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汕!”大雨滂沱,马蹄过去四处溅着水花,泥泞的路上,全然看不清楚。

策马追赶的梁汕回过头来,便看到一身紫衣的纪冰。

“纪姑娘?”梁汕很是惊讶地张了张口,水寒萱的侍女怎么到了战火纷飞的地方。

“看在小姐的份上,我纪冰恳请你放过刘冉。”低下身子,底下姿态,我只希望千军万马中你可以活着。

“陌城监军刘冉?”梁汕微微迟疑了一下,城门已破,前方剩下的是几个抵死抵挡的将领,围在中间的就是监军刘冉。梁汕颇为为难地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够血腥,够正义,只是若能为己用就好。

“纪姑娘,不是我为难你,若是你能劝服他为我们凤凰城做事,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但若是不行,我也无能为力。”凤轻尘下的命令很清楚,不伤百姓,但是不留士兵,斩草必除根。

“我”纪冰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你还在厮杀的男子,包围圈越来越小,燕风都被逼得无路可退了,还要腾出手来照看他,果然,很快燕风被一个将领踢下马,倒在血泊里不知生死。

然后又是一个,再这样,刘冉必死无疑。

“你住手啊,我去跟他说,我去说。”纪冰急忙忙地追上去,冲开那些障碍。即使你不想我见到你,可是我还是不想离开你。

“刘冉,刘冉,我们不打了,好不好?”看着浑身无一处完好的刘冉,纪冰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呵呵,投降么,恕我刘冉做不到。”然后看着她跳下马来,一把推开,“我现在不想见到你,给我滚。”

“这大夏国的江山对你这么重要么?给了你什么,值得你冒险过来?”纪冰很是不解,她向来都是冷眼看一切,出了自己身边的人从来不会多看一眼,之前因着小姐的身份,做了不少造福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小姐已经去了,那些对于自己毫无意义。

“是,很重要。”当然重要,斯人已去,那是自己如今坚守的唯一信仰。

“不,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不是很快乐的么?”纪冰抓着她的手,睁大沾满雨水的眼睛,看着他。

那个时候,明明很快乐的。而现在赶她走一定是为了她的安危,一定是的。

“快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快乐?走开,若可以,我愿意此生都没见过你,而我,现在也永远不想见到你。”刘冉拿剑横过去,生生逼开了了纪冰的手,然后挥剑将发丝斩断,决然转身,刺进一个将领的腹部,然后决然拔出,带出鲜血,就像自己不曾变过的态度。

“她有什么好,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个这样?文舒然这样,年泽这样,你也是这样,都是死人了,还攥着你们的心,让你们为了她生前的意愿鞠躬精粹死而后已?”纪冰声嘶竭力地冲上去抓着刘冉的剑,鲜血很快留下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才是那个陪着你的人,我才是的啊,你们的眼睛都瞎了么,瞎了么

?”

“唰”地一下,纪冰攥着剑的几根手指全部断掉,落在雨里,无辜而绝望地躺着。

“我”刘冉有些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我说了,我不想见到你了。”

“哈哈哈哈”纪冰一根一根拾起,面目在水里变得狰狞起来。原来真心真的最不值钱。儿时出去听那些唱戏的唱痴情儿女的故事,觉得无比可笑,世间哪有山高水长的情义值得追逐。

没有爱过,就不知道思念,没有思念就不知道失望,没有失望就不会不自量力,到了最后生死无门。

人一辈子这般艰难,那么为什么要让她活到现在,遇上这个男人?

既然遇上了,又为什么要经历这般揪心折磨?

纪冰绝望地看着那个人,悲凄而痛苦,到了最后脑子全是空的,什么都不想了,都不想了。

步履蹒跚,战战兢兢,只是再也不回头了,再也不想回头了。

刘冉看着那个影子,僵硬着身体,张了张嘴,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一恍神间,背后深深地刺了一剑,血流如炬,像是要将体内的血液全部流完一样。

“杀,对于不从者,杀无赦。”梁汕看着仅剩的男子,还有一些乱逃的士兵,眯起的眼睛像极了凤轻尘。

不知道走了多久,纪冰觉得心脏都没有温度了。过客匆匆,看不到行人的脸,怎么都那么模糊,那么冰凉。

远处的山,近处的水,全部看不到了,手里几根断肢惹得行人纷纷侧目而视,却又碍着剑不敢走近。

“纪冰,纪冰,你怎么了?”说话的是谁,怎么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声音很熟悉。

“怎么额头这么烫,哎呀,哥哥,她发烧了,我们快把她带回去吧。”女子继续说道。

“嗯。”应和的是女子的哥哥,可是纪冰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看不分明,但还是毫无顾忌地倒下去。

