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官府的船来了!”
左右手下向彭虎汇报。
彭虎的脸上露出凶狠的笑容:“待四之一的船队驶过,就让水鬼动手!”
“是!”
手下前去通报,岸边放风的山越贼兵看已经有四分之一的船队驶过,当即传令动手!
报信的水鬼潜入江中,不出一会儿就完成几番接力,将命令传达。
鄱水水面下,午后温暖的江水看似清澈,但能见度也不过几米远。
对于常年在各条江河截杀过路商旅的水鬼们来说,今天水下的情况还算好。
更冷、更昏暗的河水他们也潜伏过。
拿好手中的凿子和小锤,睁开双眼,熟悉的刺痛感传来。这是河水流经眼睛的疼痛,但他们早已经习惯。
这时原本明亮的四周一黑!
明媚温暖的阳光被弧形的船底板遮挡!
有船只经过!
水鬼们迅速上浮来到船底,将手中的凿子用小锤钉入船底板。
“咚!”
“咚!”
细微沉闷的凿击声响起。
待到将凿子凿入船底板后,水鬼们一手握住钉在船体里的凿子,带动自己随上面的船只游动,另一只手的小锤不停敲击。
很快,整艘船的底舱就响起连绵不绝的“咚咚”声!
那是不计其数的水鬼同时凿船发出的亡命之声!
船舱里,战船的损管严阵以待,他之前就被提前告知可能会有水鬼凿船,所以早就让楼船士们拿好备用的木板等候。
“咚咚咚————!”
伴随着船底板传出的凿击声越来越响亮,楼船士们也同样紧张,一旦发现漏水之处……
“漏水了!”
摇桨的棹卒大喊!
损管对身边一名楼船士大喝:“快!你!去补上!”
“诺!”
这名楼船士拿上木板,背着小包急忙跑过去,熟练的将小块厚实的木板贴在漏洞上用脚使劲踩住,再用钉子将木板钉上。
然而他刚刚接触危机,十几米外又有人喊:
“这里也漏了!”
舱门口的损管又立刻对身边的二三十个楼船士说:“快,你们都下去!谁叫就过去帮着补!”
“诺!”
损管本人也下到底舱加入他的战斗!
通风报信的传令兵也立刻向上层船舱汇报,整条楼船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鄱水上的数十艘战船里。
可纵使豫章水军在提前预警的情况下,还是有少量船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沉!
数量不多,但也有四五艘,全都是小型的艨艟和斗舰。
这些船因为体型小,所以里面的损管不够多,一旦遭遇几十名水鬼一起凿船,还是比较容易出差错。
但水鬼们也不是没有损失,大部分经验不足,水性不够好的人,可能此刻已经溺死在鄱水中了。
他们有的是因为凿船时间过长,没有余力浮上水面。
有的是因为想要浮上水面,被眼见的豫章水军楼船士发现并射杀!
还有的可能就是被水里的、或船底一路挂带的水草缠住,无法脱身。
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大帅也不会记住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他们是水鬼。
而水鬼,终究只会被混混江河所吞噬……
水面上的豫章水军此刻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当得知有水鬼在水下凿船时,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保持镇定!
即使是豫章太守华歆也不例外。
此刻他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的几艘艨艟沉入水底,船里的楼船士们纷纷跳下船逃生。
素有仁德的华歆不免心生怜悯。
就在他感怀之际,船队后方的楼船上扬起号角声!
“嘟呜呜————————!!!”
豫章都尉徐宗听出号角声,立刻向华歆汇报:
“府君!果然有贼兵袭击!!!”
华歆冷哼一声:“贼兵袭击,我等击贼便是!传我号令,掉头击贼!”
徐宗抱拳:“诺!”
而后徐宗朝号手和旗手大喊:“传我将令,掉头击贼——!!!”
号手当即吹响掉头的号角“嘟嘟嘟————!!!”
旗手也打出旗语,示意周围战船掉头击贼!
鄱水之上,上百艘战船放缓前进速度,慢慢掉转船头,准备迎击身后来路不明的贼兵。
春秋秦汉时期的正面水战,比的真就只是谁的船大、谁的船多、和谁的兵勇!
尤其是鄱水江宽只有150米,同时只可并行二三十条船,战船之间还需留足空当方便移动,所以双方直接碰撞的战船有限,可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豫州水军原本最后方的战船,此刻已经被鄱阳、临汝一带聚集而来的宗贼、山越们的战船追赶上。
挂着“汉”字旌旗的艨艟、斗舰上,楼船士们在战船上女墙的掩护下张弓搭箭,不断射向尾随的敌兵。
而宗贼豪右和山越们良莠不齐的各式艨艟、客船、商船一拥而上,船上的贼兵呼嗬不停,雄壮胆气,数十艘小船打头阵冲向豫章水军!
