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的朝会上,曹操向天子上表,奏请天子召天下名儒入京修书。

同时推举卢植之子卢毓担任秘书监,全权负责此事。

曹操这本奏章,是这些年来为数不多,天子打心底里赞同的奏章。

之后的十余日间,朝廷的诏令传至各方,连袁尚和刘基的实控地也没放过。

修书一事实属善政,因此还是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

关中、河东、颍川、汝南等地都有名士来到许都,想要参与修书。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济阴名士魏讽!另外还有常林、杨俊等人。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在地方任职的官员,如卫觊、苏则、张既等,也都上表希望返回许都,参与修订经典的盛事。

对于在野的名士,曹操当然是十分欢迎的,至于地方的官员嘛,曹操都亲自写信希望他们继续留任。

但是还有一点需要提及,那就是在这些前往许都的在野名士中,少有从扬州、荆州、益州三地过去的。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刘基先曹操一步行动,楚国地盘上人士自然都跑去建业了。

曹操通过朝廷修书的事情,确实招揽到了一些人才,但曹操肯定是不能满足的。

因此,在朝廷的秘书监正式开始修书后,曹操又在七月颁布诏令。

京师许都率先张贴告示,丞相曹操颁发《求贤令》,募集天下异才!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

“……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变得而用之!”

这是曹操挟持天子以来,第一次颁发《求贤令》。

其中“唯才是举”的口号,揭示着曹操此次求贤令的宗旨。

那就是——只求有才,不论德行!

而《求贤令》颁布后的第三个月,一群让曹操都感到意外的人抵达了许都。

他们就是曾经效命于袁氏的许攸、郭图、辛毗等袁氏老臣!

曹操听说许攸等人来投,高兴地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就跑出了丞相府,将门口的许攸等人迎进丞相府。

“哎呀,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们来投我啊!”

曹操一边大笑一边跟许攸等人讲话,他的眼睛本来就小,高兴之下,双眼几乎要变成两条细线了!

许攸等人见曹操竟然光脚来迎,感动得不行,全都恭顺地向曹操下拜,表示敬服。

曹操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扶起,然后立刻命人摆设筵席,款待许攸、辛毗等袁氏旧臣。

宴席上,经许攸等人的讲述,曹操才知道这些袁氏旧臣为何会来投靠自己。

原来自从袁尚上位,袁谭袁熙纷纷倒台后,审配和逢纪凭借拥立之功,独揽河北大权。

袁尚以审配为幽州刺史,逢纪为冀州别驾,各掌一州,就连沮授、荀湛、辛评等袁氏中的老派人士都只能屈居二人之下。

不过,审配和逢纪的能力确实没什么好挑剔的,二人在这几年内将河北经营得还不错,使得河北渐渐恢复了往日袁绍在世时的盛况。

然而审配这个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喜欢专断,容不得他人一点异见!

许攸等人本就因为投靠袁熙而不受袁尚待见,被袁尚安排在审配手下,真实用意就是为了让审配整治他们。

这两年许攸他们可是受尽了审配的夹磨,但为了活命,还是只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这不,他们一听曹操颁发了求贤令,还喊出了“唯才是举”的口号,于是立马找机会逃出冀州,跑来许都转投曹操。

当晚,许攸、郭图、辛毗等人向曹操大倒苦水,曹操都好言安抚,然后授予他们要职,赐下重赏。

许攸、郭图、辛毗等人感动得泪流满面,大呼誓死也要报答曹丞相的恩情。

宴会结束后,侍从们扶许攸等人下去休息。

而刚刚还一副酩酊大醉模样的曹操,却立马清醒过来。

侍从们把解酒茶端上来,曹操喝了一碗,就地卧在凉席上抬头望天。

今夜的只有一轮月牙,但却格外明亮,如一勾白玉。

可皎洁的月牙落在曹操眼里,却仿佛是黑夜对他的嘲笑。

“呸——!”

曹操吐出嘴里的茶渣,喃喃道:“刘基……刘基……你可真是吾曹孟德之大敌啊!”

舜舞干戚而有苗服!

以曹操的明智,他都不需要刻意去感受,就能注视到刘基手中那无形的“干戚”!

荀彧、荀攸叔侄的杜口裹足就是最明显的迹象!

这几个月里曹操又是借天子名义修书,又是颁发《求贤令》,为的就是对抗刘基的“干戚”。

但不得不说,曹操的努力还是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果。

不仅有魏讽、杨俊等在野人才入朝,还有许攸、辛毗等袁氏郁郁之臣来投。

可是曹操却一点都不敢松懈,更不敢为这一点成就而沾沾自喜。

哎——!

“来人,去把子桓和子建都给我叫来!”

曹操向仆人下达命令,让他们趁夜招来曹丕和曹植。

曹家诸子之中,不算已经病逝的曹冲,曹植的才能是最出众的,而曹丕次之。

曹操在这个时候召他们前来,自然是为了自己百年后的事情提前布局。

不一会儿,曹丕和曹植都来了。

曹丕是中平四年生人,今年已有二十八岁,比楚王刘基小三岁。

虽说曹操是半夜紧急召见曹丕,可曹丕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睡意,衣冠也非常整齐,在礼数上没有一点点缺漏。

曹操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曹操扭头看向曹植,不禁眉头皱起。

原来曹植是以一副醉态来见曹操的,估计今夜又是与杨修、丁仪等人宴饮到半夜!

甚至有可能曹操这边都散席了,曹植那边才喝到兴头上……

啧。

曹操在心底咂咂嘴,面上却回复平静,对曹植的偏爱还是让他没有出言训斥曹植。

“你们知道为父为什么要叫你们来吗?”

曹操心平气和地说道,没有刻意彰显父辈的威压。

面对曹操的问题,曹丕皱眉陷入苦思,曹植则因为酒醉不能言语。

“哎——”曹操叹息一声,“你们两人坐过来,替为父看看,我头顶的花发是否又多了。”

“诺。”二人起身,坐到曹操身边。

曹操摘下沉重的大冠,低头让两个儿子看自己头顶的白发。

“怎么,是否多了?”

“禀父相,儿觉得与往年比,不见增多。”曹丕恭敬地回答道。

曹操欣慰地笑了笑:“呵呵,撒谎!”

“儿不敢!”曹丕赶忙跪到地上。

啧。

曹操又在心底对曹丕的作为咂嘴。

这俩儿子,怎么优缺点都这么明显呢?真叫我难以拿定主意,还是考考他们吧。

曹操脑子急转,心中有了想法。

“你们二人可曾听说许都有什么风声吗?”曹操将考题告之两个二子。

曹丕忽然皱了下眉头,看来自己的父亲已经有所察觉:

而今这看似风平浪静的许都之下,俨然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一旁醉眼朦胧的曹植摇了摇头:“禀父相,儿不知!”

“那你们明日开始,就去查办此事。有任何消息,都不可妄自行动,先来向为父禀报,明白吗?”

“儿们知道了。”

“好了,你们退下吧!”

“诺!”

曹丕和曹植走后,天色已经见亮,曹操这才躺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