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周同时发出的光让潘金莲的有一些眩晕,她几乎再下马车,但是她的手及时的抓住了马车上凸起的木条。她惊异于她的手居然如此的有力,而腿却完全的无法站起来,如果说是因为疾病的影响的话,那对于四肢应当是等同的,不可能仅仅凭借几根手指的力量,就可以阻止整个身体的下坠。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并不是自然的结果。是的,潘金莲意识到,这肯定是被黄虎用了某种药物,黄虎作为一个诡秘的杀手,对于各种毒药的应用应当是熟练异常的。也正是因为黄虎确定她的双腿决计站不起来,才把她独自留在马车上,否则的话,清醒过来的潘七只需要轻盈的一跃,便能够逃脱,而留给黄虎的,将是被“三个名字”带走性命的悲惨结局。

潘金莲意识到,虽然她已经下了半天堡,但是自由对于她来说很可能还是遥远的东西,黄虎不会轻易的放她走,当然现阶段,因为黄虎的性命掌握在她手上,黄虎应该还不至于太过于为难她,但是按照黄虎的本事,和他绝对主动的地位,潘金莲甚至觉得她被迫取消“第三个名字”对于黄虎的加持仅仅是一个时间问题,一旦这唯一的挟持被去掉之后,黄虎将会肆无忌惮起来,潘金莲也相信,黄虎绝对不会轻饶了曾经威胁过他性命的人。

看来,人生还真是丰富啊,嫁人的事,只能晚点再想了。

不过这到底是哪呢,潘金莲竭力的思考着,她几乎没有见过那里是这样的一望无际的平整,即便是在冬天,这样平整的地面上也总应该有一些掉光了叶子的树,和四处被丢弃的石头。这样好的地方,是不可能没有农田的,即便是在冬天,那些种地的人,也会把土地伺弄成一块又一块平整的方形,以等待春天来临的时候播种下整年的希望。(在这里为了通俗起见,并没有把华北地区的两年三熟考虑在内,一方面潘金莲的成长轨迹让她可能并不是非常的理解农时,另一方面,在宋代华北地区农业耕种和现在的差别仍然比较明显。)

还有,潘金莲从来也没有闻到过这样的风,好像风中融化着最为低劣的盐水,那些盐只有在家庭败落之后,母亲才会从贩卖私盐的人手里买过一些,潘金莲曾经看到过,那些盐中还参杂着泥沙。

虽然看起来不可能,但是……潘金莲感觉到,这里好像并不是陆地,如果不去看眼前的地面,闭上眼睛来闻来感受的话,她会觉得,她在海边。尽管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大海,但是有不止一个水手曾经跟潘七形容过海边的景色,以及大海所带来的跟陆地迥然不同的自然风光。那些水手巧舌如簧,潘金莲非常了解他们的心思,他们自身是毫无魅力可言的,那被海风吹皱了的皮肤,和因为常年在海上而活动不灵便的四肢,并不能讨女人欢心,但是大海可以,他们想让女人认为,大海和他们是一体的。如果是年轻的潘金莲听到这些的话,很有可能会动心,开始向往那种在海上与风浪共舞的生活,但很可惜的是,潘金莲第一次听到关于(和谐纵横)大海的话语的时候,她已经杀掉了海砂,那个时候起,她就不是一个天真的女孩,而是一个强迫自己去思考的女人,更何况,她知道自己等的并不是大海,而是那个带有如同鲜血红色般的梦境。

因为,那才是转折。

不管怎么说,大海给潘金莲留下的都是语言上的形容,语言在形容触觉、听觉和嗅觉的时候都很精准,但是在表达实际的样子的时候就差了很多,再加上那些水手都没怎么念过书,他们画面的语言干瘪无比,因此他们也并不在此多做笔墨,以免露怯。

潘金莲又认真的看了看,她笃定,这里就是海边。但如果这是海边的话,为什么看不到波浪,只能看到冰原?

