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檬将许志希带出公寓,她只是一直向前走,许志希则是亦步亦趋跟随。
他发现陆檬非但没有向往常一样对他冷嘲热讽,甚至神态异常平静。
最终,陆檬将许志希领到过街天桥的中央,这座过街天桥属于封闭结构,透明的顶棚上方便是屹立在道旁的公寓,白天有小商小贩在这里卖卖发卡、袜子什么的,此刻夜已过半,只有一两名无家可归的乞丐席地而躺。
这是陆檬在记忆里最安静的地方,记得有一次彩排晚归,大概也是这个时间,她独自穿行天桥时曾被一个乞丐吓着过。当时,原本熟睡的乞丐突然托起破碗朝她讨钱,她见四下无人顿时心生恐惧,于是,她竟然从钱包里抽出好几百块丢进乞丐碗中,继而撒丫子就跑。
陆檬仰起头,面朝公寓十六层阳台的位置,嫣然一笑。
再之后,她生怕乞丐追赶,匆匆跑回家,进了家门,急忙将这恐怖事件告知贺旗涛。贺旗涛嘴上笑她是胆小鬼,但是却把她搂在怀里拍了拍,又给她煮了一大碗鸡蛋龙须面压惊,那一晚,陆檬坐在书房里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贺旗涛伫立桌前写书法,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上几句,等她吃饱了,她取来琵琶,坐在他身旁弹曲儿,贺旗涛时不时看向她,她眼中泛起潋滟的光,他唇边噙着惬意的笑。
——那一副和谐的画面,定格在陆檬的脑海中,是最平凡的,又是最美好的。
“小柠檬……”
许志希的一声轻声呼唤,仿佛突袭在午后阳光中的一卷寒风。
良久,陆檬缓缓转过身,抬起眸,直视站立在两米之外的许志希。
“我想通了。”
许志希怔了怔,嘴唇微微上扬,然而,他刚欲上前一步,陆檬抬手制止。
“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打算接受你。”
许志希见陆檬神色愀然,不禁看出点眉目,他笑容僵住,静静等待下文。
“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穿着一身运动服跑向我,笑容灿烂,阳光下的你看上去是活力十足,我当时就在想,我要有你那么快乐该有多好。”陆檬浅浅一笑,“记得你第一次在校门口向我表白,说要带我走,我当时确实受到震撼。我又在想,如果我有你那样的魄力与勇气该有多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计较后果不在乎得失,虽然洒脱得不切实际,但那是自己选的路,即便走错了也不会感到后悔。”
她悠悠挪步,走向许志希,许志希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从她眼中看到一个与往日不同的陆檬,眼前的女人,镇定,恬然,英勇无畏。
“再之后,你完全变了,变得热衷一份不属于你的感情,你的笑容虽然依旧是温柔的,眼中却总会带出飘忽不定的怒火,你为了让我离开贺旗涛,先与我最好的闺蜜交往,再利用叶蕾对你的好感,助你顺利完成见不得人的勾当。是的,你很了解我,抓住我的弱点,知道我宁可选择离婚也绝不会让丑闻公之于众。你一手毁了我的友情,爱情,甚至连我腹中的孩子都不肯放过,而我终日以泪洗面,纵然最终我嫁给了你,请问,你真的感到心安理得吗?”
陆檬步步逼近许志希,慢条斯理地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却让我饱受众叛亲离之苦,你确定你爱的是我么?”