豫章水军也不畏惧,此刻已经有十多艘艨艟和斗舰掉过头来,笔直冲向敌方战船。
其实秦汉唐宋的水战和陆战区别不大,因为中国古代军队基本都是在江河湖泊里作战,这使得船只的高度可以造得更高,像一座座城池一样。
双方打起来就像是移动的战车对垒,远的时候互相用弓弩射击,近了就跳帮作战。
不过,当宗贼和山越们的贼兵看到朝他们冲来的豫章水军的战船后,无不大骇!
许多贼兵急忙大喊:“快摇桨,快摇桨!避开,避开!”
因为宗贼和山越们的船只,许多在规制和型号上还是要比官府正规军的战船差的,面对三层高的艨艟,他们可不敢让自己的船和汉军硬碰硬。
可是此刻江面上挤满了自己人的船,后方还有数百艘船拥堵在鄱水上,想要掉头躲避可不容易。
一些预测自己不会被汉军战船撞到的船主,纷纷对手下棹卒说:“快划快划!不要让旁边那些王八蛋把咱们牵连到!”
还有些心狠手辣的甚至已经开始让人用船桨、钩拒等物件,钩住正在掉头的友军战船,让他们挡在自己的船前。
死道友不死贫道,无量天尊!
这就是乌合之众的缺点,遇见困难,首先想的是保全自身,而不是同心协力。
豫章水军上的楼船士们可不会管这些贼兵怎么想,他们有大船雄壮胆气,射箭的射箭,准备跳帮的准备跳帮。
就在贼兵混乱之际,第一艘艨艟用坚固船身,狠狠撞向敌船!
“砰————!!!”
一声巨响,贼兵那些丈五宽、五丈长看起来还算大个头的商船,直接被艨艟撞翻!船上的贼兵站立不稳,纷纷落下水。
还有艘艨艟直接用撞角将面前的商船撕开,撞成两截。
这艘艨艟势头不减,带着糊在脸上的商船继续向前滑行,被撞得惨不忍睹的商船因为受力开始打横,将周边两条小船掀翻。
艨艟划出四五米后,终于被一群小船包围,停了下来。
这时,艨艟上的汉军楼船士在所部军侯的带领下,举着刀、牌、钩镶等兵器从船上杀出!
“杀啊啊啊——!!!”
这些郡兵出身的豫章水军虽然许多都只是穿着厚衣服、缺少盔甲,但汉家天命赋予他们敢于和贼兵战斗的勇气。纷纷跳上敌船!
艨艟上的弓箭材官们也向周边江面上的贼兵射箭,掩护己方楼船士跳帮。
周围的宗贼、山越们也纷纷从船上杀出,阻杀官兵。
一时之间,宽阔的鄱水上箭矢漫天,喊杀震天!
鄱水两头,豫章水军和宗贼、山越水军互相像对方汇合,在江面上展开厮杀!
双方船只犬牙交错,仿佛要将宽阔的鄱水都撕裂!
……
此时此刻的彭蠡泽上,中郎将董袭立于楼船甲板上,神情自若地观望湖面情况。
在他的旗舰周围,有总计五十五艘战船,数量不多,却也足够。
盖因他们此战是从后偷袭,届时贼兵两面受敌,军心动摇,人多也没用!
董袭身后,身高八尺的徐盛挺拔地站在那里。
徐盛今年二十有六,即被刘基任命为伏波军的统帅,此刻他一言不发,板着扑克脸一动不动。
董袭用余光扫到他,粗犷的大脸上露出笑容,他转身对徐盛道:“文向啊,不用紧张,战场之上不过厮杀而!”
徐盛看向他,拘谨地说:“将军,实不相瞒。盛对战场不陌生,但做将领统帅三军,这还是头一遭!焉能不谨慎啊!”
董袭宽慰他:“你能克制自己的冲动,不狂不躁,这是好的开端。况且我观伏波军平日训练,将士用命,令行禁止,有成为强军的潜质。而今只是还未见血罢了!哈哈!”
徐盛点头:“然也,所以这伏波军的首战,还要多仰仗将军啊!”
董袭拍拍他的肩膀:“哈哈,文向不必担心!去岁我与太史将军和于将军战于历阳,解烦卫初战便杀得袁术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吾还阵斩敌将陈兰!你也可以的!”
好家伙,凡尔赛起来了!
徐盛抱拳:“将军威武雄壮,盛不及也!”
董袭哈哈大笑:“文向何必恭维我,我辈丈夫,当击鼓其镗,身先士卒!立功于马上,留名于青史!总是战败身死,又有何可惜?”
听他如此说,徐盛这才收起内心的拘束。
董袭说的没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徐盛脸上露出笑容,豪迈地说:“将军所言极是!我徐文向不过一匹夫,蒙主公不弃,擢拔于草莽,封我为伏波校尉,以伏波将军马援故事勉励我!”
“今日始受军令,敢不效死命邪?”
“纵使身死人亡,我也会达成少主公的军令,扬名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