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八五 妩媚流盼兮
第百八五:妩媚流盼兮
初三日。钟离城头。
甘宁手执双戟,来回在城头观察着袁术大营的动静,时而皱眉,时而惊咦。他身后紧跟着诸位将士,他们没听到甘宁说话,自然也不开口。
甘宁巡视了一遍后,得出结论:“昨晚袁术遭袭,我还以为他一早就要发疯似的组织军队来还击。可见他营中静悄悄的,绝无出兵的迹象啊!”
旁边一人说道:“说不定,他昨晚被打怕了,不敢随便『乱』动了。”
“说得有理!”其他人附和道。
两边也是点了点头:“说不定,昨晚一场突袭,正好杀了他们的大将,所以他们现在正是三军无将,无头无绪呢。”
甘宁笑道:“三军就算暂时失去大将,但只要袁术不死,主帅还在,我等决不可小觑。”
说完,又望着怀宁的方向,心里叹道:“刘馥的救兵也应该到了!”
旁边,一人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问道:“将军,你说刘馥大人那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动静?照说我等昨天平明派出救兵,天亮时候就应该到了,他得到将军告急,上午整备人马,下午出发,再慢,他昨天天黑的时候,就应该到了。可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出现?”
他这么一分析,不光两边将士一阵『骚』『乱』,一阵讨论,就连甘宁心里都是微微一惊。
其实,这些道理,这些简单的道理,甘宁也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有精打细算过。但他不会去想,也不敢去想:“我为刘使君卖命,刘馥身为刘使君的地方国相,他难道?不清楚袁术兵围钟离是什么后果?他明明知道以我区区数千人马是万万抵挡不了对方数万,可他为什么到这个时候都还不出现?他就算兵力不济,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袁术吞了么?若是他去请刘使君的人马,可他也好跟我说一声啊。这……我如何向部下们交代?”
甘宁越想越『乱』,一时还真不能,还真想不到,一个能给属下人的满意回答。
钟离城外。袁术大营。
袁术正惊讶这个帐外说话的声音好熟悉,瞥眼见到走进帐来的人儿,不由扑跌一笑。两边将士见来者是个身穿鲜甲的甲士,起先还是不屑一顾,但细细瞧来,心里禁不住一突。只见这个甲士站在旁边,要比别人要矮上一个个头。但‘他’那张白皙的脸庞上,薄嗔的嘴唇边,却嵌着一颗黑痣。这颗黑痣如同绽放的花蕾,衬托出‘他’那娇小细嫩的身躯,也暴『露』出‘他’无容怀疑的女儿身。
只是,这个女儿身,要比别的柔弱似水的女儿身不同。只见她一但往那帐下一站,甲胄鲜明,佩剑按立,身躯翘楚,细细观来,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英姿飒爽之气和巾帼之风。
这人,就是袁术宠妾,成荷。
两边将士里虽然多数跟随袁术征战多年,但他们却很少见到他的眷属,更何况是个打扮男儿身的美人,有的人看得呆了,禁不住暗暗纳罕。本来对于这个陌生人的闯入他们是不可不管的,但却没有一人动身,也没一人舍得去撵她。
袁术一笑过后,正欲言明,唯有阎象没看清她的女儿身,见到这么一个甲士走了进来,便是老脸一横,喝道:“你是那个将校手下的,如何尚闯大营,还妄加评议?姑念你是初犯,还不给我下去?”
那女子,成荷,走上前来,站在阎象面前,说道:“我说李丰、乐就、梁纲、张勋,皆是酒囊饭袋之辈,担当不了大将之任,我难道说错了吗?”
话一说完,看向袁术,倒是把问题抛给了他。
袁术见阎象生气的样子,顿觉好笑,也不即点破。听她来问,便是老实不客气的配合她,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小英雄所言虽然偏激,但也不无在理!”
两边将士听袁术这么一回答,还称呼这位娘们为‘小英雄’,不由汗颜。但也没必要点破,权当在看一曲大戏。
成荷听他这么一答,不由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皓贝洁齿,转过身来,对着阎象道:“听见没有,袁伯都说我的话有道理,怎么,你还想说他的话不对么?”
阎象一愣,赶紧向袁术拱手,道:“袁伯,此人目无军纪,『乱』闯大营,还妄加议论军务大事,应当给予军法处置!”
袁术正要开口,成荷早跳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胡子,瞪着他道:“你这人才岂有此理,无法无天,目无军纪,『乱』加妄言!你没听到袁伯说么,他都说我的话有理,如何你还敢治我的罪?你治我的罪,不就是治袁伯的罪么?你目无主帅,你老小子就是该治罪!”
阎象胡子被她拽在手里,又被她那么使力的一拉一扯,正如一个囚犯正在被侩子手用着刀子一片一片刮去一层层面皮,痛得他咬牙切齿。但他又顾及老面子,不屑跟她拉拉扯扯,所以只得任着她摆弄,只是听到两边将士和袁术的嘻哈笑声,一张老脸上,早是紫涨通红,羞愧难当。
成荷见他不说话了,倒是觉得没意思,便把手放下,按剑笑道:“阎主簿不说话,看来是同意我的说法了?”
