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知不知

宋玉声性情高傲,又恃着武功高强独闯江府,如今才刚交上手,就一剑挥空,自是大失脸面,心中极不痛快。他半张脸孔罩在面具之下,瞧不清表情,薄唇却越抿越紧,黑眸里亦是杀意凛然,冷笑道:“江大侠,请!”

话落,踏前几步,剑花一挽,率先出了手。

江勉原先一直坐在桌旁,直到此刻才纵身跃起,将手里的茶杯轻轻一推,平平稳稳的放回了桌上。那杯中的茶水原本晶莹碧绿,这时却已变成了浑浊的暗红色,原来他刚才跟宋玉声谈笑的时候,早已把体内的毒素从指尖逼了出来。

宋玉声并不晓得其中的关节,只道江勉内功深厚,连十里飘香散也奈何不了他,当下打叠起精神来,挥剑抢攻,招势极为狠毒。

江勉开始仅是左躲右闪,相让了十几招后,方才赞一声“好功夫”,出剑反击。

两人很快就缠斗在了一起。

激战之中,只见一个轻功超绝,身形恍若鬼魅,另一个则袍袖飘飘,挥洒自若。一时间剑光来去、身影交错,竟分不出个高下。

斗到二百来招的时候,江勉凌空一剑,直刺宋玉声的眉心。宋玉声微微一侧,险险避了开去,忽然剑交左手,旋身挥掌,一下击中了江勉的肩膀。

这一掌打得并不用力,江勉却觉一阵寒意升腾而起,真气猛然堵在了胸口,怎么也提不上来。他连退数步,定了定神,抬眼望去,这才发现宋玉声的一双手虽然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十个指甲却尽是紫黑色的,显是长年修习毒功的缘故。

“寒冰毒掌?”江勉心中一凛,只觉体内的真气四处游走,怎么也聚不起来。

宋玉声并不答话,只是勾了勾嘴角,冷冷哼一声,再次出剑。

江勉边退边挡,很快就落了下风。他武艺高强,若是光明正大的打斗,自然并不在乎这寒冰毒掌,可惜他先前已中了十里飘香散,虽然大部分的毒素都逼出了体外,却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此时此刻,他不但真气运行不畅,就连手脚也渐渐麻痹起来。

原来十里飘香散之所以被奉为天魔教的至宝,不仅因为它无色无味、使起来不着痕迹,更因为它效用极强,内力越深的人,中得毒就越是厉害,即使勉强将毒素逼了出去,也容易遭到反噬。而丝毫没有内力的人,却反而不会中毒。

因此,厅内除了宋玉声之外,竟还有一个人完全不受这十里飘香散的影响——这人当然就是内力全无的何应欢了。

他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中毒,却一直假装动弹不得,趴在桌子上偷看比武。待见到江勉挨了宋玉声一掌之后,整颗心便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几乎惊叫出声。后来眼看江勉节节败退,心中更是慌乱不定,也不知是当真担心他的安危,还是恐怕他一命呜呼,从此报仇无门。

犹豫许久之后,何应欢忽然清了清嗓子,笑嘻嘻的嚷道:“大师兄,咱俩的运道可真是不差,难得下一次山,便有幸目睹两位高手切磋武艺。这时若能开一场赌局,想必是有趣得紧,不如我们来下个注,赌一赌谁输谁赢吧?”

他这番话说得甚是响亮,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就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连正在舞剑的宋玉声也禁不住向他望了一眼。

陆铁音更是惊愕不已,实在不明白师弟为何突然说起了疯话,一时呆呆怔在了那里,半个字也答不出来。

何应欢本也不指望他接话,当下放声大笑,继续兴高采烈的说道:“依我看,宋教主的武功虽然不及江大侠,但论起厚颜无耻的本事来,他却绝对称得上天下第一。嗯,我就押宋教主胜出好了。”

饶是宋玉声再怎么专心斗剑,听得这话,也不由得脚步一滞,狠狠朝他瞪了瞪。

何应欢一触及宋玉声冰冷的视线,就觉心头一震,额上立刻渗出了冷汗。他握了握拳,心里暗暗想道,是输是赢,就赌这么一把了。

微微一顿,随即咬牙切齿的补上一句:我如今出手相救,只不过是为了将来能亲手杀了江勉报仇,可绝对没有其他的念头!

心念电转间,右手一扬,飞快地把某样东西抛了出去,嘴里大喊道:“小心暗器!”

宋玉声早已暗中防备了许久,此刻见何应欢突然出手,自然不敢怠慢,当下长剑一挥,将那东西斩成了两半。他本以为对方掷过来的定是某样厉害的暗器,谁知细看过去,才发现那竟是个小小的纸团,而且一击之下,便有一阵白色的粉末四散开来。

糟糕!

宋玉声暗叫一声,情知不妙,虽然急忙屏气凝神,却还是吸进了不少粉末。他一时又气又恼,料想自己已中了剧毒,于是抬剑指向何应欢,冷冷的问:“臭小子,你刚才耍了什么花样?”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照着江湖的规矩,礼尚往来罢了。”何应欢此时仍趴在桌子上装傻,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宋教主既然用那个臭不可闻迷魂散对付大伙儿,我便也只好让你尝尝毒药的滋味了。”

宋玉声深吸几口气,一边运行体内真气,一边慢慢眯起了黑眸,厉声喝道:“你使得是什么毒?”

“我这毒可大有来头,名字叫‘七步断肠散’,至于效果嘛……嘿嘿,当然也是名符其实的。任你武功再怎样高强,一旦中了这个毒之后,只需迈出七步,便会七窍流血、横命当场。”

宋玉声听他说得天花乱坠,又觉自己体内并无异常,不由得起了疑心,故意冷笑一声,轻轻哼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娃儿吗?竟用这种鬼话骗人!本座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过什么七步断肠散。”

“哈哈!”何应欢大笑一声,忽然从桌旁站了起来,大摇大摆的上前几步,一副有侍无恐的模样,“信不信随你,反正走了七步之后,要死的人也不是我。”

宋玉声原本对他的话将信将疑,此时见他轻轻巧巧的走到面前,却禁不住大吃一惊,额上冷汗直下,脱口问一句:“你、你没有中毒?”

何应欢嘻嘻一笑,故作天真的眨了眨眼睛,偏头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师父早知天魔教的人心思狠毒,所以特意叫我练了一身百毒不侵的功夫,专门对付你这臭不可闻迷魂散和不堪一击寒冰掌。”

他深怕宋玉声不易上当,因而抬出自家师父的名号来压阵。

宋玉声一听之下,果然中计,急急问道:“那七步断肠散也是你师父创出来的?”

“这个自然。”

“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我师父博古通今,文才武略无人能及,剑法尤是一绝。可惜他退出江湖已久,我实在不好随便说出他老人家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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