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外,平原上到处都是方方正正的田地,官道上也有来来往往的车马商队。
襄阳南面的山岭,属大洪山系,徐家住在东南的岘山山下。岘山,后因为西晋名将羊祜常登此山,也叫羊祜山。
徐峰的母亲当年跑到襄阳,就定居在此处,距离隔壁的村庄不过三里,距离襄阳城,也不过二十里。
刘琮刚下马车,就看到了另一辆马车,“这是?”
“主公,末将看主公烦闷,自作主张,将樊夫人请了出来,请主公责罚。”徐峰跪在地上道。
“罢了罢了,起来吧。”刘琮看了看周围的别样的风景,走向了樊氏的马车道:“夫人,下车陪我逛会吧。”
樊氏带着面纱,身穿红色丝绸留仙裙,在刘琮的搀扶下,缓缓下车。
“夫人今日真美。”刘琮烦闷的心情在这一刻也舒缓了许多。
“夫君,女为悦己者容,今日妆容,妾专为夫君而画。”樊氏盈盈一笑,对刘琮说道。
“哈哈哈,好一句女为悦己者容,说的好,走。”刘琮大喜,抓过樊氏的手,挽在伊籍的手臂上。
前世还没能实现和女友挽着手逛街,今日看着村落里升起的炊烟,刘琮心情逐渐转好。
远处稍微高些的地方,有一间庭院。石墙高达一丈,依稀可以看到院子里屋顶上的瓦片,门前两边田地的中间,是用青石板组成的阶梯。
徐峰边走边说“上次末将回来,想接我娘去城里。娘说放不下城外的土地,也不喜欢城里的繁华。末将就找了几个泥瓦匠,修了新房子。”
樊氏轻轻一笑:“徐将军也是个大孝子呢。”
刘琮了然,就像后世的农村老人,也不习惯住城里的高楼大厦,不是他们想握着锄头,干农活,而是一辈子操劳惯了,闲不下来。
“你娘一辈子就给你弄了这些地,她放不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主公说的是,我先进去跟我娘说一声。”徐峰说着就准备先跑进去。
“山荣且慢,不必如此,今日没有主臣,就当我作为你的朋友,来和你一起探望老人。”刘琮叫住了他。
“末将多谢主公。”
“娘,娘,我回来了。”徐峰进入院子大喊着。
“喊啥呢,俺生火呢。”
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夫人,只给众人一个背影,蹲在那里,拿着竹筒对着灶台吹。
柴草的味道刺激着众人的鼻腔,浓烟升起,大火慢慢升腾。
徐峰过去一把夺过竹筒,扶老妇起身:“娘,不是给您买了布匹吗?您咋还穿着这?”
“那些布多好的料子,你娘命贱,穿不得的,再说了,穿那衣服还能干活吗?”老妇人道。
“娘给你攒着,等将来,你娶媳妇用。对了,隔壁李家村,有几个姑娘着实不错,以前娘不敢想,现在娘觉得可以替说道说道。”
“你现在好歹是个将军,配得上她们。这也多亏了刘公子啊。哎你今个不值守吗?咋还回来了?”
老妇人一开口,根本不给徐峰说话的机会。
徐峰宠溺地看着老妇,略带无奈地说道:“娘,那些个事俺现在还不想,等俺立了大功再说。哦对了,娘,今俺带了主……”
“咳。”刘琮一声咳嗽,打断了徐峰。
“呀,还带了人回来啊?”老妇人听着声音,转身看向众人。
“啊!”樊氏一声惊呼,刘琮握了握她的手。
转过身的老妇人,脸上有一道伤疤,右眼在刀疤下,看着就像黑洞。形象不知道怎么说的狰狞。
“主……”徐峰正要说话,刘琮抬手让他再次闭嘴。
拉着樊氏上前一步,刘琮对着老妇人一拜道:“见过老夫人,在下是徐将军的朋友,携妾室前来拜访。冒昧打扰之处,请您海涵。”
樊氏还是有些害怕地看着老妇人,不过在刘琮的拉扯下,也对着妇人一拜。
“起来,快起来。”老妇人热情上前扶着刘琮和樊氏。
“姑娘,俺这张脸,吓着你了吧?”老妇人握着樊氏的手笑道。
樊氏眼里,老妇人虽然在对她笑,却因为笑容牵动着脸上的伤疤。
总之,她还是看着有些害怕,不过这会不是害怕老妇人的样子,而是有些感同身受,这样的痛苦,是如何承受的?
