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七知道自己应该是睡了过去,她想要醒来,但意志力却不允许她那么做。她只是感觉维持这种状态好舒服,或许是这种对舒适的依赖,让她本能的不想起来吧。
突然潘七感觉到嘴唇一冷,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滴在嘴上,慢慢的进到了嘴里。这种惊愕感让她马上的苏醒了过来。在潘七惊恐的眼神里,所能看见的只有毛蛋的脸。
毛蛋此时正把潘七半抱在怀里,手里拿着一块蘸着凉水的布,看起来嘴唇所感受的冰凉感,就来自于这块布。
“你在干什么?”潘七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这么抱着了,武大平时不解风情,只有在晚上横冲直撞的时候才会象征性的抱一下她,而生活中的亲热,武大是从来没有过的。因此毛蛋的这种动作,让潘七很是脸红心跳。
“哦,我看你晕倒了,想让你快些醒过来。”毛蛋的态度中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说着话也就松开了潘七的肩膀:“潘七,我知道你病的很重,但你必须忍着。在半天堡的伙房里生病,是很危险的。”毛蛋的眼神阴冷无比,看的潘七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危险?”潘七认真的回忆了一下,黄虎安排自己洗澡之前,有两个伙夫因为被强制在冬天的冷水里洗澡,而最后打了摆子,因为生病还要干活,又没有任何救治,后来相继的死去了。“没事,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我不会像那像那两个着凉的伙夫一样死去的。”潘七知道,她咬牙撑住几天的问题还是不大的,另外她也有个小心眼,她跟毛蛋从事的是同样的工作,为了保证联盟的继续成立,也可以让毛蛋多做一些工作,这算是一种讹诈吧。
“你太不了解半天堡了。”毛蛋摇着头:“那两个因为洗冷水澡而打摆子死去的伙计,只是邓白看他们不顺眼,有意的整他们。为了立威,才让他们继续待在伙房,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的死去,这也算是一种立威。现在是冬天,咱们住的地方那么冷,每天从事的工作也很繁重,吃得又不好,可是你认真的想想,你印象中,除了那两个人,伙房里有带病工作的人吗?”
潘七想了片刻,她的脑袋因为生病似乎变得慢了起来,确实是没有,经过毛蛋这么一说,潘七的确感觉到不正常。她看着毛蛋,认真的摇了摇头。
“你没看到就对了,你来这时间短,对于伙房的人都不熟悉。在咱们后面两排,负责处理野菜的老崔,你有印象吗?”毛蛋问着潘七,停了一下,又追加了一条:“眼睛下面有块疤,在屋子里也总带着帽子的那个?”
潘七经过毛蛋的形容,慢慢的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人,只不过她平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能够活下去,以及如何能够使用好三个名字上了,如果不是毛蛋频繁的点破心事,他可能对于毛蛋也不会是非常的关心。
潘七点了点头:“但是好像今天没看见他啊。”不光是今天,其实潘七认真想来,已经有几天没有见过老崔的,对于这种人,潘七熟视无睹,如果不是毛蛋提醒,可能就这样忘掉,再也想不起来了。
“老崔这人不错,他来半天堡很多年了,我刚来的时候,还多亏他照顾我。他之所以总戴帽子,是因为他的右耳朵少了一半,用帽子正好遮挡。”毛蛋好像不是在解释,而是沉浸在回忆里:“你刚来没几天,他就生病了,也不是多重的毛病,应该只是风寒,而后就消失了。这样的事我在半天堡的这些年已经预见过很多次,据我推测,应该是半天堡为了保证食品安全,所以不会让生病的人出现在伙房工作,以免生的是什么传染病,会感染整个半天堡。”
“那老崔是养病去了?”潘七顺着毛蛋的话说,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只是想睡觉而已,别的什么都不想做。
“养病?你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半天堡,现实当中的地狱。”毛蛋的声音有一些激动,他有那么几个声阶已经略微超过了一直以来保持的安全音量。潘七虽是一愣,但也并不担心,毕竟这个时间,伙夫们都在闲聊,而那些大块头的声音也都很大,再说,最重要的是睡觉,他就是把所有的人都喊来,对于现在的潘七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事。
毛蛋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压低声音继续说:“老崔不可能是去养病,如果事情往最坏处发展,就是已经被山上的兵丁拖出去杀掉了,生病的伙夫对于半天堡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别的用。毕竟,大部分的伙夫都是因为无力支付赎金,而手里又有几分手艺而被留下的,生病,就代表手艺也没有了。”
潘七感觉到天旋地转,她从来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在半天堡,居然小小的得个风寒,也会招来这么大的祸端,她颤抖着声音问:“如果往好处想呢?”
