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们是晚上到达北京的,十几辆大客车早就等在北京火车站的广场上了,直接就将我们送到了西郊白石桥附近一所中学的体育馆。体育馆内,木质场地的四周全部都铺上垫子,形成一个挨着一个的铺位,男生女生各占大厅的一半,相互毗邻的地方只是少了一块垫子而已。每个铺位上放着一个枕头,一床棉被,那棉被上还都缝着一条小小的白布,上面写着一个个我们所不认识的人的名字。
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又困又乏之中,那个喧嚣和吵闹的世界突然地消失了,四周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大家倒下去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
吃过接待站送来的早餐后,陈焱召开了全体团员大会。体育馆的中央放着各种各样的体育器械,他就站在其中的一只木箱上,告诉大家,国家为来北京的红卫兵提供免费食宿和交通,提醒大家不要弄脏了自己使用的被子褥子,因为那是北京各家各户居民主动借出来接待红卫兵的,还要求大家一言一行都要以陵江市红卫兵应有的形象要求自己,不要给陵江人民丢脸。他的讲话结束后,各校分别召开了简单的会议,进行了的分组。出发前,闻梅要求大家要互相关照,注意安全,不要走失,努力学习到更多的东西。
我们驻下的学校是一组孤立的建筑群,体育馆只是其中一个独立的单元,用一排低矮的铁栅栏与其它建筑分隔开来。出大门后就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路的两边是一溜高大的杨树,树下是一条流水淙淙的水渠,水渠外面是一片广大而又开阔的农地,一畦畦地种着一地青翠油绿的大白菜---☆★其他书友正在看★☆。沿着马路步行十几分钟就到白石桥了,只是在这里,北京才象一个都市一样真正地忙碌起来。明媚的阳光下,操着各地不同口音的红卫兵来来往往,公共电车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穿梭般驶过。我们找到去北京大学的332路公共汽车站,刚刚排在队伍后面,就有几个拎着水瓶,端着茶水的大爷大娘过来,挨个儿请我们喝茶。
一位一头银发,满脸的慈祥的老大娘端着一个茶碗走到我面前,问我:“小伙子,从哪里来的。”
我说:“四川。”
她说:“从那么远的地方,千里迢迢来到北京,请喝一碗北京的水吧。”
我接过老大娘递过来的茶碗,把一碗茶水一口喝尽,赶紧说:“谢谢!”,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站在大娘身后的那位老大爷爽朗地说:“你们来到北京,就是毛主席请来的客人,接待好毛主席的客人是咱们北京人的义务,也是咱北京人的光荣,小伙子,你就不客气地喝吧!”
喝了大爷大娘们的茶,大家也都感动得忙不迭地道谢。
以后几天里,我们处处都遭遇相似的情景。也是从那以后,直到现在,我都对北京人保持着美好而温馨的记忆。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紧张、兴奋而又无比幸福的在北京的日子。
在那短暂的几天中,我们走遍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北京的主要大学,所到之处都是摩肩接踵的人群、慷慨激昂的演讲、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漫天飞舞的传单。那时,大家心头都压着一个沉重的负担:党和国家花这么多的钱,让我们来北京学习,我们一定不能辜负党和国家对我们的希望。我们所能做的也就是听演讲、抄大字报、收集各种红卫兵小报传单等印刷品。
晚上回到驻地,吃过晚饭后,是各中学一号勤务员集中向总部汇报当天情况的时间,同时,也是各小组整理当天摘抄的大字报的时间。汇报的地点就在体育馆的中央,陈焱与各校的勤务员们围成一个圈,席地而坐。汇报的过程中,常常发生激烈的争论,于是各学校的同学们就不由自主地参加进去,使汇报会变成了全体人员参加的讨论会。
那几天里,我们都仿佛掉进了一个**与知识的海洋,每个人都累得够呛,但又无时无刻不沉浸在无比的兴奋和快乐中。在那风起云涌的时候,各种庸常时期不可思议的事件层出不穷扑面而来,各种思想和理论风云际会,相互激**,猛烈地冲击着我们那朦昧初开、混沌而又透明的心灵,各种言说的碎片零散而又杂乱地漂浮在思想的天空中,让我们激动不已,以为已经穿云破雾,洞悉了那纷繁复杂世界中的种种秘密。
来北京之前,我们这些生在南方长在南方的人,对北方秋天里日夜温差的悬殊没有真实的深受,虽然按红卫兵总部的要求,多带了些衣服,但仍然有一些体质比较弱的同学开始有了伤风感冒的症状。这天吃过晚饭后,我们这个小组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刚要按照惯例整理当天摘抄的大字报,杨南雁就嚷嚷说头疼。闻梅让她躺下,然后掏出钱来递给我和葛利江,说这两天晚上体育馆里咳嗽的声音此起彼落,感冒了的怕不只是杨南雁,要我们到白石桥街上,找一家药店,买一些治疗伤风感冒的药回来。
我和葛利江走出体育馆的大门,一股凉凉的晚风吹来,让我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葛利江却是一副兴冲冲的样子,说天天都晕头转向地抄,黑地昏天地写,人都快烦死了。我们向灯光明亮的地方走去,慢慢地走得有些热了,才找到一家很大的药店,买下了一大包“速效伤风感冒胶囊”。
