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说他半小时内就能攻下今日之徐州,虽然口气大了一些,但我却知道他所说并非虚言。他带来了曹操军中的五千虎豹骑精锐,大批重甲曹军仍在聚集,看来这一仗,胜负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夏侯将军,”我拱手道,“今日大势如此,徐州再作抵抗实为不智之举。我好歹曾为徐州的将军,将军可否让我也去当一回说客,让徐州拱手来降,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平定徐州,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如此最好。我们便以一个时辰为限!”夏侯惇道。

“好,将军且候我佳音。”

夏侯惇回马命令虎豹骑当地扎营,我便和许千雪两人共同来到徐州城下。见曹操大军前来,徐州城门早已关上,我只得站在城门口大声喊道:“我是段大虎,叫糜竺先生出来答话。”

墙头众兵士本来拿弓箭对准了我,此时听我一报名号,便都议论纷纷。这时出来一个将领,看来却是认得我的,在城墙上拱手道:“段将军您来了,这下徐州有救了!请将军稍待,我这就去请糜竺先生。”

“有劳兄弟了!”我颔首道。

过不多时,城门打开,一队人马奔了出来,为首的正是糜竺和简雍二人。他们到我身边停下,下马作揖道:“段将军,你可终于来了!”

“二位先生别来无恙!”我亦还礼道。

“将军请进城,我详细为将军报告近日之事何如?”糜竺道。

“好,请先生带路。”

进了徐州城,我却是感慨万千,上次离去还是大半年之前了,那次却是萧寒衣背叛了我,让我仓皇出逃。而如今,又入徐州却是作为说客,让徐州投降。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啊!

我们在刺史府中坐定,糜竺吩咐道:“上茶!”

我拱手道:“先生不必多礼!我从长安刚到徐州,但不知刘豫州三兄弟如今在何处?”

“哎!一言难尽呐!”糜竺叹道,“此事还得从头说起。那日将军离去之后,我等本想就此安心辅佐曹操,刚好天子也就在许都,能成就一番功业也好。不料一次出外打猎,却暴露了曹操的真正面目。简大人,那日你在场,你为段将军细说吧。”

简雍道:“那日天子和曹操和我等众人在许都城外骑猎,军士排开围场,圈住了周遭二百余里。曹操已经自封为大汉丞相,便与天子同行,只在天子身后一个马头。文武百宫都同行,刘皇叔与我等都跟在身后。本来相安无事,却在荆棘丛中出来了一只大鹿,皇帝便持弓三射,可是皇帝尚年幼,手上臂力不足,竟然没有射中。于是那曹操便讨要了皇帝的宝雕弓,扣上了金鈚箭,一箭就射死了那只鹿。曹操当时哈哈大笑,众将士见了金鈚箭,以为这是天子射中的,都踊跃向天子三呼‘万岁’,我看天子神色尴尬,曹操却大笑不止,显然很是高兴。当时云长和翼德就神色愤怒,颇有不平之色,但也是无可奈何。回宫之后,果然不几天天子便召见了刘皇叔,并书写了‘衣带诏’,号召天下诸侯讨伐曹操。将军你想,曹操既已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呆在许都又岂能救得了天子?惟有在外兴兵,曹操投鼠忌器,方可保天子平安啊!于是,刘皇叔和我等商议,看如何能领兵在外,再兴兵讨伐。接下来的事,糜竺大人就也知道了。”

糜竺接话道:“不错!天也该我汉室复兴,恰好有了一个机会,那袁术奢靡不堪,落得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不得已前往冀州投靠他的哥哥袁绍,要路过徐州,于是刘皇叔便向曹操讨了一个军令,前往半路上去截击袁术。曹操自然高兴,便令皇叔令本部兵马五万人前去征讨!可那曹操身边有个谋士叫荀彧煞是厉害,皇叔才刚出城十里,想是便被他看出了破绽,于是派了大将许褚过来叫回皇叔,皇叔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推辞掉了。但曹操岂是易与的?当日就派兵追击。皇叔日夜兼程,赶到了徐州城下,用计杀了太守车胄,方才占领了徐州。又命张飞和关羽各自占据了下邳和小沛,互为犄角之势。但一来刚入徐州站脚不稳,二来曹操军马凶残,竟然不到数日便被曹操大军破了下邳和小沛,哎!刘皇叔和关张二兄弟生死未卜,至今也未回到徐州,看来真是凶多吉少了!”

他说着,一边用长袖遮挡着眼睛,抹了一把眼泪。

“可曾派人去寻找?”我问道。

“哎,探马派了几百人,四处去寻找,但都说兵荒马乱之中,根本没有看到他三人的去处。我和简大人两人只得死守徐州,以待他们归来。但城中士卒和百姓早都给曹军吓破了胆,如不是今日将军回来主持大局,我二人也就只好以死报国了!”

“两位先生果然是忠义之士!”我抱拳道:“先生勿忧,刘关张三兄弟都有惊人的武艺,寻常战阵之中不会有性命之忧,且请放宽心。但是,我今日来此,还是往两位先生听小可一言!”

“段将军客气了,你本就是我们的首领,我们以将军马首是瞻!”简雍二人道。

“既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今日之事,我已经答应了夏侯惇,徐州不做抵抗,投降了于他!他也答应不伤害徐州一兵一卒。”

“这……”糜竺、简雍二人面面相觑。

“两位先生莫非有何疑虑?”

“将军有所不知,我等此前已经投降过曹操一次,后又背反,若不是为天子计,恐要被天下人嘲笑为背信忘义之徒了!今番再投靠曹操,这……恐于理不合啊……”简雍道。

许千雪道:“两位先生且听小女子一言。如今徐州已经是孤城一座,城内将心不稳,百姓士卒都皆无战意。如何能防守?汉室江山虽然朝夕倾塌,但诸侯之战还当以百姓安危为先。即使赢得了江山,输了百姓,又有何用?”

“姑娘说的在理,但我等都出身儒家,毕生追求为‘仁义’、‘礼信’,曹操无视汉室江山,却又让我等如何去投降于他?身死事小,失节事大啊!”糜竺道。

“子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如若你等汉臣都一死以明志,那以后谁来匡扶汉室?刘皇叔如若他日再起兵,又有何人去辅佐?”许千雪顿了顿道:“况且曹操是否汉贼为时过早,现如今天下诸侯并起,哪个没有私心?曹操曾对段大虎哥哥言道,他一心忠于汉室,并无篡逆之心。何不再行观望?”

“对,对!”我匆忙道:“二位先生都是读书人,大道理我是讲不了的。可是这次曹操派兵来攻打徐州,军纪严明,沿途并未伤一人。这难道还不是劝降的诚意吗?”

糜竺和简雍二人对望一眼,道:“既如此,我们也不便坚持。但徐州城可降,我二人绝不投降。我们这就出城去,寻找刘皇叔!生死由命成败在天,那也是看造化的事情了。”

他二人其意甚决,我欲待再劝,简雍摆手道:“段将军,我们来日再见了!”

我知劝也无用,便道:“江湖险恶,两位先生珍重!”

看二人远去,我不禁感叹这年头书生也有傲骨。

我自召集城中守军将领,将这番计较说与他们听,众将领也无异议。于是,我身背大刀,站在城门上大声命令道:“城楼上挂上白旗,打开城门,让曹军进城!”

徐州城中,一个“段”字大纛再次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