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萧翎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高台之上,顾灵秀更急了,她可是说服了自己爹爹好不容易跑来前线见他一面,他居然理都不理她!

“萧翎,你别走啊..”

结果她这话还没说完整,一条不粗不细的棕色马鞭抽了过来!

“啊!”顾灵秀尖叫一声,身子往后一仰,她的红马受到惊吓往右侧罩去。

小木墩见状大喊,“别跑啊!”

东篱轻轻夹了一下马肚,那马便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两军对垒,中间留有一块广袤的空地,这两匹马儿就在这里较劲。

“你是谁呀!凭什么追着我!”顾灵秀对那密不透风般的马鞭左闪右躲,忙乱不堪,

她自然不相信一个小娃能这么厉害追着她,顾灵秀之所以是南陈第一名淑自然是有些眼力的,她好歹学过武,听师傅说过这世间功夫越高的人越不动声色。她算看出来东篱双手撑着小木墩,怕他摔了,连马缰都可以不管不问,可见这人功夫深不可测。

所以她问“你是谁”这话自然是问东篱,可偏偏存在感十足的小木墩以为是在问他,他不乐意了,登时一鞭子直接抽到顾灵秀的马尾。

“你问什么问题不好,偏偏问我名字,我平生就这件事抬不起头来!”小木墩老气横秋还无比忧伤地说,

他那号称文武双全的爹,以及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太爷爷居然没给取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什么肉墩木墩的,他为这事抗议了很久,结果抗议无效。

好吧,他承认木墩比肉墩好一点!

被小木墩一抽,顾灵秀的马嗷嗷痛鸣,屁股一翘,把顾灵秀给掀翻出去。

好在顾灵秀武艺不错,没砸在地上而是借着长矛身子一翻,飞了起来。

这一下她居然垫着脚站在了长矛顶上,同时抽出刚刚系在腰间的双剑朝小木墩杀来!

瞅着那银光闪闪的双剑朝自己刺来,小木墩眼神瞬间亮了,“哎哟!”

他这脾性像极了他爷爷和他娘,瞅见打架就精神气倍儿高,鬼使神差地他居然蹦跶着扬鞭迎了上去。

所以让整个北睿将士目瞪口呆的是,他们看到小木墩飞身出去,手腕极其灵活地舞了几鞭子,那鞭子就跟蛇一样环绕顾灵秀两圈,把她困在正中,那双剑压根刺不出来!

小木墩自己都惊奇了,他原来这么厉害的!

天真懵懂的小木墩哪里意识到自己身后的马背上坐着一个宗师呢!他之所以能舞鞭子能飞全靠东篱内力所致。

东篱那股气流送出去之后,旋即藏在袖中的长袖飘出,直接送到小木墩的脚底,他那双小短腿跟踩了旋风轮一样哗啦啦地划着,配合他脚底那兴奋的动作,他手里的鞭子横一鞭竖一鞭子,左右一个葫芦转,直接抽到了那两柄剑上,那剑瞬间折成两段。

顾灵秀毫无招架之力。

小木墩乘胜追击,一鞭子往顾灵秀腰间抽去!

“哎哟!”顾灵秀痛得身子摔出去,砸了面朝黄土背朝天。

她活了半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哭得要死不活地扬起满是灰尘的脸,

“不带这么欺负人啊,要打就好好打嘛!”她哭得心肝儿疼。

东篱将那长袖一转,揽住小木墩的腰身,将他卷了回来,伸手将他抱在怀中,

“好玩吗?”东篱露出了一个别人依旧觉得很阴冷却是他最温和的笑容问道,眉宇间尽是宠溺之色。

“好玩,太好玩了!”小木墩踩在他手心,蹦了两下。

要是苏玉衡此刻看到这个动作,一定又要责怪东篱,他这么一个宗师整天陪着一个孩子玩,小木墩无论在他怀里怎么蹦怎么跳都没事,以至于有一次萧云鹤抱小木墩,小木墩也这么跳,就差点摔下去。

孩子被东篱带坏了!

再后来小木墩很嫌弃地瞅着萧云鹤,再也不肯让他抱了。

东篱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顾灵秀一眼,他要说他其实只是在带孩子玩,估计没人相信。

要不是如此,顾灵秀不可能只受皮肉伤。

南陈阵中很快有人出来把顾灵秀扶了进去,鸣金收兵。

今天好不容易摆了一个阵,又没打成,中路的将士们怨声载道,甚至还有人人暗地里骂

了起来。

“一个差点病死还怕老婆的公子哥到底会不会打仗啊,西路大军都快拿下寻阳,东路大军也打了几次胜战,怎么咱们还在这兜圈子呢!”一个三十来岁的军将把一把刀插在地上,双手叠在上头跟另一个兄弟说道。

