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这两天挺累的。跟着三个兄弟,陪着个大爷来走差事。

这大爷一年前还只是草民一个,自己在路上看到都不会理,结果现在变成了自己的上司——都头,不就是因为在景阳冈上打死了只老虎嘛,谁也没看着,谁知道是不是他打死的,是怎么打死的。本来自己在弟兄们这积累的声望,在县太爷面前鞍前马后积攒下的苦劳,这都头之位肯定是自己的啊,眼瞅着上任都头搂得太多被拿下,自己连升职的酒宴都订好了,部分兄弟连份子钱都给了,自己甚至把收的份子钱都花了,结果武松一下子蹦出来,把一切都给搅合了。

都头就一个,武松不外调,不升职,不下去,自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为此赵二感觉颇为郁闷。尤其要把已经到手的钱退回去,还得看着弟兄们阴阳怪气的脸色,更让人不爽,更主要的是连那几个老相好知道自己当不上都头之后,也对自己颇为冷淡,转而去找最近在县城里火爆异常的大少爷西门庆,一个开药铺的小商贩能有我正牌公务员吃香?赵二充满优越感的想。

但赵二的优越感总是来自于自身,他身边的人却不这么想。就拿眼前这差事来讲吧,都头这两天心神不宁,他想掩饰自己的不安和焦躁,笑话,怎么可能掩饰的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发现了什么?箱子上的铜钱印和指甲印、野店的店小二和老板娘、白天经过的五波骑手。武二啊武二,你以为自己很有城府,可是你就是粗人一个,心里的想法都写在你脸上,你赵大爷行走官场这么多年,这点小计谋看不出来?太让人可笑了。赵二的优越感又出现了,他马上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赵二正琢磨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好像有声音,慌忙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好,凝神听了一会,没有其他的动静。想是自己听错了,过了一小会,有人敲门,原来是在下面吃饭的两个兄弟来换自己吃饭了。

“都头呢?”

“哦,吃了好酒,弄湿了衣衫,说是要上楼换换,我们兄弟也没注意。”

“他没回来过,那想必是半路改了注意,出去溜达了。”

赵二想这莽人就是莽人,使命在身,还喝这么多酒。就这样的脑子也能当都头?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啊。估计现在喝完了酒,去哪找乐子去了吧。只是,哦,这好像不太对,也许是我多虑了。

赵二等人刚到楼梯口,发现武松摇摇摆摆的从楼上下来。

“都头,您怎么去楼上了?”

“别提了,刚才湿了衣裳,要回来换,结果吃酒吃多了,走路摔了一跤就算错了楼层,结果走到楼上去了,对着上面的房门拍打,还惹了一个妇人,招惹许多不是啊。”

“都头这是桃花缠身啊。”

“吃酒误事,吃酒误事,切不可像我这样贪杯,你们吃饭,我回房了。”

说罢,武松径直走了。赵二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而后笑笑,也就下楼吃饭去了。赵二的心情开始转好,新生活似乎在向自己招手,还有一些莫名的兴奋。人心情一好食欲就好,赵二下楼之后点了八个菜,吃了起来,只是酒确实是不敢喝,吃酒误事,这一点武松说得是不错的。

吃完了饭,赵二让自己的小兄弟先回客房,自己出门转转。那小兄弟心里明白,赵二是去寻快活的,也就彼此心照不宣。“都头要问,我就说你拉屎去了。”

赵二走出店门,顺着街晃**,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在路口一转弯,在腰间取出了一白色的球状物,用手拨动几次之后,往天上一扔,那白球竟然生出了翅膀,拍打着飞走。原来那是一只鸽子。被赵二用戏法艺人的手法,一直揣在腰间。赵二看着鸽子飞走,松了口气,转头溜溜达达回到客栈。

小镇里,人睡的早。回来的时候,大堂里基本已经没人了。赵二琢磨了一下,也就上楼回房了。今天的房间仍是个套间,四个官差还得睡在外面,武松照例把箱子放进了里屋,进屋的时候,三个兄弟还说:“快枪手啊。”

“什么啊,我看了几个,都太难看了。坏了老子的雅兴,睡觉睡觉,明天还得赶路。”

