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神还有什么样的遗憾?没有遗憾了。神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这片天地当中走出去,去奴役更多的生灵,而不仅仅是围绕着这几个下贱的女人。
武大想明白这一切之后,他从这满是血污的房间里出了来,沿着细细的回廊,走到了下楼的楼梯处。这里灯光明亮,武大还记得他来的时候这里是人来人往的样子,有很多妓女在这走来走去,但是现在,仅仅在几个时辰之后,这却变得异常冷清,没有半点人气,好像人都已经死绝了一样。
武大一低头,发现了有些不妥的地方,他的衣服上都血迹,尤其是鞋子上,几乎已经被血水灌透,本来是白色的袜子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纯白,都仅仅是浸透着血液的暗红。而回头望去,刚刚走过的道路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色足迹。
楼梯口对着大门,这时候一阵裹挟着寒意的风吹了过来,正打在武大的脸上,这让他打了个激灵,当在看这由自己创造的血色场景的时候,他有些害怕了。
新世界的神在清醒之后,首先想到的是恐惧,而并不是如何的继续奴役。武大开始质疑,刚才所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是在现实中发生的吗,而不仅仅是停留在梦里?他看着自己浑身的血,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不仅仅有鲜血,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残渣。可能是脑浆吧,毕竟刚刚,他捏碎了两个女人的脑子,还抓断了一个女人的喉咙,在她们的躯体里,有着比血液更加丰富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即便大部分都被武大甩掉,但其中的很多,还保留在指甲的缝隙里。
这一切都是真的,刚刚的那个新世界的神就是自己,做着那些荒诞和残忍事情的正是自己。这时候的武大,感到害怕之余,当回想起那些女人的**,下面仍然会有些感觉。只不过,那种熟悉的坚挺已经消失,取之而来的是一种筋疲力尽的疼痛。这种疼痛让他走路也有些费力,等他彻底的停下脚步,两条腿便已经有些发软了,这发软的双腿机会支撑不住武大的身子,让他有坐在地上的冲动。
不过……不能坐着。虽然刚才秋雁说,大部分人都去看彗星了,整个胭脂巷也没几个客人,现在看莫愁馆大堂的情况,可能很多妓女是被客人带着同去看彗星了,大概这种事情有个女人陪伴也是很有面子的吧,反正人很少,自己唐突的出来也没有被发现。刚刚知道自己杀人的那些女人已经全都死掉了,但是如果现在这全身血污的被别人所发现的话,那就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惩罚。
这个事,即便是武松想庇护自己也是很困难的,毕竟人命关天,而且是六条人命,如果武松庇护的话,恐怕他自己也要牵连进去。另外,自己的这个弟弟虽然曾经为自己担下过杀人的罪名,但那次应该说是沈七不占理在先,武松帮忙顶罪还可以划分到义气的范围内,可是现在,自己是因为什么?如果说出去的话,只能说是因为嫖资纠纷,然后因为钱财害了六条人命,这个事已经不符道义。
武大是看着武松长大的,武松这人虽然平时看上去心思粗野,但是嫉恶如仇,面对自己的肆意杀戮,九成是要大义灭亲的把自己法办,那样的话就糟了。
武大的脑子急速的转动着,这可怎么办?这下子的祸事真的闯大了。
事情到了现在,如果想要活下去,谁也不能靠,只能靠自己。好在来莫愁馆玩的事只有西门庆自己知道,而对于桂花楼的其他人,只要自己随便编个名目就可以应付过去。对,彗星,我就说,我提前听说了彗星的事,去跟阳谷县的乡亲们一起看彗星了。反正今天晚上万人空巷,那么多人,阳谷县也不仅仅只有我一个矮子,只要有别的矮子在人群当中出现了,我再这么一说,人们肯定会认为那是我,也会给我作证的。谁让我是阳谷县最著名的矮子呢?武大突然觉得,具体到这个时候,具体到这个事情上,作为一个矮子,还是有一些别人比拟不了的优势的。
比如如果是武松想用去看彗星的说辞隐藏行踪的话,就很难做到。阳谷县虽然有矮子,但像武松那般高大和强壮的人,确实是凤毛麟角。要知道做力气活的人虽然强壮,但因为经常要扛重物,他们一般来说都是不高的。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人们看到矮子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回避视线,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们的眼睛,而看到类似于武松那种高大威猛的时候,都会禁不住的多看几眼,想要把这种形象牢牢的印在脑海里,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就好像这样做的话,可以保证她们以后生出的男孩子,各个都像武松那般的高大和强壮。在今晚以前,武大经常的抱怨这件事,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该庆幸了。
