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听雪居一片狼藉,如历一场浩劫。

黛玉强行稳住情绪,可手指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花魂在听雪居散开,寻着白落婵的方向,良久才在壁橱里寻到了白落婵的气息。

壁橱外被留下一个魔族封印,黛玉试探着触碰,封印却在触及她指尖的时候自动解除。

待打开壁橱,一阵古怪的异香散开,白落婵已经晕死过去了。

黛玉又是担忧又是心疼,抬手把她抱至床榻上,借月华以稳定形,在用仙术把昆仑仙草凝成一颗珠子,送入白落婵口中。

她虽还没有清醒,但呼吸已经慢慢稳定了。

小白抱着手臂,蹲在床边看着**的女子,不知为何,他也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

黛玉不开口,小白也不主动说话,只是拖着下巴沉默着看她的一举一动。

直至夜色渐沉,黛玉腕上的金铃又发出一阵响动,小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黛玉突然拿起一把花瓣缠身的剑,迅速消失在他的视线。

等再寻到绛珠仙子,却见她站于月下,依然是清冷孤傲的模样,唯独那柄长剑上不时低落几滴血珠,惊心动魄的一抹红,顿显得这清冷的仙子自带了几分妖异。

小白后退几步,莫名觉得仙子这般状况……似乎不太对。

黛玉却突然笑了。

“好端端的,仙子为何与一位小狐妖置气?”

鬼使白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一滩血水,那狐妖修为已经尽失,蜕变成了一只狐狸,伏在地上不知所措。

“敢动我的人,我岂能饶她?”

葬花剑本就集昆仑之精华,与绛珠一体,原本她法力受损,使不出葬花的三分功力,如今得九天玄女协助,终是恢复了全部仙力。

是了,鬼使白微微眯眼,这位当初可是天界赫赫有名的女战神啊,见惯了她柔弱风流的模样,还真……差点忘了其昔日辉煌。

黛玉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寻着木晗的气息,一路追到了郊外的一个山洞。

那山洞无人把守,被几株青藤掩着洞口,若不细看,常人很难留意此处。

三娘被黛玉留下照看白落婵,聂政则跟在黛玉身后一同入了山洞。

黛玉自掌心化出一团火焰,眼前顿时一片明亮。

密密麻麻的爬虫在地上蠕动,似有封印在身,始终围绕于一侧,没有爬过那道界限。

空气里尽是腐朽陈烂之气,浑浊得一塌糊涂。

葬花如今极有灵气,一声令下,洞穴里顿时扫过一片剑气,地上的爬虫四散开来,逐渐暴露出一个大坑。

黛玉凑近一瞧,这哪是个寻常的坑,里面更是另有乾坤。

那个坑好似坟墓,往下试探,仿佛另有天地。

外有青藤、内有爬虫遮掩,若是寻常人过来,或许还瞧不到这东西。

“姑娘,那木公子……”

聂政绕着大坑转了一圈,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东西实在过于蹊跷,也不知底处何为。

“就在下面。”

黛玉稍一挥手,云袖带过一阵暗香,聂政沉思之时,就见自家仙子先一步跳了下去。

下面更是黑得瘆人,坠落许久,才触及地面,可知其之幽深。

黛玉用法术拔出白玉簪,默念心决,皎洁的月华散出,为洞中带来了光明。

再一抬眼,面前是被藤蔓悬起来的木晗。

干涸的血迹在木晗的衣服上凝固成痂,分辨不出固有色,他紧闭双眼,头发散开,心脏处的黑洞漏了出来,有紫黑色的光线缠绕在他身上,黛玉再一试探,便知是魔族的特殊结界。

一阵热浪自背后袭来,黛玉轻点脚尖飞身躲过一击,再看身后,赫然出现了一个白发魔女。

“弑雪,竟然是你。”

黛玉身影一顿,自昆仑归来,她的法力恢复,记忆也复原了一部分,一眼便看出了眼前的女人,正是当初携手枕霞一起封印的前魔族圣女弑雪。

当年黛玉刚从绛珠仙草修得仙体,第一个任务便是同昆仑的几位仙子一同降魔。

那时的魔族圣女还没有名字,直至弑日掌一掌劈下,那随在绛珠仙子身后的童女雪湖便直接殒身在火焰之中。

为敲打昆仑那几位心高气傲的仙子,她便起名为弑雪。

也正因此,和这绛珠仙子成了纠缠百年的仇敌。

直至绛珠携手枕霞把这嗜雪封印,才终止了百年纠缠。

如今这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弑雪张狂的笑了起来,笑声犀利,使得身后的木晗也睁开了眼。

“绛珠,你竟然没有死,八十一道天罚竟然还能熬过去,实在可惜了。”

