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本文
持续高烧的霜月是在第二天的凌晨退烧的。
不眠不休的陪在霜月身边的黄濑每隔三小时左右就会给霜月量一次体温。在看到电子温度计上霜月的体温是三十八度之后,黄濑稍微放松了一点。
黄濑不像霜月那样有轻微的洁癖,不过他一点也不希望在昏昏沉沉地睡了这么长时间后、意识清晰的醒来的霜月看到的是蓬头垢面的自己。再一次为霜月擦干净身体,为霜月换下了带汗的单衣之后,黄濑离开了霜月家的别庄。
像之前一样把霜月换下来的衣服和床单被套等东西送到洗衣店里,坐上计程车的黄濑很快在计程车上打起盹儿来。迷迷糊糊地想着昨天给霜月熬的粥,昏睡着的霜月没能吃下去。那粥到了现在大概已经不好吃了,待会儿要重新买材料重做;陷入沉眠的黄濑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霜月已然从那座什么都没有的别庄里消失。
“!!”
猛然睁眼,瞳孔急剧收缩的黄濑浑身大汗的惊醒过来。大口喘息着的他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哈啊……哈啊——……”
计程车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窥视这位刚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不到一刻钟就又惊醒过来的高大青年。要不是这个青年没有要遮住他那好看又显眼的脸的意思,这位司机很有可能会以为自己载了一个到处逃亡的犯罪者。
又撇了一眼青年毛线衫袖口处的血迹,计程车司机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早点把人送到指定位置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好在青年要去的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计程车司机挥散自己脑海之中的各种想象,很快把车停在了黄濑家的门口。
付钱、下车。黄濑很感激司机没有多事地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助,或是别的什么。进入玄关的时候黄濑才想起自己忘了给二姐买杏仁豆腐。好在黄濑的二姐像是不在,整个黄濑家都静悄悄的。
(没有人在……)
黄濑想起之前大姐提过今天要和父母一起去拜访亲戚。现在家里没有人在,多半是二姐被大姐和父母一起拉着去了。
“家里没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在”,这个认知让黄濑感到了幸运。上楼回房间拿了换洗衣物的他很快来到了浴室。
(要是不小心让姐姐们或者是老爸老妈看见了——)
唇角溢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笑容,脱下了外套的黄濑望着自己左手衣袖上的血迹——原本黄濑没想让那血迹弄到难洗干净的羊毛衫上的。哪知黄濑的血小板比他想象的要没用,左臂上那超乎黄濑预想的深的伤口所流出来的血液不仅浸湿了黄濑的衬衫,亦渗出了黄濑身上的羊毛衫。好在因为是冬天,黄濑穿的外套很厚,不是到手臂断掉的那种程度,血液大概无法渗出到黄濑外套的表层。
也正是因为如此,黄濑才敢不对伤口做任何处理就回家,而不怕家人马上就发现他左臂上的伤口。
温热的水流从伤口处淌下。些许的刺痛感让黄濑的头脑变得清晰起来。血液让黄濑的衬衫和手臂黏在了一起,黄濑正在试图分开它们。
爱情小说、电视剧和漫画里总有女主角因为男主角对她不眠不休的照顾而重新爱上男主角,或是决定原谅男主角的戏。这让黄濑不禁憧憬起了霜月醒来后发现是自己在照顾她的、进而对着自己小鹿乱撞的画面。
(那个时候只是因为霜月她还不清醒。)
退烧以前霜月醒来过几次。但是每次她都处在意识不那么清醒的状态之中。
“……”
望着眼前的高大身影,霜月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眼前之人的衣角。
见状黄濑直接握住了霜月的手。霜月则是双眸无神的掉下泪来。
“火神君……”
一次。
黄濑的手臂上多了一条血痕。
两次。
四、五滴血液从黄濑的手臂上滴落下来。
三四五六七八次。
然后被霜月当成是火神的黄濑身上就多了各种各样不致命的小伤口。
“……你究竟有多喜欢小火神啊?”
手指上蘸了水,用这一点点的水滋润着霜月干裂的嘴唇,黄濑发出了笑声:“但是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小火神——”
“不止是小火神。小黑子小赤司小紫原小青峰……任何人我都不会让的。”
只要自己在霜月身边,迟早有一天霜月会对自己回心转意吧?