回到体育馆的时候,我们看到所有的人都以陈焱和参加汇报会的各校勤务员为圆心,聚集到了体育馆的中央,内圈的人们仍然席地而坐,外圈的人们都三三两两地坐在那些体育器械或者随意地站在木地板上,陵江市各中学的红卫兵代表们都争先恐后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一派慷慨激昂的气氛---☆★其他书友正在看★☆。
我想,汇报会又开成辩论会了。
这时,高一二班的汤博勤务员站在一块略高的垫子上,正在发表他的演说:“……听了刚才几位同学的发言,我很有感触,我们中学生红卫兵是陵江市委从上到下地组建起来的,但是,陵江市委组建中学生红卫兵,正是为了响应毛主席和党中央的号召,发动广大中学生参加**,因为这样,我们当然就与当权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问题在于,是不是当权派就不应该组织我们参加**?
如果是这样,请问,我们陵江市的上万中学生有谁能够自发地起来参加**?
难道当权派领导我们宣传共产主义精神、组织我们到大江大河中去锻炼、开展‘破四旧’的活动,这些,都错了吗?……”
他瘦长的身架上罩着那件袍子似的宽大衣服,若在平时,看起来有点滑稽,到这时反倒为他增加了几分潇洒。
他的讲话博得了一片掌声。
一个陵江市第二中学的男同学站起来说:“问题在于,中央关于无产阶级**的决定中明确讲,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而我们所做的这几件事,不仅与此无关,反而被造反派用作了证明我们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帮助当权派转移斗争大方向的口实。现在是造反派说我们是保皇派,可以随便地找到十个理由,而我们却没有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给他们以有力的回击,搞得我们‘跳进黄河洗不清’。”
闻梅本来是盘腿坐在地上的,这时,她从地上站起来说:“中央关于无产阶级**的决定说,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但是,却并没有给出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明确定义和政策界限,因此,我们也不能不加区别地将所有的当权派都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因为,这不能解释解放十几年来,我们国家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中取得的辉煌成就,不符合我们党的各级领导干部在各自的岗位上为党的事业艰苦奋斗,廉洁奉公的事实……”
又有一个其它中学的女生站起来说:“是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以遵循的标准,毛主席说:‘对广大人民群众是保护还是镇压是共产党同国民党的根本区别,是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标本区别,是无产阶级专政同资产阶级专政的标本区别’。正如北京各大专院校的大字报都指出的那样,对待群众运动的态度就是一个可以把握的标准。在运动中,有的当权派执行打击一大片,保护一小撮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运用一切手段镇压自发的群众运动,分化瓦解革命群众组织,残酷迫害敢于起来造反的革命群众,甚至挑动群众斗群众,软硬兼施,各个击破,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当权派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这时,我和葛利江挤进圈子里去,本意是要想告诉闻梅伤风感冒的药买回来了,谁知陈焱以为我们要发言,便说:“请林木生同学讲讲他的看法。”
我完全没有准备,愣了一下,面对大家说:“在刚才同学们所讲到事情中,我碰巧是‘破四旧’和跟着毛主席在大风大浪中前进的演讲两件事的当事人。我从这个角度来讲一下我的认识。
诚然,中央的决定说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但重点不是一切,因为中央的决定同时也说了,要通过这次运动,破除一切剥削阶级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树立无产阶级的‘新思想,新文化,新风俗,新习惯’,以改变整个社会的精神面貌,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其他书友正在看★☆。片面地看,我所经历的这两件事与这次运动的重点没有直接关系,但却是**的最终目的。
在这里,‘破四旧,立四新’,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毛主席说‘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如果没有‘破’,‘立’在哪里?如果没有‘立’,**后所留下的,岂不是一片精神的废墟?因此,这两件事不论是谁发起的,都是贯彻****中央《关于开展**运动的决定》精神的具体措施,既具有‘文化’的意义,又具有‘革命’的意义,不必因为一有人反对,自己就丧失了信心!”
