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一二 较量

刘备见到孔融,本自心里打鼓,一上来就是赔罪,谁知孔融立即将他扯起,说道:“玄德公言重了,想要不是公当初兵向临淄,来了个‘围魏救赵’,使得他匆匆攻下我剧县后来不及治理便即回师,我也就没有那么快重新将他收复。我实感激公还来不及,公何要言有罪?

更何况我当时写书信与公时实不知公正在攻打临淄,待我信使将信送到时,其实我剧县已下,就算公能分身率兵来救也已经来不及了。”

刘备一怔,本要把原来编排好的说辞拿出来,却原来不用自己说,他都差不多替我全说完了,这倒是省了心。眼见他并无怪罪之意,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终是某答应相救,只被麴义这厮攻了个措手不及,才没能应践,实在有愧于心。”

随即将麴义回兵临淄的事跟孔融述说了一遍,孔融只频频点头,深表同情。

完了,孔融说道:“所以我一解了剧县之围,便即打听玄德公的消息。当时我听到麴义已经紧逼到了临朐,我便赶紧带领人马前来相救,只在半路又听到公反败为胜、已经攻到临淄的消息,我也便即连夜回兵,赶来与公会合。”

刘备实感激不尽,赶紧让他驻屯了人马。等安下营后,便即送来酒肉,大加犒劳了一番,再是请孔融到自己营来,安排了筵席。

酒行到一半,营外又报说向田楷索要的两千人马也已经来了,便是由他副将孙从带领。只孙观一路尚在整顿,要稍后几天才到。

刘备赶紧又安排了筵席,将两人请为上座。

本来在这里,刘备跟孔融都应该是客将才对,当为上宾。只刘备既然自请为‘主帅’,便是一应人马接替当由他来负责,所以他也才有调令田楷人马的权力。不过当初写信给田楷的时候,也只能用‘请’。而此刻孔融跟孙从都是远来,当然要请他们上座。

现在三路人马合集,刘备四千,孔融两千,孙从两千,加起来八千人马,相对于临淄城内的六千可以说是‘敌则能分之’的地步,便是完全可以安排围城之事。只刘备跟赵云一计较,便想着要给孔融一个‘甜头’,言要先帮他收复东安平。

孔融吃惊非小:“这东安平在临淄旁近,对麴义来说很是重要,我等若攻此处,他势必不会坐视不管,必将死力来救,到时恐怕难以得手。”

刘备哈哈一笑:“正因为很是重要,我们才要攻打。只我们还怕他不出兵呢,他若出兵,则是给了我等一个绝佳机会了。”

孔融恍然明白过来:“玄德公的意思,便是欲要借此机会诱他出兵?”

刘备点了点头;“正是此意。”

刘备到得傍晚让赵云守营,让孙从领了本部人马佯攻东安平,只跟孙从言道:“如若能攻得下正好,如来不及,则回兵相敌麴义救兵,等击退麴义,再全力攻打东安平不迟。”等计较好这些,他自己则同孔融埋伏在临淄城通往东安平的要道,而一面故意使人散布消息,只等麴义出兵相救东安平。

麴义的侦骑虽然不能自由出入,但刘备人马太过明显,就是站在城楼上也能远远看见大概去向。等确定方向后,便是将刘备兵向东安平的事禀报了麴义。

麴义这两日创伤稍微恢复了点,也能下榻走动。他刚一从榻上起来,正自琢磨着反攻,不想会听到这个消息,便是咬牙道:“他攻我东安平是攻我之必救,使得我不得不出兵,便是我要是失去了东安平,那么临淄城便是随时处在刘备的攻击之下了。

想当初刘备领兵来此却不及围我临淄,除了兵马不济之外,而更重要的是忌惮我东安平和西安两城。想他必定想到,要是他围我,这两城势必要在他后面袭扰,这样的话他就双重受困,势难呆得住了。而若解决了这两处,他也就无所忌惮了。我想他攻下东安平之后必将接着攻打西安,把我这两翼一除,我无所屏障,而他则可以再也不用顾虑太多,就可转来全力围我临淄城了。”

孔融和孙从两路人马来助刘备的事麴义其实也已经得知,只他现在不说身体没好,便是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应付之策,所以才下榻琢磨着。只还没想好这里,现在又听刘备出这狠招,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先前本欲是要请求袁绍给他兵马,只听到自己魏郡部下造起反来,袁绍要责备他都不及,他又能如何会领兵前来相救呢?眼见上下困顿,左右失措,便是焦急攻心,不由剧烈的咳嗽起来。