只要自己在霜月身边,迟早有一天自己能看到霜月对自己露出“那种”笑容吧?那种霜月对着火神和黑子时会露出的笑容。
“我才不会放手啊。”
就算难看的咬牙切齿。就算痛楚的几乎要流出眼泪。就算恐惧的不敢去深思这份心意如果有朝一日得到了回应,自己是不是又会把这份心意弃若敝屣。
站在花洒之下,仰头迎向被花洒喷出的流水。黄濑就这么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些粗暴地脱下被水完全濡湿的衬衫。
略微粗暴的动作让黄濑身上的衬衫被脱下的同时也扯裂了一些黄濑身上的小伤口。无所谓的把**的衬衫扔到一边,黄濑一点都不想去看他身上那些用别针、美工刀、剪刀菜刀等等东西弄出来的小伤口。
霜月醒来的时候黄濑还没有回到霜月家的别庄。撑起绵软无力的身体去了趟卫生间,一整天都没有进食的霜月虽然感觉到了胃中的空虚感,但又痒又痛的喉咙让她一点食欲都没有。钻回温暖的被窝里,没有去思考自己现在穿的单衣、睡的床铺和昨天的不一样是怎么回事的霜月很快又睡着了。
梦中的霜月既没有见到分给她温暖、给予她温柔的火神,也没有见到总是在她身后默默地支持着她、给她力量的黑子。就连让霜月抱有复杂感情的赤司和紫原也没有出现在霜月的梦中。
霜月感慨于自己的梦会如此的平静安宁。总是在梦中被不知名的人或事物追赶着、除了拼尽性命地向前跑之外无法做其他任何事情的霜月难得能在梦中享受一回无人打扰的清净。
像是一片雪花那样打着旋儿往下坠落。分明知道自己身处于梦中的霜月就这样在一起漆黑中伸开双手,一如拥抱着黑暗一般往下坠去。
(我会坠落到哪里呢……?)
(会坠落到哪里才停止呢……?)
(我——……)
就在霜月这么想着的时候,霜月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不对。)
(我并不是在坠落……!)
答案呼之欲出。这让霜月张开了嘴巴,想要从喉咙中发出声音。
(我是……我是在……!!)
霜月看到了笑容。那是璀璨又明亮的,令人联想起夏日阳光的笑容。那是属于“那个人”的笑容。
(回到那个人的手中——)
声音卡在喉咙之中,猛然睁眼的霜月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叫出声来。模糊的视野很快清晰起来,霜月很快就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
“你醒了?”
温暖的大手抚上了霜月的脸颊。带着依恋味道的修长手指流连于霜月的额头、嘴唇、颈项以及双颊。
“肚子饿不饿?我给你熬了粥哦。啊,这个时候应该先喝水对吧?还是说要去卫生间?”
黄濑温存的问着。那种态度就像是与妻子结婚多年的优秀丈夫正在宠溺疼爱生病的妻子一样。这让霜月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
恶心。
“不要碰我。”
像是躯干上爬了一条正在蠕动的毛毛虫。霜月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在瞬间暴起,血管里的血液也像是暂停后又逆流。肌肉绷紧,身体僵直;霜月的声音冷到了极致。她那清秀的脸上没有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那明显是理性与礼貌克制住的情绪的产物。然而霜月的理性与礼貌并不能让霜月控制住她的目光。
——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中透出深入骨髓的嫌恶。那是生理性的、本|能的,不含任何感情掺杂于其中的纯粹嫌恶。
“——”
黄濑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那讨好的几近谄媚的笑容如同一个令人生厌的面具那样凝固在了他那引以为傲的英俊面庞上。他的手指、手掌、手臂也瞬间僵硬在了霜月的颊边。
“霜、——……”
“不要叫我的名字!!”
霜月失控地尖叫起来。像是被烙铁烫伤那样一把挥掉黄濑的手,血色尽失的霜月刚想从床铺上起身就感到胃中一阵翻搅。
“呜……!!”
用力按住自己的嘴巴,恶心的感觉却还是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到了霜月的喉咙口上。
“呜呃、呃……!”
眼泪生理性的从眼眶中涌出。铁青着脸转过身,超过三十个小时没有进食的霜月就这样在黄濑面前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