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断水

“我那表侄子特别可爱,我到现在也总是想起他那肥嘟嘟的小脸蛋,听到他们放弃寻找孩子,重新生了娃,我心里怒得想杀人。”锦茉脸上升起一抹微红,“我妈还说我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爸妈都想开了我想不开,真是个傻姑娘。”

“你不是傻姑娘,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我忽然对锦茉感觉亲近起来,尽管是因着这种奇怪的原因,之前看她面上冷冷的说话又好刺人,还总觉得与之有些隔膜。

“善良不能当饭吃,特别是现在的世道,有时我也很迷惘。”锦茉咬咬嘴唇,又摇摇头,走了。

门外的尸群被引走,大伙终于能出去伐木,绿化带的小树被男人们砍了十几棵回来,又被劈成了一小段一小段,谁知却点不燃,原来这些木头太潮,直接烧火是不行的,要晾几天,变得干燥才能用。

于是,五楼的地面上,被我们摆满了剥去树皮的小段木头,虽然商场内温度很低,但室内也比室外干燥得多,大概这样晾了五六天,木头段就可以点起来烧火了。

这些活计在从前,那就是男人的事,城里的女人有几个会劈柴的,但男人们要冒险出去伐木,细化的活就必须我们女人来做,所以我们集体上手,不管力大力小,都参与了劈柴剥树皮的工作,还好商场里有的是手套,不然就我们那些纤纤玉手,没几下就得磨出大血泡来的。

就连星泽和付然两个小丫头都帮忙剥树皮,但鹏少仍然保持着少爷姿态,手都不伸一下,当然,他的女朋友咩咩和赵馨情,也不能干这些粗活的。

驾校女人们倒很主动积极的参与劳动,有韩淑君这个大姐头带领,她们蹲在地上用小斧头小砍刀处理着木柴,没有抱怨一句累和苦,自打来到商场,她们吃上了热乎饭菜,安全感也直线上升,干这些活根本不算什么。

取暖和造饭的问题因着这些绿化小树暂时解决了,五楼也因为几个餐厅后灶每日起火,温度不再象之前那样低。

更严重的问题来了,不知是水厂被丧尸攻陷还是地下水管被冻裂,商场里突然彻底断水。

断了电对我们的生存影响不算大,可断水就糟糕了,超市里还有几十箱饮料纯净水,暂时够我们喝,但上厕所没水冲真要命!

为了不把商场内的卫生间变成恐怖地狱,我们抓紧时间想出了解决方法,就是将超市里的塑料水桶在各卫生间放几个,当成便桶,然后将排泄物从窗口倒去商场外面,反正不能使用已经无法冲洗的卫生间蹲位就是了。

这种如厕方式实在很尴尬和难受,别的不说,就卫生间里那股恶臭味儿,就把进去的人熏得不敢大喘气,断了电,卫生间里又无法换气,大伙只能忍着。

当我再一次被便桶里的“存货”视觉刺激得差点呕吐时,我把女人都集结起来,跟她们商量,不要等便桶快满了再倒去外面,能不能用一次就倒一次,都勤快点,别让卫生间里的味道再恶化下去了,时间长了进去的人都容易中毒。

然后女人们又说,超市里的塑料桶数量足够,为了卫生,大家不如每人一个,在桶上写上名字,自己用完自己倒,重要的是,自己也没那么嫌弃自己。

我们这样做,卫生间里就只有空桶,臭味渐渐散去,空气干净多了。

但男人觉得我们太矫情,他们弄了几个超大的塑料桶扔进男卫生间,每次都等那桶快溢出来,才会出两个人去倒,也不嫌沉重和恶心,用他们的话讲,麻烦才是最让人受不了的,上次厕所就倒次小桶?开玩笑吧?

美好的现代生活就这样一点点从我们的人生中抽离,每天围着后灶烤火造饭,连洗碗的水也没有,只能用湿巾简单清洁餐具,上完厕所就乖乖提着小桶走到商场后身的窗户那去倒屎尿,再也没有洗澡的可能,唯一能洗脸洗手脚的就是用湿巾擦拭,没过几天,我们的脸颊都粗糙起来。

因为缺水,超市里的所有饮用水全部被统一存放在五楼电影院的一个空放映厅里,由唐晓正和叶谦两人共同看守,每日按人头发放吃水,每人一天两瓶,可选纯净水也可选饮料。

之后,顾哲北不知怎么想的,他又张罗大家,把超市里剩下不多的食品和一部分生活用品也运到电影院里,安放在另外几个干净的放映厅中,当然,食品他给一楼的人留了一部分。

一楼的人也会上来领水,他们对超市里的物资重新安排并无异议,顾哲北对他们保持一视同仁,甚至还将四楼平台的肉食也给他们发了些。

这样,整幢商场里的幸存者,现在是一样的待遇了。

鹏少突然发飚了,理由是他让叶谦多给他拿一箱水,他要洗漱,可唐晓正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哎你个臭小子,居然不听我的话了?”鹏少站在放映厅外跳着脚骂叶谦,叶谦冤得要死,他只是负责看守物质的,哪里有权利多分配来?又不敢辩解,苦着脸在那挨骂。

