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昭云叹口气:“都说水镜弟子文武双全,谋断天下,可你既连我徒弟都胜不了,为什么执迷于和老师比呢?岂不是自讨苦吃?”

他转过身来,对着满朝文武说道:“诸位,司库长最重要的本领,就是善于计算,若有不服的,请与文姬比试,只要有能胜她的,司库长这个位置,就是他的。”

司库长这种职位,本就由将军个人安排,确定人选后写个正式申请,让皇上盖个章就得了,这种小事儿皇上连看都不看。

只是蔡文姬身为女人,邢昭云才不得不报,借着这次机会,邢昭云得想办法让皇上答应了这事儿。

太学弟子们都安静了,连着三题,他们已经确定,蔡文姬的确是算术天才。

“既然无人敢应战,那么这个位子,就是文姬的了。”

隐蜚忽然跪在地上,对太子太傅说道:“大人,草民求与邢昭云比试,要不然,臣即便是赢了蔡文姬也不光彩,如若不然,我也只能回山了。”

太子太傅心想,你呀,这不是自己找死吗?邢昭云早就胜了你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隐蜚先生,就算平局吧。”太子太傅拍了拍隐蜚的肩膀。

隐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算出正确答案,也算是很厉害的人了,当太学的博士,是绰绰有余了,他也不想放一个好苗子离开。

“如若大人不答应,天家,吾学艺不精,只能回山上继续修行了。”隐蜚磕头道。

“这又是何必呢?”太子太傅无奈地说:“你若是想比,那就比吧。”

他面向皇帝:“天家,臣斗胆请天家出个算术题目。”

邢昭云落座。

刘宏思索了片刻:“好,那就让朕出一题。前段时间,朕征徭役,说并州太原郡下辖其中有三乡,北乡有八千七百五十八人,西乡有七千二百三十六人,南乡有八千三百五十六人,三乡共发徭三百七十八人,现按人头数从三乡征集,则各乡要出多少人。”

这是不久前他征的徭役,正好当做题目。

邢昭云立刻明白了,这是一个比例问题,三个乡一共要出三百七十八人,按照比例算出一个乡出多少人。

这个确实不太好口算,邢昭云用笔列出算术式。

三个乡加起来一共有24350人,共需要征集378人。

那么北乡出的人数就是8758÷24350×378,西乡是7236÷24350×378,南乡是8356÷24350×378。

接下来就是计算出人数了。

邢昭云很快算了出来,北乡出135.9人,西乡出112.3人,南乡是129.7人。

人自然没有0.9、0.7个,那就四舍五入。

北乡是136人,西乡112人,南乡130人,加起来一共378人。

“臣已经算出。”邢昭云放下了笔,“北乡出136人,西乡出112人,南乡出130人,合计共378人。”

刘宏都不由站了起来,这个徭役是他征的,当时几名博士在一起,算个几个时辰才算出来的结果,邢昭云在一炷香都不到的功夫,就算出来了?

几名博士不可置信地看着邢昭云,他,他竟然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一名博士实在过于惊讶,几乎是冲到了邢昭云面前,他看着邢昭云所写的算术式,左看右看,却根本看不懂,完全是一些鬼画符。

不,不是鬼画符,是天书,是求而不得的天书。

太子太傅虽然没有参与征徭役的计算,可他知道那几个博士那整天都窝在太学里,为的就是计算出合理的人数,以发布命令。

他可是知道这个几个博士算了好几个时辰才算出来。

“天才,邢大人真乃神人也!”这名博士竟然跪在地上高呼了起来,“求求您,一定要收我为徒!”

群臣皆惊。

在太学当博士的,不一定能当好大官,但他们一定是最聪明,脑子最好的。

用现代话说,情商不一定高,但智商一定极高。

而这个下跪的王博士,是公认的下一个博士祭酒,那意思是所有博士里最聪明的人,这样的人日后的职位定然是太子太傅,也就是太子的老师,而一旦太子登基,他就自动升为太傅。

太傅是什么?是比三公还高的上公!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由于东汉不设丞相,太傅便是事实意义上的丞相。

日后的太子太傅,竟然求邢昭云收下他?

隐蜚手中的算筹落在了地上,啪嗒一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邢昭云一定是作弊了,我连算筹都没有摆好,他怎么能比我快?”隐蜚浑身颤抖,他一把扯过了王博士手上的纸,“一定有猫腻……”

不懂,他根本看不懂,纸上墨水组成的符号,好似是天外来物。

王博士忙抢了过来:“千万不能损坏,这可是宝物!”

王博士虽然看不懂这些符号,但他明白这些符号一定是有含义的,将这些符合组合起来,便能得到一种运算的过程,而这种运算过程,能极大提高运算速度。

“不可能!我自幼同水镜先生学习,他说我天资聪颖,万中无一。我是天才,我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我下山来,是惊艳世人,是出将入相的,算术是我的强项,他不可能比我更快,不可能!一定是作弊了……”

太子太傅走上前来,对着隐蜚重重一巴掌,由于他戴着软甲面具,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肃静!休要胡闹。”太子太傅说道,“先前你与蔡文姬比试的时候,其实邢昭云在你们之前就得到了答案,这是老夫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之实。”

“先前你就输了一轮,邢昭云先生怕你输了这一轮,故而让他的弟子蔡文姬与你比试,可你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邢昭云心善,若不是你苦苦相逼,邢大人根本不忍心对你出手,他这是爱惜人才,生怕我说你考核不合格,故意如此的啊!”

说着,太子太傅眼中泛起了泪水,他走到邢昭云面前,双腿一软,竟然也要跪下。

若不是邢昭云赶忙拦住了他,他可就结结实实跪在地上了。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邢昭云不解道。

太子太傅抹了抹眼睛:“唉,我真是老糊涂了,邢大人文才一流,算才一绝,还有一颗能容人之心,被人冤枉,被人误解,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内心却善良无比,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老夫先前对先生如此态度,羞愧,老夫羞愧啊!”

说着,太子太傅竟然哭了起来。

邢昭云忙说道:“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君子,邢大人是真君子啊!”

一想到之前自己的态度,太子太傅几乎哭得不能自已。

隐蜚瘫坐在座位上,不可能,他不可能比我更快的。

“我明白了,你个老东西,你们在跟我演戏!”隐蜚恶狠狠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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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直,字樟松。时任太子太傅,为人直率,有容人知人之能……”——《名臣传·冯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