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德这是要逼朕啊!”
哐——————!!!
章德殿内,天子将案几一把推翻。已满而立之年的天子脾气也跟着渐长,意识到自己又沦为傀儡的天子气愤到了极点。
宦官和宫女们都噤声不敢说话。
这时外面突然来报:“陛下,议郎赵彦求见!”
天子叹息一声,对着宦官们道:“快收拾收拾!”
“是——”
众人连忙将宫内一片狼藉收拾好,之后才将议郎赵彦请进殿。
赵彦进来,天子连忙请他入座:“赵卿,快入座!”
赵彦一礼:“谢陛下!”
赵彦乃琅琊人,少有术学。
延熹三年,琅邪贼劳丙与太山贼叔孙无忌杀都尉。攻没琅邪属县,残害吏民。朝廷以南阳宗资为讨寇中郎将讨贼,赵彦献策助宗资平定叛乱,由是出名。
如今赵彦被征辟入朝,做到议郎,尝出言为天子讲解时策,深受天子信用。
天子今日请赵彦来,自然是想让赵彦出谋划策。
二人入座后,天子当即向赵彦吐槽朝会上百官逼宫一事。
赵彦正襟危坐,待天子吐完胸中烦闷,仍不发一言。
天子疑惑:“赵卿为何不说话?可是觉得朕说得太多了?”
赵彦没有回应,只是用目光扫视左右。
天子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对左右宦官道:“你们都退下!”
宦官们不敢违逆天子的意思,都退出章德殿。
等殿中再无其余闲杂后,赵彦这才开口道:“陛下,今日过后,彦怕是要命不久矣了啊!”
天子诧异道:“爱卿为何这般说?”
赵彦叹息一声道:“哎,陛下,宫中耳目众多,今日密会必入曹孟德之耳,我命休矣。”
天子紧皱眉头,满脸不解地问:“可是往日吾也尝召爱卿入宫啊!”
赵彦摇头解释:“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往日相召,左右不会坏曹操所图之事。今日曹操欲置丞相,陛下召彦,操必罪彦!”
天子急得忙说:“哎呀,是朕害了卿啊!这可怎么办啊!”
赵彦倒是很淡定,他出言安抚天子,然后说道:“陛下,事已至此,还是让彦最后再为陛下谋划一番吧!”
天子听赵彦的意思好似再说二人将要诀别,不禁心生哀怨,眼眶一下子红了。
赵彦欣慰道:“陛下,还望陛下谨记在下接下来说的话!”
天子连连点头:“赵卿请讲!”
赵彦遂道:“操欲复置丞相,陛下实不可……”
“来人——!打开宫门!”
忽然,章德殿外面传来骚乱!
天子与赵彦一惊,赵彦明白是曹操来了,但他完全没料到曹操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如此雷霆手段,天子怕是!
赵彦连忙抓着天子的手道:
“陛下,臣将死!陛下记住!陛下可允曹操任丞相,曹操必不敢加害陛下。操年岁长陛下两轮,陛下当保重身体,效中宗宣皇帝待霍光故事,操身死后,必有……”
话未讲完,殿门被人推开,司空曹操带着一群御林军冲进殿内,曹操直接拔剑朝赵彦走来:
“赵彦狗贼欲刺天子,受死——!”
寒光一闪,赵彦的人头直接被曹操砍下!
噗嗤——!鲜血溅湿了天子的冕服,血液顺着冕旒的玉珠串滴落,落在天子白净的手背上……
天子的手背传来温热,鲜红的血珠如同针一般扎眼。
“啊啊————!!”
天子受惊,曹操连忙跪下:“陛下!赵彦欲行刺陛下,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天子连忙摇头,惊骇不能言语。
曹操起身,对身后的一群军士及官员们道:“赵彦欲行专诸故事,现已伏诛,按律夷灭三族!”
“诺——!”
军士及官员都下去执行曹操的命令。
随后,曹操对天子躬身道:“陛下,国事繁忙,容臣告退!”
天子哪里敢留曹操,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曹操微微一笑,转身对宦官们一甩手,示意宦官们把现场打扫了。宦官们大气都不敢喘,低头躬腰忙活起来。
曹操一步步走向殿外,天子无神地看着曹操的背影,仿佛看到旧日的阴影……
“泣……呜呜————曹孟德!曹孟德!你这……”
奸贼!
翌日朝会,百官再次在曹操的头号拥趸董昭的带领下劝天子以曹操为丞相。
天子不敢违逆曹操的意思,当即应允。
曹操一再推辞不受,并又言要告老还乡。
天子哪里会不明白曹操的意思,这是要三辞三让,又当又立!
天子只能表示散朝,明日再议。
之后两日,天子又请曹操任丞相,曹操依旧推辞,直到推辞了三次后,曹操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担任丞相。
升职感言上,曹操先感谢天子的重用,一通言语夸赞天子的德行,几乎都要说天子德盖三皇了。
然后曹操又表示自己德不配位,但是天子执意要让他担当丞相,他才接受,不然就是抗旨。
最后曹操接任丞相,并宣布了第一条政令——废三公,置御史大夫!
曹操的意见无人敢阻拦,于是曹操表党羽郗虑为御史大夫,职同司空。
一通人事任免后,朝堂上再找不到一个亲天子的大臣,百官之中只剩下明哲保身者与曹操的亲信党羽。
曹操借着收复凉州与使羌胡内迁的功绩,彻底将本就没什么权力的天子架空!
曹操在这个时候选择发难,是因为在将势力发展至关中及凉州后,朝廷的人手越来越驳杂,如赵彦这般想要扶持天子的人越来越多,让曹操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曹操需要复置丞相,向关中及河陇地区的士人百姓展现权威,让这些新入伙的人明白朝中是谁说了算。
不然以四百年大汉在东西二都及关陇地区积累起的人心人望,关陇百姓及士人恐怕都会倒向天子。
如果等到倾向于天子的势力壮大,那时曹操再想向如今这般左右朝纲、视国事如家事,想想都会觉得很困难。
因此曹操才使用雷霆手段,以丞相之名削弱朝廷对关陇地区的影响力,加强自身在三辅及凉州的威望。
至于这会否引发反弹,曹操觉得处理起来还好。
因为如今袁绍和刘繇战于徐州,曹操眼下没有外部敌人,正好着手解决内患。
且颍川士族和谯沛武人集团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即便别的人想反对,他也有足够的实力弹压!
退朝后,曹操依照礼制要到章德殿向天子谢恩。
曹操在宦官的带领下入殿,走到天子座前跪下:“丞相车骑将军郑侯臣操谢陛下厚恩!”
天子坐在座上,想起前几日赵彦被曹操斫杀的事情,因此神情愤然。
天子语气激动地说:“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
曹操猛然抬头,先看天子,天子面有愠色。
又环视殿内,左右立柱及屏风后似有光影闪动!
曹操连忙道:“容臣告退!”
说罢不等天子准允,起身小步退出章德殿。
从章德殿退出后,曹操伸手一摸额头,刮下一手细汗!
臂膀一伸一缩间,后背衣物已被汉水浸湿!
曹操在内心惊呼:“今日差点丢了性命,往后不可再入宫!”
原来曹操刚刚以为天子在章德殿内伏有兵士,这才敢对自己说出“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的话来。
然而曹操急匆匆的离去,让章德殿内的天子很是茫然……
之后的数个月中,曹操展开杀戮模式,只要他觉得有人和赵彦一样倾心天子,那就会被曹操找借口诛除!
同时,曹操也派出使者拉拢关陇士族。
曹操就这样一手执刀,一手捧糖,迅速平息了内部的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