“最好的可能就是,山上的兵士,把生病的人抬到某个相对隐秘,却又无法逃出的地方,让他们在里面自生自灭。”毛蛋的声音阴冷至极:“半天堡不会轻易的放出一个人,然而这些年生病后消失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回到过伙房,或者出现在半天堡别的地方。从来没有!”毛蛋最后的说话口吻度定至极,其中也充满了许多的愤怒。
这种愤怒,让潘七浮想联翩。
“所以,你虽然生病了,但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好在现在邓白死了,伙房的新头领暂时没有选出。这种处理伤号的事据我推测应该是由伙房的头领来上报并且进行的,他们现在在争权,关注病号必定不会那么及时,你倒是能够浑水摸鱼一下。但即便是如此,你仍然的小心,毕竟这两个都极度需要一种在伙房称王的象征事件,先处理一个伤号,尤其是在伙房有一定地位的伤号,肯定是不错的选择。还有,你生病了,但仍然待在伙房,无人救治,本来就是你有一定*的最大破绽,这些问题一定都要考虑好。”毛蛋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这声音如同重锤一样,一下一下的打在潘七的心上。
是的,毛蛋说的对极了,不能够让别人发现我正在生病,否则的话,一切就全完了,前两个名字做积累下的在生存上的主动权,将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潘七紧咬牙关,让自己保持清醒,看起来必须以最快速度逃出半天堡,如果可以的话,第三个名字在明天用出,那准备时间就只剩下今天一天,她所要做的就是,早逃出半天堡之前遮掩住病情,以及谋划这一切。
“我明白了,对于病情我一定忍住。你刚才说的‘死人’是什么意思,我刚才头晕没太听清楚,不过刚才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计划?”潘七依稀记起来,毛蛋开始跟自己谈话的目的,并不是隐藏病情,而是诉说计划。
“是的,‘死人’。”毛蛋的语气中难掩兴奋,并且搓了搓手:“我想了一下,你现在已经在蓝衣胖子和黑脸屠夫的心里种下了可以预言死亡的种子,虽然他们对这其中还抱有怀疑,但毕竟事实摆在面前。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利用已有的实事,再预测一次死亡,这次的预测要显得尽量真实,并且跟上一次给人的感觉差不多,让他们相信事情还会自然而然的发生。当然,真正的情况肯定跟你说的不同,咱们在这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毛蛋的话说的很概略,然后他话锋一转:“潘七,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究竟还可以杀几个人?”
毛蛋用话语一逼,潘七感觉退无可退。应该说毛蛋太会掌握问话的时机了,现在毛蛋对于潘七来说是唯一的依靠,这种问题已经容不得推辞,或者是用谎言来回答。
“我得到过一个可以杀三个人的承诺,已经杀死了两个人,还剩下最后的一个人。”潘七只得说出了真话。“所以,按照这个来构筑计划吧。”
“哦。”毛蛋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声,然后是长久的沉默:“那看来,这个计划我需要再想想,你给我一点时间。”而后,毛蛋就转过身躯,背对着潘七。
潘七能够看的出,毛蛋的手托着下巴。她也能够清楚的记得,在她昏睡之前,毛蛋说的是:“以杀死一个人的代价,逃出半天堡”,看来这所谓的盟友,心中另有所图。
看来我不得不有所戒备,潘七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
武松
武松感觉到鼻子上有些痒,他忍不住的想打个喷嚏,随即也就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海砂美丽的脸,和有些顽皮的笑容。海砂坐在武松的左面,手里正拿着一截枯草,看来刚才是她拿这枯草在捅自己的鼻子。
武松的心里一点也不恼怒,相反这正是他在脑海中幻想了无数遍的生活,每天早晨睁开眼睛,可以看到自己的妻子。这时二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伸出左手去,摸了摸海砂调皮的脸。
“怎么今天起来这么早?”武松马上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往日他醒来的时候,海砂是一定在睡觉的,他有的时候会听一会那匀称的呼吸声再慢慢的推门离开。
“早?”海砂抓住了武松伸出的手,用两只手握着。二郎感觉不到海砂身上的温度,她的手如同冰雪般冰冷,但这也让他很知足。“我的武都头啊,现在还早啊,你看看,太阳都升的这么高了,你再睡一会就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武松恍然大悟,难怪觉得今天睁开眼睛的阳光有些刺眼,不过阳光再刺眼,又怎么比的上坐在身旁的海砂这样明艳?