许志希继续步步退后,背部轻轻撞上栏杆,他不敢直视陆檬的目光,却笃定地说,“我确定我爱你,所有受过的苦都会被时间所取代,当你伤心落泪的时候你以为我不心疼吗?当你想到贺旗涛的时候眼中便不自觉的发亮,你以为我不心痛吗?我不想替代他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也不想拿我对你感情与他相比,因为……我比他更爱你。”
“你的爱就是不断制造伤害,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醒醒吧,你爱的不是我,是你幻想出来的完美女人,当我与你想象中的女人有所差距的时候,你说服自己,总有一天我会被你的真情及忍让所感动,你坚信我会有‘迷途知返’的那一天。但是,现实中的陆檬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陆檬这一辈子只爱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叫贺、旗、涛。”
陆檬一边注意他脸上的细微变化,一边一手插入口袋,攥住水果刀,随后又说:“你确实没法与他相比,他没有逼着我爱上他,他不会在我耳边倾诉情话,却让我体会到最朴实最简单的爱情,而你则是利用不正当手段强迫我爱你,你怎么跟他比?你拿什么跟他比?他会因为我一串违心的理由放我远走高飞。他的世界就是那么纯粹,爱就是爱,不爱也不勉强,明明是我负了他,明明是我对他恶语重伤,你是看到他报复还是诽谤我了?如果这件事换到你头上,你会就这样轻易撒手吗?!”
“如果是我我当然不会放手,当然要问清楚原因,所以这不正说明你在他心中是可有可无的?!”许志希额头渗出细碎的汗滴,初见这般思路清晰的陆檬,他宁可她冲动的破口大骂或者无助的哭泣,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至少胜券在握。
陆檬无奈地摇头,想说的话她已然说完了,对于一个疯子,再浅显易懂的道理也是废话吧。
于是,她扬起冰冷的视线,正色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她掏出水果刀,清脆的弹簧声划破寂静的夜。
“小柠檬!你这是做什么?!”
她肯定不想死,别说死,就连流几滴血都会哭天抹泪的,但是有一股执念把她推到必须坚强的悬崖,孤立无援,唯有自救。
见状,许志希彻底慌乱了,他疾跑两步冲向陆檬,陆檬却快他一步将刀尖抵在自己的喉咙上。
“你不是一直说你是真心爱我吗?那你敢陪我一起去死么?……”说着,陆檬指向许志希挂在车钥匙上的瑞士军刀,耻笑道,“来吧,为了证明你爱我。”
“……”许志希顺着她的目光抬起手中的瑞士军刀,这把瑞士原产纪念版军刀是他在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送给他的一份成人礼物。
他暗暗地摩挲着迷彩色的手柄,终于在这一刻,犹豫不决了。
“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走了,婚离了,朋友断交,孩子我也没打算要,反正我是无牵无挂,你呢?父母健在,家庭和睦,前途一片大好,哦对,这一点你跟贺旗涛肯定不一样,他是个大孝子,不可能为了我放弃宝贵的生命,我相信这些外在的东西肯定超越不了你对我的爱情,你说是不是?”
当陆檬战胜了心底的恐惧,恍然发现,冷静和睿智是可以在一时间提高数层的。
“为什么,非要以死结局呢?如果我们都死了,那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他边说边缓缓移动步伐,企图夺过陆檬手中的水果刀。
陆檬则倒退几大步,警告道:“别靠近我,要么一起死,要么让一切结束。”
“小柠檬,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可以为你去死,真的可以,可是我还没尝到幸福的滋味,我只是不甘心,很不甘心。”许志希眼中含着泪,他全心全意的爱她,她却可以一句一句刺伤他的心。
陆檬时时刻刻注意他情绪上的转变,他的泪光中笼罩着一层愤怒,每当她提到贺旗涛的时候,这种愤怒的情绪他总是掩饰得不好,其实,许志希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才是真的吧!