再不起来就好了。

“女帝,若是任由凤轻尘继续肆无忌惮地话,大夏国百年基业就毁了啊。”一般保皇党终于众志成城了,接着年泽的话说下去。

“夜城,陌城两座城池已经落入敌人之手,下一个就是里崚城不远的禹城了。”邹意也有些急急跳出来。

“请皇上发兵征服叛臣贼子。”连着柳远都下跪了,柳峙犹犹豫豫地看了夏流珍几眼,然后也跪下了。

“左相,可是不输给水相啊,深得人心啊。”女帝意有所指地说。

“臣不敢,只是国难当头,请女帝慎重考虑。”年泽为首重重磕了头,然后不语。

“既然事情紧急,那就派遣柳大将军前去禹城吧。”夏流珍有些困倦地摆了摆手,宣布退朝。

“女帝英明,女帝英明”

“柳大将军,祝你凯旋而归。”年泽这次颇为真心实意,立场改变,敌人也会是朋友。

“本将军自然会凯旋而归,不劳左相费心了。”柳远颇为不屑地看了年泽

一眼,黄毛小子,还是本分些。

“那年泽就静等将军的好消息了。”久混官场,官腔还是会了。原来,人真的会变。

“哥哥,纪冰怎么还没醒来,烧都退了啊。”说话的正是阔别许久的宋临风兄妹。

“发烧医治了,可是心病却是难以医治的。”宋御风看着**的女子整日昏迷着不睁眼,也倍觉难受,好好的人,行销骨髓,手上的伤不肯包扎,伤口已经溃烂,深可见骨,迷迷糊糊地拒绝任何人。但想必已经知晓了临风,必要的接触倒是没有拒绝。

“难得纪冰也有了心爱之人,原先以为她会跟着小姐一辈子的。可是,谁知又成这幅模样?”临风说起来还是恶狠狠的样子,好姐妹啊。小姐不在了,而自己找到了哥哥,算是幸福的了。

“临风,若是你以后被心爱之人所伤,就回到哥哥身边吧。”宋御风看着自家妹妹,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哥哥,看你又嘲笑我了,我说了会一直陪着哥哥的,嗯,然后看着哥哥娶妻生子,呵呵,我帮哥哥带孩子啊。”宋临风笑得坦然,前尘往事该忘记的都忘了才好,如今待在自己身边的才值得好好守护。

宋御风的眼神隐晦地闪了闪,终究没有说出口,道了声好,便也作罢了。

“咳咳”不知道是不是压抑不住了,纪冰竟然适时咳出了声,端着药碗的宋临风慌忙把头伸了过去,“纪冰,纪冰,你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疼吗?纪冰空洞地看着自己的断掉三根手指的左手,真的不疼啊。

“来,我帮你包扎一下,好不好?”临风看着那只手,血液变成暗红结成了块状,大热天的,伤口早就发炎得不成样子,一根一根溃烂得像被小虫子啮噬了一般,看得临风慎得慌。

“不,不要。”纪冰急忙将手缩回去,摇了摇头。

“可是,不包扎你的整条手都会,都会”临风生生哭出来了,“纪冰,你告诉我,告诉我,到底是谁,伤了你,我去杀了他。”

谁,那个人怕是早被砍成了肉末了,再也没有谁了。

“纪冰,你快说啊,不然我把他带到你面前,咱们使劲折磨他,好不好?”临风很是没辙,曼雪哭了,哄哄就好,可是她是纪冰啊,不哭不闹的纪冰啊。

“临风,先让她静静吧。她都这么久没吃东西了,我们先去熬点粥好了。”宋御风宽慰道。

宋临风很是犹豫地看着纪冰,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哥哥,如果我们把那个人找来,纪冰肯定会舒服些的。”宋临风不死心地说道。

“临风啊,这种事情还得靠自己慢慢释怀才好,旁人揣测不了的。”宋御风刮了刮他的鼻子,唉,被自己弄得越来越骄纵了。

“可是,可是”可是,纪冰的手怎么办。

“快择菜吧!”临风啊,你知不知道,心里的伤比什么都难治愈的,不过断指,到了最后还不知会怎样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