唐晓正背靠厅门也不作声,脸上坚定得很,一副你要进去先打倒我的架式,鹏少当然不会硬来,他把气全撒在自己手下身上,只管骂叶谦。

“鹏少,你又淘气了?”胡落落闻声赶来,见状哭笑不得。

“我都要臭死了!这么臭着让人怎么活啊?宁可不吃不喝也不能顶着一头油油的头发嘛!”鹏少指着脑袋上打了络的头发抱怨。

“就是的,我的头皮好痒,再不洗都要生小虫了。”咩咩在鹏少身边,苦着脸摸着自己凌乱的长发。

“没办法嘛,你们就忍一忍啦!一共也没多少水,还得留着喝呢,其实你现在也很帅呀,不用喷发油了。”赵馨情在他们旁边柔声劝着,她的秀发也已经不再蓬松,但她把头发扎了起来。

“不行不行!宁可不喝水也不能臭死!”鹏少坚决的回答,又指着叶谦骂道,“你给我进去搬箱水出来!我数一二三!”

“你数到一百他也不能进去搬,不然他也没有看守物质的资格了。”顾哲北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如果实在想洗漱,也不是没有办法。”

鹏少转过身,气乎乎的看着顾哲北,“有办法你不早说?”

顾哲北指指窗外,“你们没注意到又下雪了吗?用干净桶出去装雪,回来煮沸了不就是开水么?”

我们齐齐呀了一声,好主意啊!

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我感觉自己又可以焕然一新了。

大伙迫不及待的提着超市里的干净塑料桶冲进四楼平台,小心的捧起刚刚蓄起的纯净白雪,放进桶里后再压实,再装,直到桶里被装满。

雪水无限,可木柴有限,我们不敢过于浪费,大家每人分了一小盆热水,仔细的洗了头发和脸后,那水就变成灰黑色了。

一直没机会彻底洗干净的餐具,也终于可以用烧开的雪水加洗洁净清洗干净了!

我们又把各自的便桶拎到外面,直接用雪认真涮洗了一番,刷子也是多得是。

最过分的就是鹏少,他指挥手下烧了一大锅雪水,居然和咩咩一起泡了个热水鸳鸯澡,用了不少柴火。

但是大雪带来的便利令我们都很好心情,没人跟他计较。

看着大雪,我无限憧憬的想,是不是只要下雪我们就不用再忍受臭臭的厕所了?雪水化开也可以用来冲厕所嘛!

事实证明这是可行的,化开的雪水将厕所冲得干干净净,我们至少暂时不用再倒便桶,只是用了一桶雪也少不了出去装雪回来化着,以备下次冲厕。

但我们没敢食用雪水,煮沸过的也不敢,谁知道雪里有没有病毒潜伏?大家依然每日去放映厅领取自己那两瓶水喝,在没渴到要命之前,没人愿意去冒那个风险。

雪下了好几天,雪水足够我们重新将之前变得肮脏的卫生间彻底清洁了一番,又顺带着将居住的餐厅和狼狈的后灶也做了下卫生,这自然是女生们自发的行为,爱干净是女人的天性,断水的那些天,我们简直要窝囊死了,这会有了充足的雪水,虽说十分冰凉刺骨,但在我们眼里,有水的日子太幸福了。

看着我们象一群勤劳的小蜜蜂戴着胶皮手套挥舞着大抹布东擦西擦,顾哲北表示很无奈,他无法理解我们做的这些“无用功”,在他看来,只要有水冲厕所就算文明人了,实在没必要把精力花在对抗灰尘上。

其实他不懂,在这样不知明天会怎样的末世,我们女人也只能在这种鸡皮琐碎的家务活中找回一丝平静感,不停的将“家”擦拭得一尘不染,可以带给我们一种错觉,瞧,现在过得仍然是正常生活,不会再糟糕了。

当我们擦完餐厅又擦了商场的走廊后,外面的雪停了。

东北的雪一下就下得豪气万千,站在凯德的五楼向远方望去,视线所及的建筑物全被盖了层漂亮的雪被子,湛蓝的天空纯净得象个童话,好美!

而那些不知寒冷和疲惫的活死人也钻了出来,晃动在顶着雪帽子的弃车之间,瞬间就将这美景破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