原来睡了这么久,武松想了想,昨天晚上打出了三拳裁决之拳,对于身体的消耗应该是巨大无比的。想到裁决之拳,二郎急忙用右手的大拇指在中指上摸了下,还好,陨铁戒指还牢牢的套在指头上,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太高兴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这枚戒指的存在。
不过海砂怎么今天看起来这么精神,于往日病怏怏的模样判若两人,居然自己走到了外屋,坐到了床边。难道哥哥已经把血石送来,让海砂服下了?不对啊,我好像还没跟别人说这事,哦,对,我昨天跟凤凰说了,那就是凤凰派人去桂花楼索要回了血石,早晨送了来,而我还在睡觉,武松不住的胡思乱想,但双眼始终没有离开海砂的脸。
“你想什么呢?”海砂用手指点了下武松的脑门,武松的额头马上感觉到了那种冰凉。
“哦,我是在想,今天你的身体怎么比往日好了许多,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毕竟血石的事,二郎还没有跟海砂说。而且武松心里也抱有一种希望,一旦海砂是自然康复到这种程度,如果再吃下血石的话,岂不是会好上更多?
“没啊,没吃什么。从昨天晚上你在外面厮杀的时候,我就感觉好多了,睡了一觉起来,都能独自起床行走了,我想给你个惊喜,所以就坐在这,等你醒来。作为你的妻子,我希望在你起来后的第一眼,就能看到我。”海砂从来没有跟武松说过情话,因此这些话语在武松听起来,更加情意绵绵,破为受用。
而且看来,海砂还没有吃血石。这让武松非常高兴。不过,从昨天晚上我打斗的时候就感觉好一些,这是为什么?是因为那些活尸弥漫的气息,不能啊,那些活尸的气息应该已经被陨铁戒指收走了。
难道……是因为戒指?这枚戒指对海砂的身体有好处?那为什么之前海砂一直没感觉到呢?哦,是了,之前我没有佩戴过这枚戒指,就相当于它的力量一直在沉睡没有被激发出来了吧。
这样美妙的上午,让武松有些语塞,他只想把一切问题都在脑海内解决而不想过多的文化,那样的话,会打破这种来之不易的气氛。武二甚至希望这种气氛能够一直延续下去,永远不起床,也不吃饭,就这么跟海砂终老一生。
“你看你,怎么就傻愣愣的看着我,也不说话。”海砂语气中虽然很是害羞,但她的脸上却没有那种一般女孩应该出现的红润,这种细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武松,海砂还不能完全是算作一个活人。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好起来,你试试这个。”武松的话因为激动有些颤抖,他举起右手,熟练的用拇指和无名指摘下戴在中指上的陨铁戒指,递给海砂。“戴在右手的中指上。”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中指上的沟通之力,不知道能不能加持在海砂身上。
海砂接过戒指后,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就顺从的戴到了右手的中指上,然后她整个人突然震了一下,二郎能够通过手掌,感觉到这种震动。他的心仿佛要紧张的跳出来。
“海砂,感觉怎么样?”武松焦急的问。
“我感觉好多了,身上的疲惫感已经消失不见。”海砂的话语中兴奋无比,她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个圈,甚至还跳了一下。“哈哈,我感觉自己好像是活了过来,凤凰在我身上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轻松,这是被潘金莲推落枯井之前的感觉。”
海砂提起潘金莲,就好像在提一个普通人的名字,语气中已经没有任何愤恨。武松突然感觉,原来自己对仇恨是那么的厌恶,海砂的语气让他感觉到莫大的欣慰。
“啊!!”欣喜若狂的海砂突然大叫了一声,她痛苦的跪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耳朵。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二郎有些应接不暇。这一定是戒指的原因,武松从**弹起,一把抱住海砂,她的身上冰冷无比,比起刚才更甚。二郎把海砂放在还残有自己体温的**,然后迅速的撸下了戒指。
海砂痛苦的表情,慢慢的消退了。她像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女孩,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双手抱在肩头上,看得出来,她经历了极度可怕的事。
“海砂,怎么了?”武松尽量把口气放平和,他一边说一边摸着海砂的头,他想起小的时候母亲经常这样的抚摸自己,这样的抚摸应该会让海砂觉得很安心吧。
“我听到了声音。那些声音来自死者的世界,武松,你没有死过,你不知道,死者的世界太可怕了,我在那每天都吓的要死。刚才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我以为我要回去了,如果回去的话,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海砂的声音已经转变为呜咽般的抽涕。
看来沟通之力对于海砂来讲同样有效,只不过是她死过一次,能够听得懂那些武松感觉到疑惑的语言。
海砂一定可以再活过来,只是她死过一次,内心中的恐惧真的能够消除吗?武松有些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