阎象瞪视着她,骂了句夫子的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成荷还以为他看出了自己女儿之身,不由脸上一红,胡『乱』的追问他:“什么‘女子’,什么‘小人’?照你的话,我是‘女子’还是‘小人’?”
阎象微微一愣,连连摇头:“身之发肤,受之父母。你就连自己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都有怀疑,我看你真是愧对自己父母了。也难怪孔子当年叹道,‘小人难养也!’”
他此话一出,不但两边明亮的将士偷笑起来,坐在主位的袁术拍起手来,就连成荷也是忍不住咯咯一笑。
她这肆无忌惮的一笑,如同百灵鸟般好听,突然钻入阎象耳里,阎象禁不住微微皱眉,心下一咯噔:“怎么是个女人的声音?”但抬起头来,看到眼前之人分明是个男儿之装,如何是女儿了?
成荷嫣然一笑后,也发觉两边将士那些『**』邪的目光已经不老实了,被看得怪怪的。成荷心下讨厌,不由秀眉微蹙,赶紧把一副笑脸收敛起来,端了端身子,按了按剑,把胸脯一啪,粗声说道:“现在大敌当前,不可没有主将,我愿自请为大将,还望袁伯同意。”
袁术微微一愣,正要说胡闹,那边阎象赶紧道:“此人身份都没查清楚,袁伯切不可随便听他一派胡言,还请将他快快逐出。就算先前我所举荐之人不堪大任,且容我等慢慢商议也不迟。”
袁术本欲让成荷下去,但听到阎象这么一说,反倒觉得我事事听他的话也太没个『性』。于是,脑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嘻嘻一笑:“我见这位小英雄倒是身板不错,人又机灵,说不定倒是可以一试。”
阎象一听,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赶紧道:“袁伯,行军打仗非是儿戏,如何就因为见他一面,就……”
话还没说完,突然又见那小甲士跳过身来,伸出手来。他吓得赶紧是连退数步,举手护须,两眼瞪着她,不敢开口了。
成荷嬉笑的啪了啪手,说道:“袁伯都同意了,如何你这老儿还不开窍?这样吧,你听听众位将士的意思,看他们怎么说,他们要是同意了,你老家伙就没什么好说的吧?”
阎象一愣,看着众将。
成荷这时也已知道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唯有这个呆板的老头子还两眼蒙黑。她嫣然的转过身来,对着众位将士巧施薄嗔,暗藏妩媚,把得众将看得六神出户,三尸诈窍,全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连声说道:“我们当然同意!”
阎象两眉倒竖,喝道:“诸公跟随袁伯多年沙场征伐,早已历练了一身经验,如何今日却这么没有主见,就凭一个愣头小子的一句话你们如何就当真了?”
不管他怎么说,谁还管这老儿在说什么?都把圆溜溜的眼睛在成荷身上身下不知杵了多少眼,暗咽了多少回馋涎。
成荷转过身来,又是巧笑道:“我知道你老儿不服,因为你怕死,怕面对城上大敌。这样吧,我也不能勉强你。既然袁伯已同意我为主将,那么这里面的弟兄若有甘愿随我一同共赴生死的,就举手跟我。若不愿意,我也只好孤家寡人,一个人领兵杀敌!阎主簿,你看如何?”
阎象听他这么一说,心想:“这些将士都是多年沙场上滚爬的,如何会为了一个不知名头的小子共赴生死?权且答应他再做理论。”
阎象这么想着,但也不立即表现出来,反而微微皱眉,看向袁术,问他:“袁伯,难道你就真的同意这小子带兵去攻城?”
袁术本也是气他的,要说当真让成荷带兵去打仗他还真不放心。但刚才既然已经同意了,要是又当面反悔,只怕诸将不服,说不得起了阎象一样的心思,权且以诸将来打回她的念头吧。想这些将领都是征战多年之士,虽然说归说,但要论真格的,只怕也没几个当真会跟她拼命的。袁术想到这里,哈哈一笑,说道:“‘他’不是说了么,这里有谁愿意跟‘他’的,就让‘他’带去。若不愿,‘他’这孤家寡人只怕也打不成仗了吧?”
阎象装作无奈的点了点头,回过身来,对成荷说道:“好吧,既然袁伯也同意了,那么老夫也无话可说……”
说完,扫视众将一眼。众将目光一接触到他的目光,都是禁不住微微一愣,跟着,数人一齐低下了头去,不敢『逼』视。
阎象见他们的神『色』,心也就放下了,把下面的话接着说了下去:“老夫也……只好同意了!”
钟离城头。
甘宁一时没有回答将士们的话,将士们就站在他旁边,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两眼游离,神思飘忽,都是琢磨不定。
一人说道:“我等为刘使君卖命,刘馥既然身为刘使君的相国,听到我等大难却不派兵来营救,莫非他是欲要做观虎斗,然后他好收这渔人之利不成?”