说话间,武松房内的蜡烛熄灭,四人也就把外面的蜡烛熄灭了,躺下睡觉。赵二强迫自己睡一会,心里有事,也只能睡个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窗外的打更人报时二更,赵二睁开眼睛,屏气凝神,偷偷的站了起来,走到了里屋与外屋连接的门旁边,舌尖湿润了一下窗纸,然后用手指甲轻轻一扣,便出现了一个小洞,透过小洞往里看,武松没有睡觉,而是端坐,箱子放在身侧,一只手放在箱子上。

赵二心中偷笑,自己真是神机妙算。房间位置和月亮盈亏算的都正好,如果不是这皎月的光辉充斥于屋,又怎么能看的这么真切?看来武松又准备整夜保护着箱子了。这是你连着第三晚不睡觉了,就算你是屠龙英雄,怕也没得什么力气了吧。

赵二看过之后,翻身睡去,此时不再有什么顾虑,入睡极快。赵二是被人推醒的,之间武松站在身前,而几个兄弟也都是睡眼惺忪,不用说,这一天的旅程就要开始了。武松这厮是骑马不知走路累,他自己骑着马或前或后的晃**,可是我们兄弟四个职能牵着马车步行,太不公平了。然后又要去抬箱子,赵二每天最烦的就是抬箱子,那东西实在是太沉,但是这是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把箱子从楼上抬下来,装上马车。当然,在看似一个左右换手的时候,赵二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很小的铁葫芦,用随身的铁块砸了一下,一个清晰的葫芦印就出现在了箱子上。搬下楼的时候左右磕绊,是不可能有人留意到自己的动作听到砸碰的声音的。赵二一边想,一边把铁块和葫芦放回自己的兜内,放回去的时候,这两样东西,碰撞到兜内的铜钱和铁手指,发出叮的一声。

就像是银子相碰的声音、就像是做都头的庆祝酒宴上碰杯的声音,就好像相好的小嘴亲自己的声音。赵二高兴的想。过一会在路上,武松就会发现突然出现的葫芦印记,更会感觉到对手的神秘莫测。在不眠不休的看守下,印记接连的出现,任谁都会认为这是武功极高的人所为,恐怕都头内心已经颇为恐惧,要不昨天晚上怎么能喝那么多酒,酒壮怂人胆嘛。

武松上马,赵二等四人赶着马车在后面跟随。赵二清楚的看到,武松在马上轻轻的来回晃,差不多了,三天不睡觉,极度的焦虑和紧张已经快把这个人压垮了,现在还需要给骆驼身上添最后一根稻草。

赵二,牵过马的辔头,加速步行,马车的速度也随之加快。武松马慢,渐渐的也就超了过去,在武松前面不远处则把速度放下来,表面上看是让都头护住后侧,实际上则是要把刚刚出现的葫芦印对着武松。怎么样,看到这个,精神要崩溃了吧。赵二在心里狂笑。

过了一会,有两个骑手从身边掠过。这是在计划内的,这两个人就是昨天五波骑手之一,他们换了装束,但是马没有换。武松应该会识破的,没有任何伪装的话,会让他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带一点可以识破的伪装,让都头为自己的小聪明窃喜,才能不断的引君入瓮啊。

两波骑手过后,已经到了午饭时分。武松看起来已经是困倦异常,其他的三个兄弟不知所以,问长问短,说都头你是不是病了,咱们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歇一天,给您看看病吧。武松只是摇首不语。赵二欢快的吃这肉干。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武二在某一波骑手经过的时候按捺不住先出手,那就是实在完美的结局。只是武松虽然非常焦虑,但估计也不会这么干的吧,不要紧的,自己是有计划的,在笼子里的困倦了三天的老虎,没什么可怕。

“这肉干太难吃了,生点火烤烤吧,味道好点。”

其他三个兄弟立刻喊好,武松也是有气无力的点了一下头。四个官差也就收拾木头,点起了一堆火。附近的柴火都有点湿,生起的火堆火不旺,但烟很浓,烟如同柱子以上,直冲天际,在无风的中午,就好像是一杆通天的旗杆。

四个官差,把肉干拿了出来,在火上烤着,有人招呼武松来吃,武松也只是摆手。过了大概三炷香的时间,从路的两个方向——五人二马要来的方向和去的方向,分别传来的马蹄声,过了一会,只看得前方四匹马同来,就是上午过去的两波骑手,后面是六匹马,是昨天下午经过的三波骑手。十骑同时向赵二、武松等人跑来。赵二颔首,一切都是按照计划。

只是,本来无风的天气,怎么突然起风了,赵二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