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或的动作,不仅让杨修懵了,就连一旁的百官,甚至曹操和刘协,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我的汉高祖哟!老夫没眼花吧?刚刚,荀令君他…他是动手打人了是吧?

放眼整个许都,谁不知道荀令君是最有君子之风,最重礼仪之人。虽说平日里杀起犯法之人那是绝不手软,可只要你不越界,荀令君对谁都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

这么多年来,别说亲自动手打人,就算是张嘴骂人他都没有过。甚至,连冷脸都很少摆。

杨修捂着自己被抽过的左脸,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可他走神,荀或却没有闲着,再次抬起另一只手,朝着杨修的右脸抽了过去。

索性杨修及时后撤了一步,这才没有再次挨耳光。但方才想的一肚子话,此刻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捂着脸,颤声道。

“荀令君息怒,我…”

“殿前武士何在?将这扰乱祭祀,意图谋反的逆贼给我拉下去,金瓜击顶!”

可惜,荀或完全没有要与他说话的意思,见第二巴掌被躲过去了,便直接厉声开口,向殿外咆孝道。

一向不生气的好好先生突然发火,那是相当恐怖的。殿外的武士冲了进来,一把按住杨修就往外拉,群臣摄于荀或之威,一时间竟无人敢说话。

“罢了,今日陛下亲自祭祀,不宜见血,荀令君还是多多宽恕一些吧。”

不用多说,此时此刻还敢开口的人,也只有曹操一人了。以往在朝堂上,曹操只要一开口,哪怕荀或心中并不十分赞同,也会听令行事。只是这一次,荀或却是不声不响,连头都不回,俨然一副无视曹操的姿态。

那两名拉着杨修的殿前武士都快哭了,大老斗法,被波及到的为啥是我们?

曹丞相让放人,荀令君让杀人,这…好像听谁的都逃不过一死啊。

见荀或直接无视了自己,曹操脸色一沉,随后豁然转头看向了刘协,用眼神向荀或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MMP哟!得罪你的是荀或,有能耐冲他发火啊,瞪我干什么?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可惜,自从衣带诏事发,自己的爱妃董氏被缢死在自己面前后,刘协就患上了严重的“恐曹症”,此刻见曹操发怒,刘协不由得有些腿软,只好朝荀或的背影,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令君,莫要气坏了身子,德祖之言也有些道理,有功之臣岂能无赏赐?这样吧,杨修御前失仪,且罚他半年俸禄。其余之事,明日朝会再议,你看如何?”

刘协的话,荀或终究不能无动于衷。缓缓的转过身来,荀或直勾勾的看了刘协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之情。

“臣,遵旨。”

一场庄严肃穆的祭祀典礼,却发生了如此荒唐之事,虽然在场众人都被下了严令,绝不可将此地之事泄露出去。可百官只要一想起曹操和荀或的对峙,便无不心生战栗。

这两位要是明刀明枪拉开阵势斗上一场,其后果之严重,绝不下于刘备率领大军兵临城下。

这一晚,许都无眠。

次日朝会之上,曹操与荀或均没有出现。荀或是托病,而曹操…没有理由,反正就是没来,也没人敢去问他。

不过刘协倒是并没有生气,反而稍稍放心了些。至少,曹操他还没有走到兵谏这一步不是吗?

只是,曹荀二人的态度也让许多人无比担忧。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一次,两人之间的暗潮,远胜于衣带诏那回。

为此,曹仁等人合计了一番,便偷偷给还在前线的郭嘉去了一封信,将此事告诉了他,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对于这件事,曹操没有任何表示,也不知是默认了曹仁他们的举动,还是压根不知道。

数日后,荀府内,荀或书房之中。

“唉!小叔啊,那日你不该如此冲动行事的。”

祭祀那天,荀攸在城外军营并未到场,结果一听自家小叔之事,当即便快马进了城,而后连家都没回,便直奔荀或府上了。

“冲动?这话,你应该去和丞相说。若非他行事太过分,我岂会如此?”

荀或此刻已然冷静了下来,只是在提起这件事时,眉宇间依旧有一股压不住的怒意。

“唉!丞相他…丞相他也是有苦衷的。小叔,咱们是一家人,且容攸问您一句心里话。这大汉天下,如今真的还有救吗?”

“公达,这就是你的选择么?”

荀或很清楚荀攸想说什么,这几年来,随着曹操的势力越来越大,荀攸不止一次的向自己暗示过。包括家族之中,他们对荀攸的态度也十分支持。

对于家族来说,荀悦投刘备,荀攸投曹操,自己在汉室与曹操之间都分量极重。这样的局面,太符合家族的利益了。

只是,人生在世,并非是所有事情都能用利益来衡量的。身为汉臣,自己该有坚持。

天子暗弱,这一点自己早已清楚,昨日他的表现,也不过是在自己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划一刀而已,不算什么。

相比之下,曾经的挚友明主,因为权力背弃了初心,这才是真正让荀或情绪崩溃的原因。

“小叔,您…”

“好了,你能看到的事难道我就看不到吗?只是,我今日不想讨论这些,你若是没有其他话想说,便回去吧。”

荀攸张了几次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后,便起身告辞了。

书房内,荀或静静地坐着,他的手边,就摆放着自己大汉荀令君的官服。

良久,书房外响起了下人的敲门声,说是夫人请荀或出去用餐。荀或这才恍然发觉,原来此刻已经入夜了。

缓缓站起身,荀或伸手去拿自己的官服,刚伸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罢了,这套官服,今夜不适合穿。

“备车,我要去丞相府一趟。”

“诺!”

丞相府里,曹操的正妻丁夫人正端着一碗汤叹气。

自从那日之后,曹操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不让任何人进去。但却又吩咐,如果有人求见,务必要报知于他。

这般别扭的姿态,就连自己一个女流之辈,也看出来他要等的人是荀或了。可若是荀或不来,难不成他曹操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一辈子?

就算真的不出来,可这饭总得吃吧?这几日送去的饭食,曹操都没怎么吃,就连自己亲自下厨做的汤,他也只是喝了两口,就让自己端走,这让丁氏又生气又心疼。

恰在此时,一名仆人飞快的向书房跑来,丁氏双眼一凝,急声问道。

“为何慌张?可是有人前来求见?”

“回夫人,不错,荀令君他…他在门外求见丞相,他还说…”

“说什么?”

这一句不是丁氏问的,而是听到动静后,打开了房门的曹操问的。

“他让我告诉丞相,颍川荀文若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