“许志希,你需要的不是我而是心理医生。”她不想激怒许志希,但是愚钝的她终于察觉到真相了——许志希疑似患有精神病。
许志希先是怔住,随后落寞地笑了下,竟娓娓道出一段心声。
“……是的,我一直在接受心理辅导,我表现出的自信只是为了掩盖我自卑的内心世界。初中毕业之后,我去国外念书,那是一所贵族学校,那里有石油王子有英国皇族,那时的我又胖又矮,那些坏孩子以取笑我羞辱我为乐,动不动就对我拳打脚踢,还禁止我告诉老师和家长,我就在恐慌中整整度过三个年头,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说着,他环起双手,搓了搓颤抖的双臂,又倚着栏杆慢慢蹲下,“这件事我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我知道我很没用,我怕朋友们看不起我,更怕你嘲笑我,所以我每天都会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当懦夫,要抬头挺胸做人……”
陆檬凝望他苍白的脸孔,注视他陷入恐慌的惊悸目光,陆檬不禁眸中大惊,她迅速在整理思绪,心中轰隆隆作响,不啻一声炸雷。
许久,呆若木鸡的陆檬,不确定地问:“你……你,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爱的不是我,只是容不下比你强势的男人娶了我?……”
听罢,许志希似乎被皮鞭抽疼了那一根最脆弱的神经,他怒目圆瞪,身体不受控地打着冷颤,
“我猜想,自从你回国之后,再没人给过你脸色看,都把你像皇太子一样捧在手心里,直到贺旗涛的出现……”
“住口、你给我住口!——”许志希猛地站起身,大刀阔斧走到陆檬身边,他一把攥住陆檬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质问,“我从初中那会儿就开始喜欢你!他贺旗涛只不过是个管片的小副所长!他凭什么瞧不起我?!他有什么资格和我抢你?!你不是想死吗?我不拦着你,但是我一定会让贺旗涛给你偿命!——”
话音未落,许志希不再理会是否会弄伤陆檬,奋力争抢她手中的水果刀,陆檬瞬间没了主意,吓得惊声尖叫,但是她也火了,怒吼道:“你就是懦夫!贺旗涛与你无冤无仇也是事实!你要是个男人就去找曾经伤害过你的那些人报仇!”
陆檬不止是气愤,简直都快被气炸了,许志希的心理究竟有多扭曲啊这是?!
而听到“懦夫”二字的许志希彻底变成丧心病狂,眼中看到的人物已不再是陆檬,而是当初百般凌.辱他的坏学生,于是!他猛然夺过水果刀,先是一把大力将陆檬推开,见陆檬摔倒在地,他高举手柄,怒不可遏地走了过去。
陆檬吓得双腿发软,唯有抱头惊呼。
“贺旗涛救命啊!——”
他就这么循环地念叨着,神智神情变得越发恍惚。
陆檬则持续惊悚尖叫,一手支撑地面向后爬行,一边下示意护住小腹,当面临生死攸关的同时,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做,在想些什么,但毋庸置疑的是,那些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会在这一刻让我们对生命流连忘返。
倏地,许志希一把提起陆檬的衣领,猛地扬起水果刀,狰狞的表情,暴怒的情绪,使得他从一个花样少年活生生变成了杀人狂魔。
“说!我不是懦夫!说啊!你说啊——”
陆檬在惊恐中瑟瑟发抖,但是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想起贺旗涛教给她的防身术,于是,狠狠地踢出一脚!踹在许志希的下.体处。
许志希的脸色瞬间煞白了,然而,陆檬的脚力不够,没能将他一脚踢倒在地,他只是跪在地上缓了缓情绪,再次站起身追赶陆檬,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儿,一把抓住陆檬的马尾辫,用力一扯,导致她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陆檬脑部撞地,吃痛的大喊一声,许志希只想看到她磕头认错的画面,她却不哭不求饶,萦绕在他耳边的唯有谩骂与诅咒。
“啊————”
凄厉的喊声冲破天际,陆檬的额头渗出大颗汗滴,她捂住受伤的肩膀,吓得魂飞魄散。
可是怎么办,现在是凌晨二点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一个女人怎么能逃脱得了?!