我的讲话也引起一片掌声。
我说完了,陈焱又对葛利江讲:“你说说你的看法?”
葛利江倒也不推辞,似乎是早有准备似的,跳上一个木箱,开口就讲:“这几天,到北京各主要大学看了他们的大字报后,我深深感到北京与陵江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其主要表现在他们能够站在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与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两条路线斗争的高度,抓住对群众运动的态度这个关键来分析形势,看待问题。这就使许多模糊不清的问题清晰起来了。
来北京之前,我们去陵江市工业大学,了解了那里的造反派红卫兵起来造反的经过,来北京后,又了解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首都高校红卫兵运动兴起的过程,我不认为在运动中给学校的领导提意见就是反对革命,因此,我理解陵江大学、工业大学造反派红卫兵起来造反的动机,同情他们的处境,也因为此,我不同意中学生红卫兵成为与造反派红卫兵对立的一派。
根据北京市**的形势分析,我想,我们应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在这场史无前例、波澜壮阔的无产阶级**中,中学生红卫兵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对此,我有一种深深的忧虑,感到陵江市中学生红卫兵何去何从,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就如莎士比亚借汉姆莱特之口说出来的那样:‘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讲到后面的时候,他激动起来,举手投足都一派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的讲话结束的时候也引起了一阵掌声。
在大家讲话的过程中,陈焱不时地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下几个字,这时,他站起来说:“来北京前,我跟大家一样,思想比较简单,这几天到北京几所大学跑下来,刚才又听了同学们的发言,我心中的感触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震撼。没想到,仅仅通过几天的参观和学习,毛主席就将怀疑的种籽,反抗的种籽撒播到了我们心中。正是因为这两颗种籽的生根发芽,所以大家才能够提出这么尖锐而有深度的问题。现在我深切地感到,要跟上**的前进步伐,有太多的问题要反思,有太多的思路要调整。我作为一号勤务员,对以后中学生红卫兵的道路应该怎么走,深感责任重大,时间紧迫。因此,我决定今天晚上提前返回陵江,向总部汇报这几天的学习情况,研究下一步的工作。我离开后,北京这边的工作由闻梅勤务员负责。在北京,你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请大家抓紧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不辜负毛主席和党中央对我们的希望……”
说完后,他没有停留,拎着他的那个瘪瘪的军用挎包,径直向大门走去。我们簇拥着将他送到大门外。分别时,他对闻梅说:“很快接待处就会有人动员你们离开,但有内部消息说,毛主席可能再次接见红卫兵,你们可以以等待毛主席接见为理由跟他们耍赖,有紧急事情找四川省驻京办事处联系。祝你们好运。”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并没有避开我们,我们大家都听到了---☆★其他书友正在看★☆。说完,他对我们挥挥手,消失在黑暗中。
大家散去时,葛利江将那包药递给闻梅,闻梅打开来看了看,却请他把那些“速效伤风感冒胶囊”分发给需要的同学,我正要与葛利江一起回到体育馆里,闻梅却对我说:“陪着我走一走。”
一出体育馆我们就背对着城市的灯光,走上了那条通往远郊的柏油马路,黑暗中的田野一片寂静,偶尔一辆汽车驶过后,剩下的只有路边的渠水流动时“哗哗啦啦”的声音。我不知道她心里有着什么样的想法,所以在她没有开口前,我也不便说什么,便与她一起静静地往前走去。
一路走去,闻梅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对我说:“谢谢你今天你的发言,照有些人的话,好象我们真的就一无是处似的了。”
我说:“我本来是想告诉你买药的事,没料到陈焱突然点名让我发言,就讲了这些话,也算是命题作文,既兴发挥,也不知道对不对。”
她说:“你同意葛利江讲的那些话吗?”
我说:“我认为他的话是有道理的,而且也不是危言耸听,很可能说出了一种比较普遍的危机感。”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原来以为,到北京后就可以统一思想了,谁知分歧越来越大,就连陈焱在一些根本问题上都发生了动摇。”
我问:“他有什么想法吗?”
她迟疑了一下说:“跟葛利江差不多吧。”
我说:“**,谁都是第一次搞,连刘少奇主席都说是‘老革命遇到新问题’,何况我们一个中学生,存在分歧在所难免。”
她说“木生,你凭良心说,从**开始以来,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我说:“没做错什么吧?”
她想一想说:“那么,为什么大家对我们的工作仍然有那么大的意见呢?”