又一人说道:“啊呀,可能是这样。你们想啊,这钟离城听说本来就是袁术霸占之地,只是后来被刘使君出兵占领了。刘使君当时随便任命了一人为县令,不想又被袁术派刺客给刺杀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接手了此城。我想刘使君当初占领此城,目的便是为了保护怀宁的。现在刘馥眼见袁术来收城了,他知道可以利用我们来替他们阻挡一阵,这样他也好调集援兵,所以他才不急于发兵相救,却是等着我们为他们送死呢!”
这下,群将『骚』动,先前说话那人,握紧拳头:“这刘馥不发兵,说不定就是刘使君的意思!刘使君原本就是想利用我们来抵挡袁术,他好放心经营徐州。”
一时『乱』语纷纷,你一言,我一句,没完没了。
甘宁看了看诸将,也怪不得他们会有这些怀疑,不过他心里始终明白:“刘使君敢把钟离城交给我,敢把我放在这,正是说明他对我的信任。今日我若不能抵抗来敌,就是死,我也要与此城、与诸将共存亡!”
甘宁看着激动的诸将,微微笑道:“就算你们说得对,刘使君让我们守住此城,就是为了他的私人目的。但正如你们所说,占领此城,就是为了保护怀宁。可你们想过没有,要是他们也只是为了这一次简单的利用,那下次袁术再来的时候,他们又该找谁利用去?而且他们当初打下此城,我想也不是为了完全利用我们吧,他们也不会知道打下此城数月后会由我们来接手吧?我想,他之所以拿下此城,一定是有他的重要战略目的,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出兵。而他既然把此城交给我们了,岂可因为这一次的来袭,就完全放弃此城了?这样做,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两边又说:“那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发兵相救?”
甘宁说:“我仔细分析了一下,怀宁城兵力本来就少,刘馥大人肯定也怕要是分兵救了这里,说不定就会遭到袁术他路人马的袭击,他不敢冒这个险。所以,他应该是先派使者向刘使君通报了这里的情况,再请求刘使君调集人马前来解救我等。”
一人问道:“刘使君与我等相隔数百里,他就算来救,那不是几天后的事了么?我们能坚持得了那么多天吗?”
甘宁啪了啪这边一人肩膀,又啪了啪那边一人肩膀,对众人说道:“袁术何足惧哉,昨晚我们不是打了一个漂亮的仗么?现在他们许久都不敢出来,我想他们肯定是怕了我们了。只要我们齐心守住此城,就算是五天、六天,我想我们也完全可以支撑得了!”
“这……可能么?”众将心里明白,他这是在安慰自己。
袁术大营。
成荷见阎象同意了,鼓掌笑道:“君子一言,可是驷马难追!”
也不等他回答,便即回过身来,走到众将面前。她一站定,那些将士不由微微抬起了头,但毕竟不敢直视。他们也只好嗅着鼻子,闻着眼前美女身上所发出的幽香,一颗心早已没了主儿。
成荷轻轻踱着步子,一面走,一面看着将士。对第一个将士,她轻吐巧笑;对第二个将士,她娥眉轻蹙;对第三个将士,她薄脸微嗔;对第四个将士……她慢慢的踱完步子,见他们一个个勾魂似是站在那里傻愣,脸上全是一副可恶欠揍的样子,心里面一笑一骂:“『**』种,下流胚子!”嘴上带糯似的问道:“诸位将军,你们可愿意随我出战,一同去对付城上敌人?”
将士都被刚才她对自己的微嗔薄怒给惹得丢了魂儿,一时还心猿意马,找不到温床软玉,完全沉浸在了一片遐思里,一时又哪里听到她说的话了?
阎象见他们一个个不说话,心里一高兴,嘴上一哆嗦,看了袁术一眼。袁术此时抿了口小酒,偷偷对着酒盏内壁发笑。孰知,他刚送进肚子一口酒,那边十几人同时齐声答应:“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小英雄破城杀敌!”他耳里闻到这声答应,不由惊得把一口酒从又全吐了出来。眼看众将,只见他们都举起了手。
阎象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顿时不高兴了,嘴巴霎时也哆嗦歪了,瞪视着诸将。但到目前,已经再也没有一双眼睛在乎他的咄咄『逼』人了,而是都把眼睛投在了中间。投在了他们面前站着的那位、在袁术口里是‘小英雄’,在阎象口里是‘小人’,在大家看来是小美人儿的成荷身上。
成荷对自己的战果很是满意,把个俏脸一扬,称赞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阎象赶紧向袁术拱手,连声说道:“袁伯……”
袁术也是无奈,心想:“成美人就是与众不同,不说女儿装艳煞群妾,就连男儿装亦是那么楚楚动人。就是不知道她骑上战马,在沙场上英勇杀敌是个什么样子?哈哈,今日倒是可以借机见识一番。”
想到这里,挥了挥手,说道:“好啦,既然我同意了,阎主簿你刚才也没反对,‘他’又能说动诸将,那么就让‘他’带兵攻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