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 收养
太史慈骑了一乘马,他身后那人骑了一乘马。
太史慈跳下马来,他身后那人却是跌下马来。
刘备手里抱着那个小女孩,她刚吃完似乎很是惬意,所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不过她眼角的泪渍还没干。
刘备来不及放下这小女孩,一时又不知道要不要将她放在卧榻上。想抱出去,但外面有许多死尸,又不想惊着了小女孩。
太史慈叫他,他只得应了声:“子义!”
站在刘备身边的两人转脸见到马背上之人,便是惊呼一声,赶紧跑了过去。
从马背上跌下的张闿后背右肩上插着一支箭矢,鲜血流遍后肩。他刚才一路都是被太史慈放在马背上,人因为负伤,所以动弹不得,这马一停,他也便被这马摔了下来。
张闿这一摔脑袋似乎清醒了点,便是哼唧一声。
毕竟这一跌,身子侧倾而下,嘴巴先着地,接着半边身子落在泥巴上。便是啪嗒一声,溅起一团稀泥。
那两人赶紧去扶张闿,太史慈也不阻挡,走了进去,见刘备手里正抱着孩子,焦头烂额的左右无主,便是一笑:“玄德,这是这家主人的遗孤么?”
刘备见他衣服上湿淋淋的,有的地方都沾染上了许多泥巴,便是整个一副落魄样子,便是赶紧将女孩放在卧榻上,伸出手来替他揩拭,哽咽道:“子义啊,让你受苦了!”
太史慈哈哈一笑:“玄德,这是哪里话,千万不要再说了。”
刘备听到外面的嘘噜声,知道张闿已在手了,便是感激的捧起了木案边尚剩的半碗粥,举到他面前:“子义……”
便是不用多说,太史慈接在了手里,不过想起一事:“外面那两位……”
刘备哈哈笑道:“子义放心……”
有了这句话,太史慈也不担心了,便即喝粥。
那两人将张闿从泥巴里拉了出来,张闿背上箭伤,便是哼哼唧唧个不停,有时还喊痛。但见他遍身都是泥巴,再一看他颓废的样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半分那时打劫曹嵩的匪气。
那两人怕太史慈会杀他家‘都尉’,便是上前来跪在刘备面前,让刘备饶恕。
刘备这时当然不能让张闿这小子就这么死了,便是着他两人帮着把他后背的箭拔了出来,然后敷了先前尚剩的草药。
张闿也不说话,一直任他们摆布着。只是拔箭的时候大喊了一声,眼睛睁得滚筒大,他妈的一声,打了身边那个小卒一耳刮子,便是骂他不知轻重。
虽然这样,那两个小卒还是将他伤裹敷好,然后还给他乘了粥来。刘备这时再让他两再多给太史慈加了一碗,然后再又转身去抱那小女孩,见她乖得不得了,便是心里安定了。
太史慈说起昨晚追逐张闿之事。
原来张闿这厮一旦扯断缰绳,便是兜马跑入深山。张闿来时已走过这段山路,所以对路道熟悉,跑起来便是轻便多了。太史慈虽然紧跟上,但好几次都被他使诈跟丢了。张闿便是几次要弃马躲入山里,只是相隔不多,又不敢怠慢,便是奋踢直前。
太史慈本来追着,脚下马却因为是黑路,又下雨不停,有的山路便是打滑不过,几次险险摔倒。不过幸得他骑术尚佳,待他稳身时,张闿又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两骑的马脚力也自差不多,都因为黑路,所以都跑不快,这样拉扯下去,竟然是一路追来打了个平手。
张闿被追得急了,身子都快松脱了,听到紧追的蹄声,又不敢不跑。只是被追得急了,没法子,只得先是恐吓,再是劝阻,再是哀告。
太史慈本来跟他没多大怨恨,本没必要再追下去,更何况在这雨夜追敌,只怕一个不慎,便是人马同时落下山沟了。只是他既然受刘备所托,便是就算千难万阻,也得追下去了。
这样一个不想跑但不得不跑,而一个又不得不追,所以,一直跑到天麻麻亮。
张闿口里喘着粗气,太史慈也自累了。
两人一夜都受了雨淋,再加上突然新晴,衣服上又是湿透,便是着了清晨的第一股寒流欺袭,弄得他两喷嚏连连。
张闿回身见太史慈这厮还跟在后面,便是一着急,辱骂起他顽固不化来。
太史慈根本不理他,就算迎风打着喷嚏,还是要紧追不舍,一副不灭胡虏誓不还的架势。
再跑一程,他终于是找到了机会。
晚上视线不佳,所以耳听对方快被自己追上了,也是对他没有办法。而现在是白昼,所以情况也不一样了。
太史慈眼见得这段山路笔直,便是对方再怎么跑也跑不出自己的射程了。
于是,眼见距离拉近,便是大喝一声,将手里铁枪猛的掷在道旁。便是腾出手来取出了腰里弓箭,然后,拉弓放箭。
太史慈箭法精准,就是在这快速移动的马背上,他也是不用多加思考,一箭放便放出了。放出这箭,嘴里还是习惯性的叫了声:“着!”