想起在北京大学的大字报中受到的启发,我说“回顾我们所做的事,应该说没有违背党中央的指示和要求,很难说做错了什么,但可以问做了哪些,还有哪些没有做。”
她说:“依你看,我们还有哪些没有做呢?”
我说:“按照中央‘一斗二批三改’的精神,我们没做的应该还是有的,比如说如何评估金鳞中学以前的工作,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在金鳞中学有没有具体表现,白戈校长的办学思想中有没有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影响,这些事情我们都没有做,但都涉及到了**的批判内容和斗争目标。”
她想了一会儿,说:“你说得也对,认真想来,**以来,除了救人那件事外,我们所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形势推动的结果,真没有自己主动地做成过一件事情。我想,你能不能就你所讲的内容,分出几个专题,以此作为基础,我们回去后把金鳞中学的革命大批判实实在在地抓起来,不然我们真没法向大家交待。”
我答应了他的要求,但想到回校以后要做的事情,又突然想起了那天卢鹏举说他被白戈抛出来当了替死鬼的话,就问:“你记得那天我们把卢鹏举从火车上撵下去时他说的话吧?”
她说:“记得,怎么啦?”
我说:“他既然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试图跟我们到北京来,肯定有着非常强烈的动机,不知道他返回学校后,会不会节外生枝地搞出些什么事来---☆★其他书友正在看★☆。”
她想了想说:“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倒倾向于以为,我们把他扔在站台上,并不能阻止他要来北京的企图,说不定现在就在北京的那个角落里呆着呢。”
我说:“倒也是的,不过,但愿不是如此。”
她忧心忡忡地“现在‘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我倒是更担心谷易容,她会不会在我们离开学校的这些日子里,在学校里放起一把火来。”
我说:“如果是这样,就够柳月忙一阵子的了。”
她说:“好在我来北京前已经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让柳月来主持这段时间里中学生红卫兵的工作,她们俩是针尖麦芒的一对,要是掐起来也是半斤对八两,至少可以抵挡一阵子,不至于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的话象一颗流星在我心里一掠而过,让我突然想到离开陵江前,闻梅在我们去柳月家时讲的那一席话里可没有这一层意思。如果我们这帮中学生都是糊里糊涂地参加到了这场**之中,又因为偶然的原因成了其中的一个角色的话,我相信闻梅应该是最先具备自己“立场”意识的人。因为,至少对于被炒得沸沸扬扬的人民大会堂的演讲,她父亲是直接参与者,或者按当时的流行用语是幕后策划者之一,那么,闻梅的所作所为都无不与她的“立场”有关了。如果说这一论断可以成立,那么,会不会真的如造反派红卫兵们所讲的那样,我们都是在一个巨大的政治漩涡中不自觉地被人利用了呢?
就如那天置身于嘉陵江的滚滚洪流之中,我有一种站在地狱的门槛前,无法预知也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恐惧。
我和闻梅虽然从小就是邻居,以后从小学到中学,她又一直是我的班长,但在这么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面对面地进行这么认真和诚恳的思想交流,这还是第一次,这一方面让我深受感动,又一方面又让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有点飘浮起来。
这时,我们来到一个公园的大门外,门墙上依稀可辩地写着“紫竹院公园”几个大字。信步走了进去,园里既没有灯光,也没有游人,远处的燕山余脉象一溜犬牙交错的黑影,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近处的湖光山色交相辉映,一派盎然的野趣;高不可测的天幕上没有一丝云彩,庞大星群汇成的银河横过蓝色的天穹,牛郎织女隔河相望,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一弯镰刀般的月亮挂在柳树梢上,在空阔的湖面上洒下一片粼粼闪耀的波光,干爽清凉的秋风从湖上拂过,送来阵阵清幽的荷香;路边的竹丛摇曳,“窸窸窣窣”地筛下一地细碎的光影,草丛中传来蟋蟀们、纺织娘们此起彼伏的歌唱。
我们走到湖边,闻梅掬起一捧湖水,说:“好清亮的水呀,能在这里游一次泳,不知该有多安逸。”湖水汩汩地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来,闪烁着水银般的光亮。
我也蹲下来,把手伸到湖里,一圈圈的波浪立即**漾开去,消失在看到不见的远处。
突然之间,日子里的喧哗和纷扰,头脑中的**和冲动全都在这神秘的夜色中消溶了,剩下的只是一片月华般的清朗和纯净。我的心情便好了起来,那些飘忽不定的意识象倥偬岁月中偶尔出现的“一过性眩晕”,被我用善良的心智和已经建立起来的观念掩埋在潜意识的深处了。
生活象河流一样循着已有的河床流去,就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