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阳光少年
一中光初中部就要比小学大很多，只是教学楼就有两栋，两栋教学楼的第二层用一个长长的走廊连了起来，一栋被标记成A栋，一栋就是B栋。
教学楼的旁边还有一栋写着大大“陆凌风实验楼”六个字的实验楼，这是一所由华侨陆凌风出资捐赠的实验楼，所以以他的名字命名，跟高中部共用。
在实验楼的后面，有一处仿古建筑，不仅有亭台楼榭还有一个小池塘，再后面就是一个运动场。运动场最外面的围墙处种着一排的树，食堂、学生宿舍楼、教师宿舍楼都云集在运动场的另一边。
这个学校初一一共有十一个班，A栋的第一层和第二层都是初一的学生。每个班都是按小升初的考试成绩平均分配学生，学号就代表了他们的成绩排名。因为这样的分配方式，可以说刚进校门的时候，十一个班级的学生总体水平都是差不多的。
穆灿被分到了一斑，学号是三十九号，而他们班，一共四十三个人——也就是说，他是以倒数第四的成绩进来的。不过这些对于穆灿而言并不在意，他唯一感觉谢天谢地就是一整个班没有一张小学的熟面孔。
带着隐约的期待，新的生活就这么拉开了帷幕。
因为他的沉默寡言和孤僻性格，他在初中依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他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自娱自乐，即便在寝室中，他也很少跟人讲话。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小学，但毕竟又有了点不同。
他们一班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一个刚从师范院校毕业没两年的姑娘，姓周。也许正是因为刚毕业，她对老师这份工作无限的热忱和创意，她虽然是班主任，可是却从不责骂学生，也很少会区别对待学生，不会因为差生成绩不好就看不起。相反，在穆灿看来，她时候甚至对坏学生和差生更偏心、更耐心。
因为周老师的缘故，穆灿开始不再抵触学习，也不抵触语文课，加上他看了无数的小说——虽然都只是些闲书，但到底在语文上也有一点帮助，有一次，周老师甚至在课上还向全班同学朗读了他的作文。
这件事情极大地满足了穆灿隐藏得很深的小小的虚荣心。但是他又有一种怀疑，那是一个长期隐身阴影下的少年才会产生的黑暗想法。在这样的怀疑中，他开始变得更坏，更变本加厉，他想看穿她的真面目，因为女人都是邪恶的，她说东，他故意往西，像一头刺猬一样用扭曲而古怪的方式保护着自己。
但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使他彻底打消了对周老师的怀疑。那一次他因为上课看小说被英语老师没收了小说书，而那本书是他从学校外面的图书馆里借的，如果不还回去，他就得赔钱，而他，除非从为数不多的生活费里扣，否则陪不出这笔钱。所以在中午的时候，他溜到了老师办公室的外面，想把小说书拿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里面传出来英语老师刻薄地骂人声，什么“懒”、“成绩差”、“阴沉沉”、“不是好东西”诸如此类的词汇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口中迸出来，就在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的时候，周老师的声音传了出来，只听她和缓地说着：“青春期嘛，难免有点逆反心理，穆灿他只是爱看小说，性格有点沉默，本质其实并不坏，而且脑子也很聪明……”
接下来的话，穆灿都听不见了，他只感觉耳边轰轰作响，从他来到这个城市读书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夸过他聪明，他起初是“野”跟“土”的代名词，后来又成了“孤僻”和“阴沉”的代名词。于是，在混混沌沌之中，他像是个丢了魂的人一样木木地走回了教室，什么小说书和英语老师都忘了。
从此后，在语文课上他再也没有看过小说，也没有捣过乱，他开始认真听课，要背的文章也认真地背诵。他想留住她对他的印象，看到他的努力。
期终考的时候，他的语文成绩果然上去了，一下跃为班级里的前几，在其他几科的红灯高挂中显得特别明显。
……
……
初一的下半学期，穆灿他们班来了一个转校生，名叫陆轩。因为穆灿的同桌刚好厌烦了他，不想跟他这个“差生”坐在一块，换到别的座位上去了，剩下他独自一个，所以陆轩就成了穆灿的新同桌。
陆轩的个子很高，才初一就已经接近一米七了，这在一群根本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初一生中是非常突出的，何况他还长得十分帅气，有点类似混血儿，不仅有着西方人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着东方人儒雅谦和的气质，属于走在一群学生中，一眼就能被认出来的极品帅哥级人物。
只是一个上午，初一一班转来一个超级帅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校园，不断有人过来看他，其中又以女生为主——当然，都只是远远地看看，98年的孩子还是很含蓄、很害羞的。
