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春。
袁尚留审配坐镇邺城,召集冀州各路兵马五万人,亲征幽州范阳!
出征的同时,袁尚还派出大量士人前往幽州劝降,正如逢纪事前所料,幽州各郡县皆有起兵响应者。
幽州牧袁熙资质平庸,河北人都知道袁熙绝不可能被袁绍认定为继承人。
而袁尚在去岁迅速消灭袁谭,不管是从名义上、事实上、血统上,都成为了唯一的袁氏正统。
因此袁尚和袁熙之间的关系,就是大宗和小宗的关系,小宗听从大宗号令,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事实则是袁熙自成一派,既不遣使纳贡,亦不送子为质,还不听调令,如此就坐实了小宗不服大宗的罪行,也就给了袁尚攻伐袁熙的名头。
即便袁熙有朝廷的任命,但在忠于袁氏的臣属、世家、和百姓看来,作为小宗的袁熙即使想要保留一定的自主性,但也必须向袁尚表示臣服。
并且已故的袁绍统治河北二十余年,袁绍在河北多行宽仁之政,很得冀、幽二州民心。
所以支持袁尚这个正统继承人的河北百姓和士族非常多,愿意拥护袁熙的才是少数!
支持袁熙的人,多是因为袁熙有朝廷的任命,本质上其实还是亲汉派,如果朝廷换个人当幽州牧,这些人同样会改换门庭。
因此袁尚对幽州的战事十分顺利,大军很快就推进到范阳城下!
幽州牧袁熙在范阳聚集了三万守军,据城坚守。
同时袁熙问计此前跑来投靠自己的许攸和郭图,希望他们能想办法击退袁尚。
许攸建议袁熙向朝廷求救,臣服于曹操。
此计自然遭到了包括袁熙本人在内的多人反对,郭图甚至指着许攸的鼻子大骂反贼!
许攸辩解道:“熙少主,袁尚来势汹汹,河北人心思尚,若困守孤城,只会坐以待毙。去岁袁尚将袁谭斩首,范阳城破之日,难道他还会宽恕熙少主吗?”
然而许攸的解释并不能说服袁熙,毕竟袁熙还知道自己是袁绍的儿子!
“许先生不必再说什么降曹之言!吾乃邺侯之子,就算今日兵败被杀,那也是袁熙才智缺疏不如尚郎,吾虽败无怨。一旦降曹,那便是背弃宗族,认贼作父,吾丢不起那个人!!”
袁熙义正严词地叱责许攸,让对方感到颜面无光,主动退出了房间。
许攸走后,袁熙磊落的态度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好评。
官员们的赞许给了袁熙自信,同时也让他在信中有了决断!
“诸公,吾意已决,出城与尚郎做个了断!输了,大不了将这幽州拱手让与他。赢了,那就由我袁熙来提领河北,继承先父遗志!”
言毕,幽州别驾韩珩当即站出来附议:“少主襟怀坦白、不行鬼魅,不负邺侯血脉,我等自当鞍前马后,效死尽忠!”
“对!大不了决一死战!”
“是啊,贼虏在南,当速战速决,使河北鼎定!”
袁熙看见众人都支持自己,不禁大喜:“吾袁熙有诸公鼎力相助,纵使败给尚郎,可以无悔矣!”
“少主,下令吧!”
“下令吧!!”
袁熙用力地点头道:“好,派人去送战书,明日辰时,吾要与尚郎一决雌雄!”
“诺!”
……
两个月后,吴都建业。
仍在吴王刘繇榻前服侍的刘基再次收到军报。
“世子,北方来报,三月初,冀州牧袁尚与幽州牧袁熙在范阳城西决战,双方激战数日,皆死伤惨重,幽州牧袁熙最终被袁尚部将吕旷所擒,幽州易主!”
吴王寝宫外,法正直接向刘基汇报。
刘基听完后望向北方,几只飞鸟略过天空,将刘基的心思打乱。
“吾晓得了,孝直请回吧!”
刘基只说了一句,便要转身返回宫内。
“主公!”这时,法正一把拉住了刘基!
刘基被法正拽着衣袖,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孝直这是作何?”
法正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主公仁孝,法正钦佩万分!可是主公已有数月未曾出宫,臣担忧!”
刘基愠怒道:“法孝直!我父王病危不省人事,我哪有心思管其他的?!步骘、张昭、吕岱、刘晔、杜袭皆世之良才,他们难道还处理不好政务吗!”
“主公!纵使管仲、萧何在世,主公身为世子,也当体察国情政事,不可因小义而废大事啊!”
法正跪地而谏,面色诚恳。
“法孝直!……”
刘基正要发怒,忽然宫内传来喊声。
“世子,大王醒了!”
“……”
刘基话到嘴边,然后又咽了回去。
“你在外面候着吧!”
“诺。”
法正应了一声,仍旧跪地不起……
刘基不管他,径直入宫,快步走到刘繇的病榻前。
此刻刘繇已经从榻上坐起,气色较之昏迷时好了许多。
见到刘基,刘繇的脸上马上浮现出慈祥的笑容:“世子来啦!”
“儿臣拜见父王!”刘基跪到榻前。
刘繇想起身伸手扶他起来,却只觉得双腿有如灌了铅,难以起身。
“咳咳……你们,扶世子起来!”
“是。”
“世子,外面如何了?”
刘繇看向宫外,冲着法正的方向挑了挑眉。
“禀父王,乃中原战事也!”刘基解释道。
“哦,你盯着就好,只要吾大吴无碍就好。”
“诺。”
“来,扶本王起来!”
刘基上前,将刘繇的病体扶起,刚一上手,刘基心里就咯噔一下!
好轻!
刘繇的身体恐怕已是病入膏肓,药石难医了……
一想到此,刘基的眼眶不禁红润,但他还是强忍着悲伤,对刘繇讨好道:“父王能下地行走,这病应该是要好转啦!”
“呵呵,”刘繇轻笑一声,灰白的长须微微晃动,“扶我在宫内走几圈,睡久了还是要多动一动,不然老了就没机会了。”
“诺。”
然而刘基才扶着刘繇走了十来步,刘繇就已经气喘吁吁,双股战战,刘基又赶忙扶刘繇坐下,让在一旁等候的张仲景上前调理。
“吾儿不必忧虑,为父无碍。”刘繇一边接受张仲景的推拿,一边笑着宽慰刘基,“想你小时候,为父也是这般扶着你学步,晃眼间,二十六年过去了,呵哈哈!”
刘基眼眶顿时湿了,他赶忙低头跪下,掩饰泪水,心道:父王,今年是建安十五年啊,儿臣虚岁二十八了……
但他嘴上还是情真意切道:“父王养育之恩,儿臣万死难以报答,只愿生生世世做父王的儿子!”
刘繇欣慰地笑了,他本想大笑三声,然而胸中气短,只能保持微笑。
“世子去忙吧,为父困了,想再睡会儿。”
“诺。”
刘基扶刘繇睡下,直到确认刘繇只是安睡,这才两步一曲地走出宫殿。
等刘基走后,刘繇睁开双眼,小声地说道:“医官,吾还有多久时日?”
张仲景轻叹一声:“禀大王,若上苍庇佑,至多还有三日。”
“三日吗?吾还有心愿未了,却感行动不便、神昏智短,医官可有何法子?”
“这……下官可施以金针刺穴之法,强驱肉体,再辅以五石散、仙丹等物振作精神。如此可使大王三日之内与常人无异。只是……”
张仲景不说完,刘繇也能明白其意。
“三日吗?也好,施针吧!”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