“妾失礼了。”樊氏对着老妇人又是一拜道。
老妇人又对徐峰招呼道:“你领你的朋友进去坐,娘给你们做饭,你上回买的面娘还没吃呢,去坐,等会俺给你们蒸几个鸡蛋,宰只老母鸡。”
“主,刘公子,我们先进去?”徐峰对着刘琮说道。
刘琮点了点头,跟着徐峰,领着樊氏进去坐在屋内。
徐峰则又跑出去帮忙了,先去鸡窝里抓了只老母鸡,宰了后清理干净,走到灶台边,老妇人正在打鸡蛋。
“娘,俺来吧。”徐峰跟老娘说话,又自称俺了。
老妇人一边将打好的鸡蛋放入锅里,一边说道:“你现在是当将军呢人了,怎么能做这些事?”
“俺当了啥,也都是您儿子。”徐峰咧嘴憨厚地一笑。“再说了,俺们主公还做这些事呢,俺有啥做不得的?”
“刘公子还做这些个事?”老妇人有些惊讶。
“那是,俺主公可是能文能武,无所不能呢。”徐峰一边往里添着柴火,一边道。
“你看看你的朋友,妾都那么俊,你啥时候给娘娶个儿媳妇?”老妇人突然换了话题。
徐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娘,俺现在要建功立业,霍去病都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娘不懂这些,但娘看你有学识就高兴。”
不多会,饭做好了,一碗蒸鸡蛋,一只炖的软糯稀碎的老母鸡。几碗面饼(面条),上面淋了些鸡汤。
汉朝老百姓的吃食,这真的算好的了,这也是因为徐峰的俸禄丰厚了的原因。
老妇人本来要出去,刘琮的强硬要求下,她才坐下一起。但也是只吃面饼,鸡肉和鸡蛋动都不动。
交谈间,得知老妇人姓马。
“大娘,那您当初怎么就能忍着这种痛苦,跑到荆州来呢?”樊氏突然问道。
马氏放下手里的碗,叹了口气道:“当时,俺带着徐峰跑到樊城,有个游医大夫,给俺止住了血,说俺熬不住,也活不成了。”
“俺那时候真的熬不住,太疼了,疼的厉害,可是一想到峰儿,俺就熬过来了。然后就带着他到了荆州,在这已经十年了。”
“因为俺的脸,徐峰这孩子从小就跟人打架斗殴,有一次实在没办法了,俺跪着去求人家,人家才答应不报官。这孩子去当兵,俺真是心都跟着他离开了。”
听到这里的徐峰,已经是泪流满面了,低着头一边使劲的往嘴里刨面条,一边抹眼泪。
马氏,一筷子戳在他头上,“哭啥呢?”
“娘!”徐峰一把扔掉碗,跪在马氏面前,头埋在马氏腿上,号啕大哭。也不顾忌还有刘琮和樊氏在。
刘琮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里百感交集。樊氏已经是梨花带雨的流泪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待到徐峰情绪平缓,马氏继续道:“你朋友还在呢,哭个甚?”
徐峰今年也不过17岁,刘琮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徐峰的时候,也才是在半年前而已。
“您是个好母亲,徐峰也是个孝子。”刘琮对马氏的敬佩,是发自内心的。
马氏呵呵一笑:“现在日子好了啊,刘公子看重峰儿,给他取名字,让他当将军。他现在每个月送钱粮布匹回来,俺以前想都不敢想。俺现在就想着他能再娶个媳妇就行了。”
刘琮笑着对马氏道:“老百姓的日子就该越来越好。”
即是说给马氏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饭后刘琮几人离开徐家,马氏送他们离开的时候,还嘱咐徐峰好好替刘琮做事。
刘琮转好的心情,再次因此变得郁结。
“我们去襄阳城里再逛逛。”拍了拍徐峰的肩膀,刘琮带着樊氏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