就这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陆轩就成了学校无人不识的风云人物，虽然他也是转校生，但是他这个转校生跟当年穆灿比起来受到的待遇简直天壤之别，他几乎具有与生俱来的领导才能，很快就收服了班上大部分男生，还成为了校篮球队的一员，又成了全校女生心中帅哥排行榜上的第一名。
更令男生们嫉妒的是，陆轩不但人长得高帅，连成绩都好得令人发指，第一个月的摸底考，他就挤掉了上一个学期的年级第一，成了老师眼里名副其实的新宠儿。
初一刚好大家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的人也基本出现惊人的类似，男生一般都喜欢长得清纯漂亮的乖乖牌女生，而女生则不是喜欢班级里那几个成绩优异的男生，就是暗恋球场上大出风头的帅气男生。
陆轩恰好两者都占全了，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全班所有女生暗恋的对象，风头之劲、实力之强，令人完全连嫉妒的心都免了。
另根据从老师那里传出来的消息，那个早就定居美国的华侨陆凌风可能就是陆轩的父亲，当然，只是可能。毕竟问当事人的时候，他只是笑而不语。
就是这样一个天之轿子却成了“沉默寡言、孤僻傲慢、不受欢迎”的穆灿同学的同桌。
陆轩是一个笑起来眼神里有阳光的少年，兴趣爱好十分广泛，可是穆灿除了看小说和睡觉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爱好，实在是个乏善可陈的人。
刚开始两个月的同桌生涯总是陆轩一头热地找穆灿说话，穆灿冷冷淡淡地回应几句，有时候甚至根本不回应。
陆轩根本不在意穆灿的冷漠和孤僻，也不在意穆灿经常让他自说自话的尴尬，更不在意的他身上的“差生”标签，他摆出了一副铁了心要进入穆灿生活的姿态，令穆灿由最初刺猬一般的防备，到渐渐地接受了他在自己的耳边嗡嗡说话。
如果说周老师是第一个把穆灿从阴郁里拉出来的人的话，那么陆轩就是第二个。
某次自由活动课，穆灿本来已经一如往常地拿出了一本武侠小说准备看了，却被陆轩一把夺过，死拉硬拽地拉去了篮球场。
“篮球是很有意思的运动，你会爱上它的。”陆轩笃定地对着他笑。
穆灿不置可否地低头走路。
“嘿，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新队员，穆灿。”陆轩拍手集合了几个经常打球的玩伴。
穆灿面无表情地望着众人，半分也没有要跟大家打招呼的意思。
大家伙望着他面面相觑了一会，有的已经撇起了嘴，对于这个一脸臭屁傲慢的小孩很不待见，但因为他是陆轩拉来的，大家自然不能不给面子，所以稀稀落落象征性地说了几句欢迎的话。
“他也是我们班的吧？”一个已经跟穆灿同学了一年却仍然记不得他名字的男生喊了起来。
陆轩大约也猜到了穆灿不会理会这个问题，笑着替他回答：“是啊，他也是我们初一一班的，来吧，现在开始打球。”
一群青春少年就这样在运动中开始真正结识彼此。
穆灿的个子在初一生中也算略矮，不过毕竟小时候“野”过一阵子，身手很是灵活敏捷，初时的生涩和拘谨去除之后，他居然打得还不错，仿佛很有篮球天赋的样子。原本有些排斥他的少年们在看到他的表现之后，也收起了偏见之心，用无言的传球承认了他的存在。
陆轩说的没错，篮球真的是一项很有意思的运动，只打了一次，穆灿就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它。其实内心深处，穆灿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欢的到底是篮球，还是打篮球时大家仿佛都是好兄弟的那种感觉。
从这次起，陆轩每次打球都不忘喊上他，甚至还把他拉进了校篮球队。穆灿一如既往的面瘫加沉默寡言，可是这半点也不妨碍他球技的突飞猛进。
他跟陆轩本来应该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不应该有任何交集，就像他以前的所有同桌一样，读一学期都不该说超过五句的话，但这一切都被陆轩的热情和阳光打破了，陆轩由此也成为了穆灿自二年级以后交上的第一个朋友。
穆灿爱看书，除了语文课，他几乎在所有的课上看书，有次陆轩忍不住好奇问他在看什么，他就默默地把书递了过去，陆轩一看，书名是《蜀山奇侠传》，作者是还珠楼主，他翻看了几页之后不以为然地还给了穆灿，说：“我房里有好多书，你要不要看？给你拿一些过来。”
穆灿当然同意了，他去图书馆借书每本每天五角钱，而且他看书的速度很快，一天起码能看3本左右，所以就是一块五，这对他而言其实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的伙食很差，能免费看书，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好。
第二天陆轩果然拿来了一套书，书名是《基度山伯爵》，陆轩简短地介绍道：“这是法国作家大仲马的一本经典作品，主要讲述了十九世纪一位名叫爱德蒙·邓蒂斯的人受到陷害后的悲惨遭遇以及他得到财富后以基度山伯爵身份成功复仇的故事。给你的是蒋学模的翻译版本，英译的，我觉得很不错，比之法文原版也毫不逊色，你可以看看。”
穆灿点点头，接了过来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