许志希却被这一声惨叫拉回少许理智,他注视陆檬正在淌血的肩膀以及她扑簌簌落下的泪,哐当一声,水果刀落在他的脚边,他显然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噗通一声跪在陆檬面前,抓起陆檬的手腕,结结实实往自己脸上抽。
“对不起小柠檬,对不起,你打我,哦,这样……”说着,他又抓起水果刀塞进陆檬手中,嘴唇剧烈翕动,流着眼泪忏悔道,“你杀了我吧,随便你怎样,只要你别生气,对不起……”
陆檬无暇多想,先将水果刀摺叠,再用尽全力抛出,但是她在慌乱中已然忘了天桥四周还有玻璃罩挡着,飞出手的水果刀弹跳着掉落在不远处,她眸子一惊,拼命甩开许志希的束缚。
“滚开!你这疯子!——”她的喊声嘶声裂肺,因为许志希一手压在她的小腹上,小小的胎儿就在他的手掌下方,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不会放过这一条小生命。
许志希见她连踢带踹奋力挣扎,果然再次进入臆想的状态,他拎起陆檬的一只胳膊,不知要把她往哪拉拽,总之她的双腿摩擦在坚硬的胶皮地上,毫无反击之力。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只黑黢黢的脚在许志希迈步时突然横出,许志希打了个趔趄,本能地松开紧抓陆檬的那只手。
陆檬也因惯性向后方摔倒,她顿时看到一个双臂大展的黑影挡在她的身前,此人乱发披肩,衣衫褴褛,虽然看不到这人正面,但显然是一名乞丐。
许志希怒转身,瞪视凭空冒出来的脏乞丐。
“臭乞丐!滚开!”
“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你才该滚!……”乞丐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普通话,痛斥声底气不足,不难听出他其实也是有些害怕的。
这句话必然激起许志希心底的怒火,他捡起倚在栏杆帮的破木棍,劈头盖脸向乞丐打来,乞丐有一条腿是残废的,打肯定是打不过,他唯有抬起拐杖抵挡。
“小女娃,你快跑,我帮你拦着——”
陆檬压在肩头的手已沾满鲜血,她颤颤巍巍地应了声,但是还没等她跑出两步,身后传出一声闷哼,她边跑边回头,只见木棍重重地打中乞丐的额头上,乞丐歪倒在地,却依旧死死抱着许志希的小腿。而许志希为摆脱束缚,一棍子接一棍子打在乞丐的身躯上。
见状,陆檬调转方向跑回:“你这畜生!不要再打了!——”
话音未落,她加上助跑,用身体的力量撞开许志希,同时,他手中的木棍飞出三米远。而许志希等得就是她自投罗网,他扯住她的头发,一翻手撂倒在地,乞丐则拖着伤躯紧紧抱住许志希的双腿,想法设法不让他站起来。
许志希手中没了武器,匆忙摸口袋,发现车钥匙也在搏斗中不翼而飞,所以胡**索四周,顿感手边一凉,他眼前一亮,摸到了那把被陆檬扔出去的水果刀。
陆檬因失血过多,呼吸孱弱身躯发冷,只能看着他翻开水果刀往乞丐的手背上戳,她默默流着泪,求他住手,然而,杀红眼的许志希再也不听恳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嘭、嘭、嘭!”三声枪响贯穿了整条街道。
陆檬吃力地仰起头,透过天桥上方的透明玻璃看向公寓,贺旗涛只在阳台上停留了一秒,继而奔向屋门,又听两声枪响,想必他正在用警枪崩开门锁,紧接着,公寓大楼的报警系统在高分贝的刺激下,引发危急警报提醒,顷刻间,震耳欲聋的铃声轰鸣而起。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是眼泪,是喜悦,她和这位好心的乞丐都有救了。
而这嘈杂的响动只能令许志希变得既紧张又疯狂,但是他就是甩不开乞丐的抓扯,用脚踢、用刀刮,无所不用其极。
不到半分钟,贺旗涛如火箭般的速度冲上天桥,他的眼中除了愤怒还是愤怒,疾行中,抢眼已然对准许志希的脑部后方,最后一发子弹应声出膛,与此同时,陆檬大喊了一声“不!”一把推开许志希,她绝不允许贺旗涛为这畜生陪葬!
