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才子佳人

郭嘉从未想过自己在洛阳也能有如此高的名气,刚入洛阳,皇子协送美招揽,这才过了一个时辰,一张请柬又递到了荀彧手中。

“奉孝啊奉孝,在下可是沾了你的光喽,蔡小姐举行诗会,这可是破天荒地给了我送来一份请柬,奈何上面却点名要请你去,唉,我荀彧只好厚着脸皮跟你走一趟,开开眼界。”

坐在去往蔡邕府的马车上,郭嘉听到荀彧的打趣,飒然一笑道:“那是自然,我郭嘉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到哪儿都有人盛情款待。”

这人倒是一点儿不谦虚,荀彧叹道:“不过洛阳士子可都对奉孝心存感激哪。”

郭嘉略感意外,问:“为何?”

荀彧一脸玩味地笑容说:“若不是奉孝在河东杀了卫家公子,恐怕如今这洛阳才女蔡小姐已经嫁做人妇,不知会伤透多少仰慕者的心哪。”

郭嘉摸摸鼻子没接话,暗想这次赴宴估计是宴无好宴,杀了人家未婚夫,蔡府会礼待他?

蔡府很快就到了,下了马车的郭嘉看到蔡府门庭若市,往来书生公子无不昂首挺胸,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递上请柬,郭嘉与荀彧踏入府中,路过庭院进入堂内,宽敞的大厅中两边摆满桌席,郭嘉与荀彧挨着坐在了末尾。

听着那些公子哥儿们故意高声言谈发表新奇言论,意欲标新立异博得关注,让郭嘉和荀彧相视一笑,暗自摇头。

不多时,一位谦和长者走出,堂内青年俊彦无不起身躬身见礼,郭嘉和荀彧也就随大潮行了一礼,不用猜测也知道此人是蔡邕。

蔡邕坐在主位端起酒杯说了些场面话,接下来便请他的女儿蔡琰出场,抚琴助兴。

从后走出一位温婉秀美的佳人,略施粉黛恰如画龙点睛,更加令她清丽脱俗,婉兮清扬。

身着粉衣褶裙的蔡琰出场便惊艳众人,抚琴一曲,更是才貌双绝。

一曲高山流水,闻者如痴如醉,仿若身临其境,忘忧天地之间,流连忘返之余,却也百感交集。

琴曲已终,余音犹在,好似有暗香余韵游**心田。

“呵呵,今日诗会,诸位才子不如一展才学,若赋诗一首,我女蔡琰便敬一杯酒,诸位意下如何?”蔡邕抚须微笑,目光环视堂内青年俊彦,偶尔却停留在了末席的郭嘉和荀彧身上。

堂内士子自然齐声附和,自从与蔡琰结下婚约的卫家公子卫仲道死于非命之后,这些士子渴望抱得美人归的欲火再次点燃,恰逢诗会,若是能留下名诗绝句,博得美人青睐的话,岂不是名利双收?

府中下人送上笔墨纸砚放在每个客席桌上,这些洛阳的青年俊彦们提笔挥毫,待蔡琰端着一壶酒走到跟前时,便朗诵起了自己所做诗赋。

郭嘉和荀彧没有动笔,但是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才子们果真是饱学之士,所做诗赋辞藻华丽,要么歌功颂德,要么锦绣山河,要么**,郭嘉自叹不如啊。

而经过蔡琰敬了一杯酒后,那些才子们也都露出飘飘然的表情,开始谁也瞧不起谁,别人朗诵诗赋时便露出几分不屑。

蔡琰很快便来到了荀彧的面前,说起来荀彧已经娶妻,本来参加这场诗会只是开开眼界,瞧瞧让洛阳士子趋之若鹭的蔡府诗会是什么样子,却不想现在却成了示爱求美的状况,赋诗吗?怕惹人非议,不赋诗?又落人口实自傲。

“文若,我就从来不会像你这般瞻前顾后,不就赋诗嘛,信手捏来,何必苦恼?”

一旁自斟自饮的郭嘉笑意玩味,一语道破了荀彧的顾虑,也让站在荀彧面前的蔡琰微微侧目,目光投向了郭嘉,郭嘉却没有去瞧她。

无奈苦笑的荀彧只好提笔,几行诗文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可见他早已胸有成竹。

蔡琰拿起荀彧所作诗词,美眸一亮,如黄莺悦耳的嗓音吟道:“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

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伸。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无为守穷贱,轗轲常苦辛。”

句里行间虽是及时行乐的浮夸言辞,却实际上是愤慨之言,多有自嘲意味。

郭嘉听罢,笑道:“文若,人生苦短,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嘿嘿,你我把酒言欢,难道非要建功立业吗?”