接着,啊的一声,张闿没能提防住,便是后背右肩之上着箭,滚身落下马来。
那马兀自向前跑了几十米,然后才缓缓停了下来。
刘备走之前既然吩咐要活的,太史慈便是手提着张闿,丢在马背上。也不管他口里叫痛,便带着坐骑,回身拔起铁枪,一路回了这茅草房子。
刘备听到这惊心一幕,便是听到他口里的‘着’也不由跟在大叫了声‘着’,然后相视哈哈而笑。
刘备自己身上的衣服昨夜已经烘干,而太史慈奔驰一夜,衣服便是湿得不能再穿了,便赶紧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放到他的手上。
太史慈一愣,赶紧道:“玄德,你这是干嘛?”
刘备说:“子义快别着凉了,赶紧换上吧。”
刘备怕他推脱,便是转身出了门,好让他更换。
太史慈见他单着内衣,虽然时当新夏,但毕竟昨夜一夜雨,天气转冷,又此刻是早上,怕他着凉,便走了出来。
刘备再次说道:“主人家柜子里还有衣服,你先穿上吧。”
太史慈这时心头一怔,不好推辞,只得转身进去换衣。
刘备看了张闿一眼,听他嘴里还是哼着,便是走上前去。他身边两个小卒生怕刘备又反悔,要处置张闿,便是神情紧张。
刘备伸出了手,见他伤口处已然裹上,只是有少许血溢了出来,又见他全身湿漉漉,比太史慈情况好不了多少。只是他还带着伤口,只怕会感染上,要是生病了那就不好应付了,便是回身到里屋柜子里取了件衣服给了他。
那两小卒连声称谢,张闿便是愣了愣,哼了一声,觉得身体打转,便只得随他们摆弄,只要不再是这身湿衣就行了。
太史慈一直注视着刘备,看他在柜子里翻找衣服,便是心里一酸。他知道,他是在演给自己看,因为他翻来翻去还是同样的那件衣服,而柜子里除了那唯一的一件,便再也找不到第二件。而他将这件也给了张闿,便是他没得衣服添了。
太史慈从小受到母亲感染,便是待人接物最重信诺,所以做任何事经常都是摆出一副堂堂男子汉气度,从来最是可耻那些动不动就哭的小男人主义。但此刻,他的眼眶里差点就涌出泪来。
太史慈当然不想让刘备看到,便是转身去抱起那个小女孩,以为掩饰。
太史慈一抱起这女孩,便见她一对眼睛圆溜溜的,大而深黑,被自己抱起那刻她反而张嘴就笑,而且笑得很甜,很好看。
太史慈见到这副俊美之态,便是不由赞道:“好!”
刘备知道他是在赞她生得漂亮,便是接口道:“嗯,这女孩长大后肯定是个小美人。”
这点,太史慈坚信。所以重重的点了点头。
太史慈叹了口气:“只可惜,她的父母……”
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刘备想到这小女孩的身世,也是一阵感怀。
太史慈问道:“这女孩有名字吗?”
他本来知道刘备是不可能知道的,只是关心的问问。
刘备摇了摇头:“连姓也不能得知……哎……”
太史慈这时转而逗那小女孩:“小姑娘,你叫什么啊?”
“甜……甜……哈,哈……”
刘备本以为她还不会说话,没想到太史慈一问,她便丫丫说了出来。虽然口齿缠夹不清,但还是能够听得出那个甜字。
太史慈一喜,接着问:“那你姓什么?”
“甜……甜……哈,哈……”
其实跟这小孩说什么姓啊名的,她哪能分得清楚,她能把她经常听父母唤她的‘甜’字说出来已经是不错了。
刘备想到他甜甜的笑,想这名字倒还真适合这小女孩。
太史慈听到回答。知道问不出来,便是仰天打了一个哈哈:“玄德,你准备把这女孩怎么办?”
刘备一愣,这点自己倒还真没想过。
太史慈说道:“这么可爱的女孩人见人爱,我本来要向你讨养了她。只可惜现在我将要去江东,一路颠簸,无法照料她,只得玄德照顾了……”
刘备心头一紧,他还是要去江东啊。
刘备到得此时,心里一想,如果收养这女孩倒是可行,反正自己膝下尚无子嗣,又加上这女孩长相可爱,长大肯定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便是应声道:“子义放心,我玄德便是自己不吃,也要养好这孩子!“
太史慈哈哈大笑,赞了声好,将小女孩重新放在榻上,问道:“玄德,这女孩你打算叫她什么?”
刘备想也不想:“这女孩既然记得她自己名字里有个‘甜’,便是只得保留了,只是无法知道她父母的姓,现在既然跟了我,那就叫她,‘刘甜’吧!”
“刘甜?”
太史慈一听,点了点头:“嗯。刘甜!这名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