好了,那既然如何隐藏行踪的办法确定了,现在应该怎么办?自己这样一身血衣的回去,是说不清楚的。另外,这路上被自己踩了一路的血脚印,自己穿的这种小尺码的男鞋,太容易判断是一个矮子踩出来的了。
更要命的是,武大想起了一件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情。今天下午的时候,他抽了耳光的那个妓女,她是离开了的,她清楚的知道跟跟自己的那五个女人都是谁,如果说这五个女人和秋雁都死了,这个女人会第一时间想到跟自己有关,真要是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还有,自己进到莫愁馆的时候,一定有一些小厮还有其他没有陪自己的妓女也看到了自己,这种矮子的身形,还有这商会会长和都头哥哥的大吹大擂的身份,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一切,都给别人留下了指正的可能。
武大突然发现,自己所做的事,漏洞实在是太多了。怎么办?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武大的心渐渐的冷却了下来,他发现,想要隐藏自己的杀戮,唯一的办法,就是更多的杀戮。是的,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活下来,让这秘密永远隐藏在黑夜当中,不被人们发现。
说干就干,首先是找衣服。
武大作为桂花楼的掌柜,对于一般的买卖格局还是非常了解的,他知道,妓院里虽然没有什么华贵的男装,但是杂役的衣服肯定是有很多的。而且自己穿着杂役的,不显眼的衣服回去,也好解释出现在观看彗星的人群中的事情。毕竟阳谷的剩下的矮子,可没有他这般阔气,如此说来,也就说通了。
武大快步的走下了楼梯,他尽量轻的走,生怕别人听到他的声音,他也希望这样轻一些的脚步可以让血色的脚印能够踩得不那么清楚。结果,脚步的声音固然是轻了,可那已经浸透了鞋袜,染湿了裤子和上衣的血水,又怎么能是因为一点点的蹑手蹑脚,而停止留下来呢?
那脚印依旧清晰无比,武大也没有办法。
他转到了楼梯后面,在这最不显眼的地方,果然有一道门。这跟桂花楼的格局差不多,因为客人一般是绝对不会到这里的,他们要么上楼,要么选在大堂的其他地方,这个地方非常的低矮,也不光亮,阴暗异常,没有人会喜欢往这里面溜达,而一般的买卖都会在这留出一扇门,这里就是一些伙计和杂役的衣帽间,或者储放一些其他的杂物,可以合理的利用楼房的空间布局,不用多余的浪费房间来做这种事。
桂花楼就是如此,莫愁馆也是如此。
武大在推开衣帽间的时候,心情是忐忑的,他考虑过如果里面有人的话怎么办,如果里面有不止一个人的话怎么办?自己这满身血污的样子,而且还要换衣服,就算是傻子也要怀疑,最好的办法无疑是能迅速的干掉他们。但武大试图找到刚才杀人的感觉,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有一点点轻微的颤抖,没有刚才那一眨眼的时间就可以撕破别人喉咙的信心,看来是那种力量在自己身上消退了。
是的,刚才拥有那种力量的时候,心情和思考问题的方法和现在迥然不同,刚才认为自己是理所应当的神,但是现在……现在的武大却感觉自己说出的话,和办过的事,都是非常荒谬的。
武大觉得这其中可能存在着什么必然的规律,但现在哪有时间来想这个,隐盖自己的罪行才是最重要的。大郎定了定心神,推开衣帽间的门。
屋内是一片漆黑。是的,这里背光,没有窗子,也不会有人在这里电灯。一般杂役更换衣帽的时候会单独的来点一盏灯,这种黑暗,让武大看不清自己身上的鲜血,这暂时的减轻了他心中的负罪感。
但是毫无疑问,在这种黑暗下是什么也做不成的。黑暗带来了好消息,衣帽间里并没有人,武大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然后他在楼梯口的位置,拿下了蜡烛架上插着的一根蜡烛。那蜡烛放的很高,武大不得不踮起脚,很有力的用手指才能勉强的碰到,而无疑想这样拿下来整个的一根蜡烛是困难的,因此武大仅仅是拿下了半根而已。
就是这半根蜡烛,他还几乎没有拿捏住,载下来的火焰灼烧到了他的手,这让他的手背一疼,险些叫出声来。不过好在,谨慎让他闭上了嘴,而那蜡烛也没有灭。现在,蜡烛在手,可以去衣帽间了。
