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淮盐商和官府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自然知道其中需要注意的点子,要是对方把兵马派过来那就等于掐住两淮盐商们的脖子。

盐商们既然敢前来寻求援兵,那就自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其实说起来这种事情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只要银子谈妥了,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内小心应对等到地方上稳定,大家在官场上找点门路,到时候想把武将们弄走还不简单。

商人们之所以有这样的自信,一方面是多年以来给地方官府的孝敬,大多数士子官吏都拿过自家的银子,听到有忙自然是要帮扶,还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在南北两直隶的衙门里他们也有深厚的关系,官场上大多数人都拿过贿赂,兵马调动的驻防之事想帮王争搪塞过去简单,再找法子把山东兵弄走更加简单。

反正一切的运作都和武将扯不上边,只要把好文官和太监们的关,大义名头压上去,武夫们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当然了,眼前这种求人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的应对,莫不如直接开门见山的把银子提出来,大家心里交个底也算个明白。

方才那盐商说话也就是个铺垫,关键的话还得让老奸巨猾见过世面的永昌号郝掌柜来提,毕竟他也算是山东人,说起话来比海州盐商们有底气。

郝掌柜笑了笑,说道:

“去年大帅在各地实行聚耕农庄,这马上又要出兵北上剿贼,朝廷的饷银向来以陕西和边事优先,眼下大帅银钱的用度想必也有些紧张。”

说到这里,郝掌柜身子微微前倾,颇是自信的道:

“盐商们既然放下面子来请山东兵镇守安靖,又怎么有将士们白跑这样一趟的道理,出资军用自是理所当然~”

王争不断点头,似是听得非常认真,显然对所说的话题非常感兴趣,不过等到郝掌柜说完后却是起身在最前方缓缓的踱起步来,有意无意的说道:

“每月二十万两。”

每月二十万两,那每年可就是两百多万两,要知道两淮盐业每年上缴给朝廷的税银也才一百万两出头,这厮说出话的时候难道没有一点羞耻心,简直狮子大开口啊!

“大...大帅,这,每月二十万两...未面太多了!”

郝掌柜也没想到,一直是笑眯眯的王争居然一说话就如此惊人,与其他商人瞠目结舌的互相对视,又有一名盐商已经有些愠怒,开口道:

“大帅您手中山东军兵马还不到两万,就算尽数开到咱们海州平乱,怕也用不到这么多银子,未面有些太欺负我们两淮的盐商了!”

“呵呵......”

见到方才还是其乐融融的场面因为一个银子就变了味,惊惶之间,这些人都露出原本的嘴脸,王争冷笑几声后也没顾着直接回答,先是回身说道:

“把汉兴带回内宅,有些事情让小孩子看了不好。”

等到奶婆抱着王汉兴走进里面,王争这才没了任何顾虑,既然对方都不再讲究什么礼节,那自己也就没必要再装了,遂张口说道:

“来者是客,但各位未面也太不讲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若是一般不问世事的武夫,怕还就让你们蒙骗过去了!”

闻言,立刻有一个盐商出口反驳道:

“大帅讲的什么蒙骗,我等何曾蒙骗....”

“住口!”王争猛的喊出两个字,眸子紧紧朝正说话那盐商看过去,见对方被吓住不敢再说,开门见山的道:

“诸位怕是忘了王某在登州时靠什么起家,靠的什么组建登州营了吧?”

“孝敬官府和两直隶官家的银子什么时候也算在税银之内了,你们能交给朝廷的有一百万就已经了不起,但置办物件和攀比炫富的花费好像家家都不比这个数目少吧?”

王争几句话就毫不留情的将盐商们揭穿,郝掌柜心中惊讶,但却面色不改的坐在那,他脸皮厚倒是没什么,因为本来济宁号也不以盐货生意为大头。

这次被商行同业推出来才打的头阵,心中说起来倒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王争所说的数字是顺口胡诌,自然不是完全准确,但这数字在盐路上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稍稍一琢磨,出入在百万两也是差不了多少。

前来的海州盐商们喧闹了一阵,脸上青红皂白不定,就连身体都在发抖,甚至有人上唇嘚嘚索嗦的说不出话来,由于过于惊惧一时也闭合不上,过了半晌都颓然的丧气坐了回去。

“哼。”

冷哼一声,王争放缓语气,慢慢的说道:

“既然各位觉得这个数字接受不了,那王某就再提一个,这个若是还不行,那诸位想必要自己驱逐倭寇和海盗了,海州一地的买卖,山东军不做却也损失不了多少!”

听到这番话的前半部分,盐商们总算觉得心里不是那么难受,但全部听完的时候心里又“咣当”的沉了下去。

王争说的没错,眼下确实是他们求着给山东军银子,收人银子拿人话柄,到时候也不怕山东军不出兵平乱。

况且山东军到了如今的地步,早不是最初在登莱只靠盐货吃饭的时候了,各种买卖都有涉猎,这一地的盐路就算完全放弃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但海州盐商们就不同了,海州是他们的根本,眼下海盗和倭寇纵横,没有什么商人会来这边交易,盐货堆积成山根本就卖不出去,多耽搁一天他们多亏本一日,当真是拖延不得。

尽管心中胡思乱想,但他们也明白,这个时候只能是等王争提个新数目大家再和和气气的商量,也许王争方才打着试探的心思呢?

王争想了一小会,说道:

“每月十万两,这是王某的底限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肥胖的盐商直接一屁股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可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王争,其他人也是呆住不知所措,每月十万两,那一年还要有一百二十万两这么多啊!

见到对方还是这个样子,王争哈哈一笑,来回踱步的道:

“众位何不仔细想想,你等一年到头缴纳给朝廷的税银在收入之中究竟占比如何,剩下的数目又在多少?”

说到这里,王争悠然的来回走动,又是继续道:

“你们一年花这一百多万两银子在这里买的是长治久安,王某反应慢,这才想起来,要这些,是不是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