站在他身边的副将易莫皱了皱眉,道:“刘备如此诡计,便是逼得我们非打这一战不可了。只是将军现在你身子尚未痊愈,不若我领兵去救,请将军静候我佳音吧。”

麴义一时沉默不语,转而坐回了塌上。

本来他打胜仗惯了,便是界桥一战斩杀公孙瓒大将严纲后更是睥睨天下,就连袁绍他也不放在眼里了。

而他起先本也无攻打临淄之意,只他无意间在东平陵外大破了刘备的兵马,便是让他更加骄心肆起。他败了刘备后,本不欲迫击,可部下说刘备这人有‘仁义’之名,北海救孔融后更是在士林中得到大加称赞,此人声望太高,只怕以后他稍一恢复力气,再趁机向我发难,势必难缠,不若趁现在他大败困顿之际斩草除根,方为干净。

当时他也只嘿嘿一笑,想他一战败于自己,根本不是自己对手,便是整师而来当有何惧,也就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本要打算回兵魏郡,只刚欲拔寨,不想传来临淄空虚,刘备和田楷都相继去了徐州的消息。到得那时,便是让他好不迟疑了一会。

想田楷是公孙瓒部下,公孙瓒是袁绍大敌,打他也有噱头;而刘备又是自己的敌人,虽此辈也不见得有什么能耐,但终究留着也是一个隐患。如此,这两人都是可恨之辈,打之可也。所以略一斟酌,便即兵向临淄。

只那时本也来不及禀报袁绍,所以擅自发兵。而袁绍知道后很是生气,虽然他也是在帮自己对付公孙瓒,但没有请命便即自行出兵终是让人反感。只他即不叫回他,也不出兵相助,算是默认。

等邺城倾覆,袁绍愤不可当,方才写信给麴义,让他回兵。只言词上也不敢太过责备他,怕激将了他。本欲骗他回来,再夺了他的兵权,只可惜信被刘备截了。这样,只让麴义到现在还以为袁绍生了大气,还道自己不回去他便要发兵来呢。

所以在这件事上,此刻非但不能请求袁绍发兵,还得想办法平息袁绍的误会。毕竟他现在尚未在青州站稳根基,便是也一时得罪他不得,所以才不便斩杀他的来使。

只他想到自己地盘没得到,反而得罪了那么多人,使得孔融、田楷、刘备三路人马同时来兴师问罪,实在是划不来。想如果此战不能处理好,只怕今后会死得很是难看。

麴义这样一路想下来,更是剧烈咳嗽不止起来,只把副将慌了。

易莫见他一时不说话,便道:“不过我有一点不得不提醒将军,想刘备这次攻打东安平本该偷袭、尽量掩藏他的势力才是,可他一路行军露出这么大的行迹,好像是故意要让我们知道似的。他这么做难道是怀有阴谋么?我实在想不通。”

麴义其实早已经想到了,只淡淡道:“想不通又能怎样,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易莫摇了摇头:“那么说我们非得着他的道,势必领兵去救东安平不可了?”

麴义这时突然站了起来,却道:“不,我们不救东安平。”

易莫吃了一惊,联想起他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此刻又听他突然说了这句奇怪的话,便是以为他气昏了,只问:“不救东安平,那我们难道坐视不管?”

麴义也不跟他多做解释,只道:“你去赶快整备兵马,让候在南门内,我等会就过去。”

易莫犹疑一下,但见麴义说得斩钉截铁,便是没有丝毫回还余地。麴义军中平时军纪甚严,他既然下了命令,不是有充分理由也不好驳斥,不然就是违抗命令。

易莫赶紧拱手去办,只出外来,嘴里禁不住不停咕哝:“东安平是在东门方向,就算他不去解救,可也不用在南门集结军队吧,他难道脑子被气昏了,不知所以了?”

其实他那里又知道麴义的想法,麴义只一面穿上铠甲,一面心里想着:“哼,刘备逼我去救东安平,我就偏不去!想我若去了,他势必在路上设伏,只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便也不能冒然反击。想他这会肯定是算定我要去带兵去救东安平了,嘿嘿,我就偏偏不能如他所愿!”

麴义只穿好铠甲,让牵过一匹马。府吏很是担心主人的安危,便是关切的道:“将军伤势未愈,这时怎能冒然出兵?”

麴义只不回答,心想现在战事重要,还哪能顾得了这些小伤?更何况此刻岂能坐待敌人欺负上门?被他‘关心’得急了,便是轻咳一声,叫道:“罗唣什么!”翻身便即上马而去,府吏虽然吃了个闭门羹,但他一向知道他的脾气,便也只是摇了摇头,只盼他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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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易莫乃取读者伊魔顿化名。沈蓝(见前文)取读者深蓝。鸣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