弑雪笑得一阵癫狂,劈掌便是紫红色火焰,百年过去,弑日掌也逐渐升级,火焰较以往更盛,如一条火蛇扭着身子就直逼黛玉而来。

黛玉踮脚而起,抬手给聂政套上一层护盾,随即不紧不慢地站于高台,抬手缓缓拨动琴弦。

那琴声似是有形,如鬼魅般穿梭于火蛇之中,琴声化成花瓣,凝成一条花带,与火蛇纠缠。

黛玉加快了手速,又在琴声中融以花绝,顿时,花瓣穿过了火蛇,层层向弑雪逼近。

琴声灌入耳中,花瓣又似无数把利刃,在弑雪身上划过,顿时弑雪便跌落在地。

“百年前你就是我手中败将,如今你依然无法近我身,弑雪,这些年,唯独你没有半点长进。”

黛玉收了琴,手指微张,无数花瓣从手中飞出,萦绕于木晗身侧,木晗身侧的结界也因此散去。

“哼,你倒是有长进,不还是和玄玦分离?我如今已得人宠爱在身,你又算得上什么,如今倒只有你落得一场空。”

弑雪唇角淌出鲜血,人却还嘴硬着。

当年她念过那位高高在上的天神,可那人眼里却从未有过她,甚至不惜把她交由绛珠处置,她怎会甘心。

即便岁月流转,她也不会善罢甘休,定要把当年在绛珠那里得来的耻辱一一还过去。

“玄玦?那算什么?”

黛玉冷声回道,心却在念及这个名字时狠狠颤抖。

嗜雪却愣住了。

“荒唐,我记挂了多年,你却连玄玦都忘了,真该让当初的你看看现在的模样,真可笑,你怎么配他为你做那些。”

弑雪仰天笑道,一行眼泪从眼角流下。

“娘亲,娘亲不要哭。”

一个少女从封印里挣扎地爬出来,黛玉与白落婵共情时曾见过她,正是已死去的妹妹白落芷。

“阿芷,快回去,娘亲定会护好你,不要怕。”

弑雪的骄傲顿时抛在一边,眸里带过一丝慌乱,白落芷被她紧紧扣在怀里,小脸挤得一阵扭曲。

“娘亲,我想回家,我想爹爹。”

白落芷闷声说着,声音含糊不清,但能察觉到有几分委屈。

按照年龄,白落芷本已过了及笄之年,可如今无论是身形还是心智都近乎一个小孩子,即便弑雪用秘术吊着,也断不该如此。

黛玉眼眸垂下,顿时便猜测到了魔族的根本意图。

如今三界大乱,各方势力都想要分一杯羹,西天置身于事外,昆仑历来心系黎明苍生,天界掌管戒律,可戒律背后必然是各种祸乱。

而地府,自小公主率领百万阴兵大闹天庭后便沉声静气,如今小公主不得所踪,酆都阎王似也随波逐流,逐渐默许了百鬼生事。

反倒魔族,自当初一乱之后,魔尊憎离元气大伤,被迫沉入弑天玄谷,久久沉睡。前圣女弑雪被绛珠、枕霞二仙子联手封印。

自此一役后,魔族便迎来了第一次退化。

当年那个叱咤三界的魔尊,再寻不得姓名。

如此倒也理解那位新圣女为何会无端帮助木晗返生,无非就是借他的身体,及时为魔族催化新帮手。

“姑娘,这人怎么办?”

聂政撑着木晗的身子,木晗身上布满了创伤,所暴露之处已无一块好皮。

“倒不如问问这位白夫人,惦记人家女儿不成,怎么如今连女婿也不放过?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方才弹奏的是噬心曲,最宜控制魔族中人,如今那曲子已深入骨血,配合着花绝,弑雪已经动弹不得。

“你根本就没有心。”

弑雪朝地上啐了一口,眼里带着几分鄙夷,看得聂政有些不悦。

“有没有也轮不到你来妄言,如今是我在你之上,你是死是活,又或者再次封印,皆在我一念之间。”

黛玉说得轻描淡写,手中的葬花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化成花瓣在她身边环绕一圈再乖乖回到原位。

弑雪脸色越发苍白,白落芷无助地看着娘亲,再看看站立在一侧的黛玉,心里越发犹豫,然后颤巍巍跪爬过去,轻轻拉扯黛玉的裙角。

“姐姐,你放过娘亲好不好,娘亲不想伤害木哥哥的,她只是想让我活着,想让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一家人,在一起?”

黛玉却嗤笑一声,丝毫没有怜惜眼前女孩的意思。

“你们倒是一家人了,那白落婵又是什么?凭什么你们一家人的幸福,就要牺牲一个无辜之人?”

“落婵姐姐……”

白落芷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向黛玉,“落婵姐姐不是早就死了吗?”

黛玉在笑,可眼眸里已冷了一片,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跌了几分。

做对手百年,弑雪还从未看见这般的绛珠仙子,顿时一阵恐慌。

“你以为你是怎么活到了现在?”

听到黛玉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弑雪立刻尖声喊道“住口”。

黛玉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把剩余的话说完。

“你口中念着的娘亲,亲手从另一个人身上偷来元气留住你,你偷了她原本的人生,抢走了她的家人,如今却只当她死了,你们……可真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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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玄玦:我警告你不要真香!

真魔族圣女下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