然而,贺旗涛此时此刻怎能允许自己放过许志希,他扣动扳机,却发现六发子弹全部用完。
“老公,先救乞丐……”
贺旗涛这才注意到倒在血泊中的乞丐,他磨得后槽牙咯吱作响,枪在手指腾空一翻握住枪杆,铁质枪柄,暴戾地砸向许志希的后脑,而许志希连喊都没喊出声,又被贺旗涛拎起后脖领,轰隆隆一声巨响之后,他已被甩到玻璃罩前。
贺旗涛虽然恨不得把许志希活活打死,但是现在没空教训那厮,他奔到陆檬身旁,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盘膝而坐,将陆檬紧紧地抱在怀里,虽然他不知道事件的原委,但是他确定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一滴滚烫的泪,悄声落在陆檬冰冷的脸颊上。
陆檬本想摸摸他的脸颊,告诉他自己很好,但是贺旗涛忽然把脸颊埋入陆檬的肩窝里。
“对不起,自从嫁给我之后,让你一次又一次受苦……”
“我没事,没受苦,乞丐为了救我受了重伤……”陆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环住他的脊背,轻拍安慰。
贺旗涛抹了下眼睛,摸了摸乞丐的鼻息,乞丐的伤势大多都在手臂上,他扯下衬衫袖子勒住乞丐手臂上的大静脉。幸好水果刀的杀伤力不足以致命。
“老公,你还要我么?……”
“废话,只要你愿意跟我过。”
“你还爱我么?”
“明知故问,我只爱过你一个女人。”贺旗涛对她锁门离开遭遇险情这事愤懑不已,她还能再傻点吗?!非叫他担心死才甘心是吗?!
陆檬悠悠扬起嘴角,艰难地说:“如果,如果……”
“如果她和我上过床呢?!如果我告诉你、她与你离婚的原因就是为了面子呢?你又会作何感想呢贺旗涛?!”许志满脸是血,他狼狈地爬起身,发出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此话一出,不等陆檬辩解,贺旗涛竟然已先将陆檬放在一旁,怒步逼近许志希。
“去你.妈的!——”
话音落地,他的铁拳冲上许志希的腮帮,许志希一口鲜血溢出嘴角,却还在放.浪狂笑,继而肆意挑衅:“贺旗涛啊贺旗涛,你是不敢相信还是戴了一顶绿帽子感到不爽啊?!哈哈哈。”
贺旗涛重重的一脚踏在许志希的胸口上,震得许志希一边呛咳一边大笑。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闭你丫的臭嘴!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清楚明白!”贺旗涛扬起一拳击中他的中眼眶,紧接着,他一把提起许志希,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即便她是鸡,我也要她!你丫听、懂、了、没?!”
他不是在讲场面话,而是绝对的真心话。
许志希已被贺旗涛打得不成人形,他眯缝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凝望着视线前方的贺旗涛,贺旗涛眼中充斥的不是怒火,而是对妻子的疼爱以及对他的鄙夷……怎么会是这样呢?
听到这番话,正在照顾着乞丐的陆檬,泪如雨下,悲喜交加之际,她竟然傻乎乎地推醒正处于半昏迷中的乞丐。
“大哥,你听到了么,我老公说了,他不嫌弃我……他还要我……”
乞丐虚弱地喘息着,憨直一笑:“小女娃别哭了哟,你不记得我,我可记得你,当初就是你塞给我好几百块啊,那么多钱,你这么善良这么漂亮,除非你男人瞎了才不要你……”
陆檬微微一怔,原来这人就是曾经被她施舍过的那名乞丐。
然而,不等她再说点什么,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当陆檬醒来时,人已躺在洁白的病**,她的手被贺旗涛攥在手心里,正如他对她的感情,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苏醒的这一秒,本以为贺旗涛还在睡着,可是当她慢慢地睁开双眼,落入眼底的就是贺旗涛深情的注视。
他看上去非常疲惫,他却理解一个病人的心情,死里逃生之后要的是什么。
贺旗涛猜对了,陆檬睡得很不安稳,她不敢睁开双眼,不敢面对现实,很怕一觉醒来,他不承认昨晚的承诺,或者早已离开。
此刻,她可以安心地笑起来,他用时间,用等待,实现了他的诺言。
“老公,我们现在就去复婚吧……”
这是她最想说的一句话,自从离婚的那一分钟就想说了。
贺旗涛托起她的小手在唇边亲了下,调侃道:“啧啧,我跑不了。”
陆檬羞答答地一笑,又瞪大眼睛:“啊对了,乞丐大哥他怎么样了?是他救了我……”