这小小的火苗不住的在抖动。武大不知道这是因为本来蜡烛的问题,还是因为自己不断颤抖的手的问题。右手背上的灼烧显得特别的疼痛,这疼痛也被抖动的烛影放的无限大,武大想用舌头来舔一舔被烧伤的地方,似乎小的时候自己被烧伤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做的。但是他已经伸出的舌头,看到的却是布满在手背上的血污,以及其他的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这让他感觉到恶心和肮脏,又怎么下得去舌头。而那伤口,在这些不洁东西的刺激下,也显得更加疼痛,武大强行的把头扭开,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令人作呕的画面。
衣帽间里的空间不大,不过如同武大所想象的一样,这里确实有一些杂役的服装,只是这些杂役的衣服在武大穿起来,都有些瘦,同时也都有些长,试了几套都非常的不好,武大有些心焦,这样穿不进去的衣服回去是没有办法解释的。他于是在衣帽间的凳子上滴了几滴蜡油,然后将蜡烛立在了凳子上,用这种办法,解放了疼痛的右手。现在,武大可以用两只手来寻找衣服了。
终于,在试到第十多套的时候,武大找到了一件还算合身的衣服。这衣服能够穿得上,虽然袖子和裤腿还有些略长吧,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武大也明白自己的身材特殊,本身就比较矮小敦实,日子过的好了之后更有些吃胖了,这略微长袖子可裤脚挽起来就好。武大脱掉了自己华美的外衣,尽管那衣服被鲜血所污染,但上面金线绣得花鸟仍然那么的动人,武大脱下来的时候居然有几分不舍,这毕竟是过去的日子里,做梦都穿不上的衣衫啊,今天居然要白白的丢弃,还是把这种华贵丢弃在噩梦的末尾。
外衣脱掉之后是内衣,这内衣仅仅是一部分被血迹污染,而且衣帽间里也没有合适的内衣,武大抉择了一下,他决定还是穿着这些,回去快些更换也就是了。至于脸上和手上的血迹,这是必须要清理的,环顾四周,这衣帽间里并没有洗脸用的脸盆和毛巾,甚至连点水都没有。不过这难不住武大,他把刚才找出的那些不合用的衣服,挑了一些比较柔软的,用它们胡乱的擦着脸颊和双手,在那之后又拿了一些干净的,唾上了些口水,再进行擦拭,直到用来擦拭的衣服上,不会再出现太多的血,武大知道差不多了,临时能做到的,也仅仅有这些。好在现在是晚上,灯光昏暗,回了桂花楼之后从后门上去,那走廊上也没有多少灯,碰到人胡乱的打个招呼,只要回到家也就好办了。另外想必如果不是非常仔细的观看,也发现不了身上的这种血迹,一些细致的地方现在顾全不到,也是没办法的。
用同样的办法,武大擦干净了脚,不过对于脚,他没有再用口水,他发现自己的口水已经吐不出来了,只能听见心脏“嘭嘭嘭”的跳。(PS:原因在前文解释过,人紧张的时候唾液分泌很少。)好在衣帽间里有鞋袜,鞋子虽然不合脚,但也能凑合凑合。
在穿上鞋子的一刹那,武大长长的出了口气,这第一步的隐藏是是结束了,只是剩下的事应该怎么办?是要挨个房间杀干净这莫愁馆里的每一个人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暴露的风险降到最低。可是……武大自己的想了想,他发现了一个让他胆寒的问题,因为下午欢愉的时候,他只记得每个妓女的身体,甚至记得她们的胸脯是什么样的尺寸,她们下面的毛是否是那么的浓密,但对于脸……长久的思考之后,武大发现,在印象里,所有的妓女都是长着一张脸。美艳,而充满着微笑,以及死亡前的恐惧。
也就是说,武大并没有办法通过长相来区分那个被自己扇了一耳光的女子,只能去看她的左脸颊是否红肿,还有她的身体,以及上个客人留下的印记。
这无疑为武大寻找到这个人,增添了太多的麻烦。
正在武大杂乱无章的想着这件事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这衣帽间变亮了,刚才那摇曳的烛影所带来的微小光亮,明明看不清楚这四周的景物,可是现在为什么自己却能把这衣帽间看的那么清楚?难道是自己适应了黑暗的缘故?不对,即便是适应了,也不会有这般清楚。还有,为什么刚才觉得穿上这杂役的衣服有些寒冷,可是现在却感觉温暖?
带着这些疑惑,武大回过了头。
刚刚,他立着的蜡烛的地方,那蜡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火,燃烧的已经有些残缺不全的凳子,还有一些正在燃烧的衣服。毫无疑问,折断的蜡烛底下是不平的,刚才用蜡油仅仅是勉强的立住而已,过了不长时间,那蜡烛就已经歪倒,引燃了被武大随意扔开的不合身的衣服,继而点燃了凳子。
在武大发现的时候,那团火已经越烧越大,三分之一衣帽间几乎已经被火所覆盖。想扑灭这团火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这里并没有水,如果有水的话,武大就会彻底的洗一洗,而不是用口水来替代。而很显然的是,即便自己能够吐出口水,用口水来灭火,也是绝不可能的。好在,燃烧的一侧是在衣帽间的里面,武大还可以从容的从衣帽间的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