩擦,只见伤口竟然消失了,找不到一丝痕迹。

这才是第一步,虽然止住了血,但是内部的组织依然受损,如不除去刀气,还是会形成伤口的。

雪丞必须疏通凝茹全身的经脉,让凝茹自己的真气游走全身将刀气冲散,可是心脉乃是一个闸阀,雪丞需要打开这个闸阀然后用自己的真气打通凝茹的经脉。

如果凝茹真的是男儿之身,雪丞当然不会这么犹豫,可是凝茹却是女儿之身,若是触碰……只会坏了凝茹的名节,这让雪丞很是矛盾。

千百般挣扎之后,雪丞毅然闭上双眼,一阵掌风撩开了凝茹的衣衫,隔空将真气打入了凝茹的心脉。

朦胧间,凝茹睁开了眼睛,看着紧闭双眼的雪丞,心中充满了感激,可是虚弱的凝茹却因为经不住极强的内力而再次昏迷过去。

雪丞一直传输着真气,直到感觉体力一点点的下降,身体有些吃不消,可是为了救凝茹他顾不上这么多,整个过程不知坚持了多久,直到雪丞拼尽最后一道力气打通了凝茹的经脉,才注意到天已经亮了,而雪丞却因为疲惫而倒在凝茹身边睡了过去。

凝茹醒来之时,只觉得自己全身疼痛,四肢乏力,衣衫不整的她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她连忙拿过自己的衣服遮住了上身,看着倒在旁边的雪丞,竟然出了神。

没有人见过雪丞安静的样子,对自己严格的雪丞从来不允许自己倒下,从小即使再苦再累受多重的伤都没有掉过一滴泪喊过一句疼。

凝茹忍不住触碰着雪丞的面颊,如此胆怯,如此不安,却又如此欣喜,激动得差点掉下了眼泪。

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奢求过更多,只是能待在这个人身边,默默的关注着他,守护着他就够了。即使不能在他面前显现女孩子的娇柔,即使只能以男孩子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凝茹还是觉得心满意足。

是的,在莫家女子不能习武,为了雪丞,凝茹甘愿放弃弹琴唱曲,舞针弄线的小姐生活,即使吃再多的苦,流再多的汗,她都毫无怨言。

因为她知道,她不属于任何女人,他要的只是江山,而她能做的就是帮他夺回江山而已。

十几年来,她曾羡慕过兰儿,可以以女子的身份不顾一切的爱着他,可是凝茹明白这份心意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即使在此刻喷涌而出,但是过了此刻,他还是莫雪丞,他还是欧阳凝茹,什么也不会改变。

所以,她感谢老天给了她这个机会,一个可以作为女人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秒,她也就知足,再不会奢望……

天还未亮,亦荪刚刚服侍完皇帝更衣,看着皇帝前去上早朝。

亦荪衣衫单薄的站在了宫殿门口,遥看着如幻影般的月色,心中想起了很多。

“娘娘,天还未亮,要不要再歇息一下?”玉儿取出了披风搭在了亦荪的肩上,晨间的凉气逼人,而皎月殿靠水,水汽较重,更显阴冷。

“不用了!”亦荪抚摸着自己微微有点突出的肚子,思恋着宇文灏,“灏,我们的孩子正在健康成长呢,你看见了吗?”

“娘娘,外面露重,小心着凉,危急太子殿下就不好了!”

“你说什么?”

“奴婢说太子殿下,皇后膝下无子,而那懂妃所生大皇子与二皇子天生愚钝,难成大气,若娘娘所怀的是皇子,加上皇上对娘娘的喜爱肯定会让娘娘日后母仪天下的!”

“你这丫头!”亦荪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替本宫更衣,本宫想去御花园里逛逛!”

“是,娘娘!”

亦荪坐在铜镜面前,查看着宫娥们陈列的首饰,一个劲的摇头,没一个顺眼的。

宫娥们换了一批又一批首饰,可是亦荪都觉得不合适,而玉儿梳的发髻端庄典雅,大方自然,没首饰就已经让亦荪有了三分神气,这让亦荪很是高兴。

而后,玉儿小心翼翼的为亦荪画着装束,细眉灵眼,面红水嫩,好比仙女含笑三分。

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烛火吹得四处晃动,而宫娥们不知为何站立不稳,差点倒地。

“你们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