“没有生命危险,等他养好伤,我把他送到疗养院去,咱们照顾他一辈子。”贺旗涛笑容微敛,还有一个坏消息,他还不知道怎么跟陆檬讲。
陆檬满意地点点头,又落寞地垂下眸:“对不起,我当初应该听你的话,应该与许志希断的一干二净,但是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我……”
“我都知道了。”贺旗涛长吁一口气,“许志希如今在看守所里,警方会按《故意杀人罪》等刑法条例起诉他。他全招了,算那王八蛋还有点人性。不过,介于他患有精神问题,审判会押后。”说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光碟,“这就是他当初威胁你的……”
“不要!你不要看……”陆檬猛地坐起身争抢,却忘了肩部受伤的事儿,不禁疼得轻哼两声。
贺旗涛吐了口气,一转身坐到床边,环起她的身体,但鉴于她受伤又忍不住戳她的后脑勺,所以只得用无奈的口气告诉她真相。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笨呢?这片子只有一个开头!他都交代了,在你的饭菜里下了迷幻药,你当时哭着喊我名字,许志希良心发现,并没有与你发生关系。”
“……”陆檬傻了眼,瞠目结舌。
谢天谢地,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而且碰上这种事,即便发生了你也是受害者,你男人是警察,为什么要选择离婚?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说那些伤人的话,害得我!……算了,不提也罢。”贺旗涛要不是看在她有伤在身,真打算她屁股。
陆檬的心结终于揭开,她蹭了蹭贺旗涛的脸颊。
“你曾说过,要么离,要么忠诚……”
“我所指的忠诚,是心,是心!”贺旗涛指向自己胸口,气到无力。
“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
“你再敢说一次!”贺旗涛一口咬在她嫩嫩的脸蛋上,死丫头,气死人不偿命。
“如果不是经历这些磨难,我也不知道你这么爱我。如果不经历离别,我也不知道我会爱你爱得那么深,”陆檬半坐起身,环住他的脖颈,轻碰了一下他的唇,笑着哭了,“想到你向许志希开枪的那一幕,我真的不后悔。”
她见贺旗涛要开口,急忙盖住他的唇,笃定又温柔地说
“你先别急着反驳我,正因为我爱你,才会惧怕因我的‘不忠’导致你寒心难过。我更不能允许任何一个差错,玷污了我对你的感情。这辈子,我的命都是你的,你的命,还是你的。”
贺旗涛久久地,凝视着他深爱的小女人,她还是那么任性霸道,依旧是那么地,惹他喜欢。
那就,自当她又闹小脾气离开家跑出去玩了一阵子,虽然她在这次旅游过程中遭遇险情,但所幸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而他就是那个与妻子失去联系,惶惶不可终日的痴心汉。
……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你,早知道的,我就喜欢看你撒娇,喜欢你对着我耍赖,我……我很爱你。”贺旗涛酝酿半天,还是把一句情话说得结结巴巴。
温热的唇瓣席上贺旗涛的嘴唇,他不想错过这温存的一刻,但是,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陆檬,她作为孩子的母亲有权知道真相。
“媳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可我现在不想听。”
陆檬再次贴上他的唇,她知道孩子没了,在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在迷糊中听到医生征求贺旗涛的意见。陆檬体质较弱,大量药剂必然影响到不足三个月的胎儿,最好是打掉。要么,便采取保守疗法,只止血不手术,但是伤口的愈合情况不会太理想。
听医生这么一分析,贺旗涛便毫不犹豫地在手术书上签了字。
当时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却足以让陆檬感动一辈子。
他说:老婆比孩子重要多了。
当然,陆檬感到遗憾与难过,但她不再害怕,因为他们还有明天,明天的明天,一辈子呢,守得乌云见明月,幸福这不是来敲门了吗?谁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