堂内众人许久才回味过来荀彧诗词中的隐喻,而后都对荀彧侧目相看,至于放浪形骸的郭嘉,不少人都是抱以冷哼。

蔡琰来到郭嘉面前,近距离与郭嘉对视,郭嘉看她不如貂蝉那般艳若桃花,妩媚娇柔,却眉清目秀,气若幽兰,莲步生花。

“蔡小姐,在下才疏学浅,握笔无神,写不出好诗好词,你的酒,不用敬在下了。”

郭嘉自斟自饮,丝毫不稀罕蔡琰的敬酒。

美女他见得多了,被人捧上天的美女还是第一次见,洛阳城中的世家子弟都对她心仪仰慕,百般讨好,神色言语中低声下气,郭嘉不屑为之。

众人一听郭嘉所言,哈哈大笑,嘲讽之意显而易见,荀彧却也微微扬起嘴角,他同样笑,笑这些少年公子有眼无珠,就连皇子协一个七岁孩童都看得出郭嘉才智举世罕见,真正有识人之明的人,早已对郭嘉向往许久,可谓天下谁人不识君。

凡夫愚者,实在可笑。

“颍川鬼才郭奉孝如果也才疏学浅的话,那么这天下就真的没有才子了,郭公子,莫非是嫌弃小妹待客不周而不肯下笔?”

蔡琰神色淡淡地望着郭嘉,话刚说完,却闻满座哗然。

这放浪不羁位居末席的人是鬼才郭嘉?!

火烧长社,河东杀人,大闹徐州!

郭嘉之名,对他们来说,早已如雷贯耳。

“你在求我?”端起酒杯仰头喝下,郭嘉吐出了一句引起众怒的话。

“郭嘉,你敢轻贱蔡小姐?”有人拍案而起。

“你不过颍川一寒士,有何资格与我等同坐?”有人暴怒呵斥。

“快向蔡小姐赔礼,否则要你好看!”有人威胁叫嚣。

郭嘉却充耳不闻,一脸轻佻微笑,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的蔡琰。

蔡琰转头望了眼父亲,却见蔡邕闭目不语,表情平静。

再转过头来后,蔡琰贝齿轻轻咬着淡薄的下唇,轻声道:“请郭公子赋诗一首。”

“是在求我吗?”郭嘉头一歪,眼睛微眯,笑容收敛些许却显出几分邪气。

蔡琰雾气聚拢眼眶,忍着泪水点头道:“是,求郭公子赋诗。”

满座皆震,怒声四起。

哈哈哈

郭嘉仰头狂笑,即刻提笔,一手狂草大气磅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写完之后,将笔一扔,郭嘉起身就往外走。

“郭嘉!”

这时,一直闭目不语的蔡邕忽然张口喝道,声如洪钟,震人心田。

郭嘉转过身望向主位上的蔡邕,玩味道:“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蔡大人,想为你那佳婿报仇吗?我郭嘉便在这里,听凭处置。”

蔡邕面无表情站起身,来到坐在前列的一位青年公子面前,拱手道:“袁将军,此人是朝廷钦犯,请袁将军秉公处置。”

郭嘉歪着脑袋笑意不减地望着那袁将军,只见他器宇轩昂,英伟不凡,当下便开口道:“袁将军?莫非是袁家袁本初?”

这个时候能被称为袁将军的,应该只有袁绍。

果如郭嘉所料,袁绍站起身对蔡邕拱手一礼后朝郭嘉走来,面露轻蔑之色道:“汝即是朝廷钦犯,还不束手就擒!”

郭嘉瞧见这一刻,不光是蔡邕脸上浮现快意,就连蔡琰也对他眼含恨意。

果然宴无好宴。

袁绍距离郭嘉还有五步时,郭嘉淡淡道:“袁本初,你要抓我,先去问问蹇硕,别逞英雄失了算,还惹了自己大难临头。”

如今袁绍位居司隶校尉,隶属西园军,而西园军的总指挥正是蹇硕,是汉灵帝亲自下令让蹇硕执掌的。

听到蹇硕的大名,袁绍脚步停了下来,面色惊疑不定。

今日为蔡邕出头?抓钦犯也不是西园军的分内事啊!师出无名!

更何况倘若真得罪了蹇硕,那阉党的报复,如今袁家还承受不起。

本来也只是凑热闹罢了,何必惹祸上身。

袁绍迟疑之后便转身朝蔡邕说道:“蔡大人,在下回去请示一下,若蹇大人下令,在下必定诛杀此子。”

郭嘉再次仰天大笑!

袁绍袁本初!不足挂齿!

众人望着郭嘉狂傲之中翩然离去,实在恨得咬牙切齿。

而蔡琰也咬着牙龈握紧了拳头,目光一转,却看到郭嘉所留诗赋,当下拿起蔡侯纸,吟道:“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众人愕然!

郭嘉在骂谁?

是骂天下士族压迫百姓难以苟活,简直丧尽天良!

这只是第一首诗,蔡琰继续往下念:“

小官事大官,曲意逢其喜。

事亲能若此,岂不成孝子。”

众人皆怒!

郭嘉又骂士族尸位素餐,只会曲意逢迎!

蔡琰看到群情激奋的众人,却还是将最后一首念了出来:“

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

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黾。”

最后一首已是民间流传的童谣了,只不过众人听过也都心照不宣,最后一层遮羞布始终要挂着留些脸面的。

可是郭嘉却还是直言不讳地讥嘲奚落他们这些举孝廉的才子。

众人怒不可遏,却都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