这一切其实也并不难解释,海水被冻住了,就像河流被冻住一样,她所看到的冰原只是海水表面的冰层,那些激**的海浪,都隐藏在安静的外壳下面。

想不到大海也是可以被冰冻的,潘金莲从记忆的伸出搜寻者那些水手的话,好像并没有人跟她提过这一点,不过海水也是水,既然是水,就会结冰,这也说的过去。潘金莲自我安慰到。

只是她不知道,黄虎把她带到海边要做什么,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即便是了解这其中的用意也于事无补,她不能动,黄虎也并不在这,她甚至连交涉的余地都没有。

黄虎

黄虎心急如焚,虽然他在估算路程所花费的时间的时候,已经留下了一些富裕,但是千算万算,他没有想到,海水结冰了,他所到达的港口已经封冻。

这是他闻所未闻的事,气急败坏的黄虎几乎想要用铁锤去砸破冰层,当然,他也知道,这没有任何的用处。无奈之下,他只得请教铁学士,他跟铁学士谈话的时候,总会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威压,也许这就是跟传奇交谈的代价,所以他并不喜欢这么做,更何况,铁学士虽然已经脱离了学城,但毕竟不是脸谱岛的人,带他回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是黄虎所无法推测的。

铁学士的回答很简单:“海水也会冰冻,当然,大海是不会整个被冻上的,只有临近大陆,水中含盐量比较低的地方才会这样。”

黄虎于是耐着性子又问:“那这样冰冻的面积会有多大呢?”

铁学士只是轻轻的瞄了一眼,然后说:“大概六七十里吧,从这里看不到任何水的迹象,我觉得至少有这么远。”

这个距离意味着什么黄虎很清楚,他不可能找到船夫愿意从冰面上推动船只这么远的距离到达水里,再载着他们到达脸谱岛,给多少钱都不行。即便是船夫乐意,在如此长的拖曳距离当中,船底的龙骨很有可能会被伤到,另外,谁也不知道在哪里冰面会突然的裂开,冰冷的海水会马上吞没所有人,即便是水性最好的水手。

即便是到了冰的边缘,没有港口,船只甚至无法停泊,没有地方可以栓出船锚的地方,乘客也无法登船。这对于黄虎来说简直是一种绝望,他能够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却无法阻止,和做一点有希望的事。

黄虎问铁学士:“您看这冰层什么时候才能融化呢?”

铁学士还是慢条斯理的,用他那有些幼稚的嘴巴说:“估计还要一个月,等到过年之后就应该能融化了,那时候一些块头大的,不怕小块浮冰的船舶,才能够出海。”

黄虎感觉自己快疯了,他无法安坐,以他的辈分又没办法要求铁学士做什么,何况铁学士帮他把潘金莲弄下半天堡已经是一个天大的人情,要是再在铁学士这样的传奇那欠下什么东西,这老家伙一定会翻倍的以他自己的形式讨要回来。黄虎可没这个胆量。

黄虎知道,南面的温度要比北面低一些,所以他给昏迷的潘金莲下了一些让腿部无力的药物,就买了匹快马,向南奔去,希望能够寻找到还可以用的港口。他无法要求铁学士帮忙看守潘金莲,因此只能够出这个下策。千面交代他不允许伤害潘金莲,所以他也没敢用什么能让她彻底昏迷的药剂。

寻找的过程并不顺利,他向南奔跑了接近一百二十里,只找到了一个港口,那片港口虽然结冰的程度比这边要轻一些,但出海仍旧是痴人说梦。黄虎掐算着时间,潘金莲就要醒了,虽然她无法行走,可是也她才是黄虎最重要的东西,在见到千面之前万万不能出岔子,完全的交给铁学士,黄虎是并不放心的。于是,一无所获的黄虎又再度的飞奔而归。

天寒地冻,在马上要回来的时候,马蹄在冻土中断裂,他没有去怜惜奄奄一息的马匹,马上的从马上窜了下来,靠着双腿往回飞奔——并不是他不想买马匹,而是冰冷的冻海边几乎找不到什么还在贩卖小东西的商贩,更别说在寒冷中难以生存的马了。

终于,在他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熟悉的马车,以及坐在马车侧面不远的石头上的铁学士。铁学士盘膝而坐,眼睛看着冰冻的大海如同一尊塑像,一动不动,就仿佛从天地创世的时候他就在这里,经历了无数沧桑,一直存留到现在。

黄虎自认为有机会可以突然出招杀掉铁学士,要是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成为超越活着的传奇的存在,只要是人,在这种寒冷下,感官都会出现些许的迟钝。

但是,他没敢。面对传奇的时候,他没有一搏的勇气。他觉得,不去招惹这种狠角色,才是最正确的。

海风习习,就好像冰原随时要开裂一般,只是黄虎扭头看到,那片冰原依旧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