中路大军组成很复杂,一部分是原先梁睿的部下,梁睿死后,他们被安置在汉王底下,自然不服气,现在萧翎掌军,他们没有什么明显态度,几乎是闷声不吭,更多的应该是为梁家所不值。

汉王掌中路大军时,本来没多少亲信,后来提拔了几个,那几人自然看萧翎不顺眼。

再也一部分兵力则是高湛从襄阳那边带过来的高家军,以前四国公府之间不太对付,梁成毅又是成日跟高洋过不去的人,故而梁家亲信跟高湛这边整日吹鼻子瞪眼,一触即发。

这名不满的军将曾是汉王底下一名亲信,名唤黄博。

黄博这么一说,另外一个交好的将士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开始南陈派人来打,萧七公子就让咱们躲躲闪闪,绕来绕去不与其交锋,现在别人不打了,他又冒出来叫阵,结果还叫出来一个女人,你说这么云侯啊…”

“哈哈,谁叫人家长得清俊,女人一看就喜欢呀!”

“也不知道他这侯爷爵位是怎么来的?”

“还能怎么来的,不就是看着太傅面子呗?哎,咱们惨了,遇到这么个主帅,军功挣不上,还承担了南陈主力军队的压力,真是悲催咯!”

底下将士在暗中嘲讽萧翎时,他正在中军营帐中跟高湛议事。

“我说七公子,你到底有何妙招,快使出来吧,西边和东边进军都很顺利,偏偏你这中路大军在拖后腿,将士们快疯掉的!”高湛坐在案下的木墩上,望着萧翎。

萧翎坐在主案上,提笔正写着什么。

“要不是我兜兜转转,示弱于敌,南陈会把我当做整个战事的突破口,从而大军压在我这里,其他两路大军进展会这么迅速吗?你爹那边还好说,信王想要攻克京口,没有我的协助是万万不能!”萧翎唇角扯出一丝笑意,浑然不在意。

高湛点点头,“哎,秦少游说跟你去打鲜卑时,打得不痛快,你用兵太诡异了,看来真是如此!”

话虽这么说,可高湛知道萧翎是个把控全局的主帅,不是只顾着一场战役的将士,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眼界不一样。

“哈哈,少游真的这么说?”不等高湛回答,萧翎神色忽然认真了些说道:“世子爷,你可知甘常为何很少战败?”

高湛闻言摸了摸下巴,“我知道他很善于谋兵布阵,且也惯于冲锋在阵前,是个骁勇悍将!”

“对,但他守城也很厉害!”萧翎眸光眯了眯,“世子爷可知为何?”

高湛寻思了一会摇摇头,“具体不得知,我猜他身边是不是有善守城之人?”

“正是,此人名唤周煜,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猜测今日甘常不出来应战不是别的原因..”

不等萧翎说完,高湛忽然站了起来,惊愕道:“难不成甘常不在这里,偷偷带人袭击信王去了?”

“也许,”萧翎不置可否,但神色间也没太在意。

“那怎么办?”高湛开始来回走。

“不管怎么样要这了甘常这条臂膀,才能打败他!”萧翎冷笑道,

甘常是南陈的台柱子,只有打败他才有机会攻入建康,而要打败甘常,首先要杀了周煜。

当夜萧翎吩咐梁睿底下一个军将与汉王一个亲信前去袭营,结果对方营寨固如金汤,接下来数日,白天萧翎亲自摆阵让高湛叫阵,夜里则派人偷袭,如此数日,都没能有半点进展,北睿那些将士简直恨不得造反了,直言萧翎排斥异己,故意折磨他们。

只是如此一来,众将更坚信坐镇南陈军中的是擅长守军的周煜而非甘常。

第五日傍晚,萧翎再一次升帐点将时,两派将士忍不可忍。

“今夜还去偷袭?”黄博嘴巴快翘到鼻子上面。

“对,今夜你带八千兵力偷袭对方粮草营!”萧翎很镇定吩咐,

黄博冷哼了一声,“我不去,他们把粮草营放在一个山坳里,显然是送死,我才不去呢!”

黄博冷哼哼双手

环胸瞄向帐外,萧翎一定是故意的!

黄博以为萧翎会以抗军令为由挤兑自己时,结果他发现萧翎朝他略有深意地笑了笑,然后开口道:“好,这么好的一个立功的机会你不去,那本侯就亲自出马!”

“…..”黄博噎住,手放了下来,心里忽然有些膈应的慌,不过他不信萧翎真有这本事,也不肯示弱,“好啊,那云侯小心点!”

萧翎不再看他,而是看向梁睿一派的首领盛放,

“盛将军带领五千将士正面攻打对方营寨,策应我!”

盛放努了努嘴,眉头挤了挤,似乎不乐意,斜觑了一眼高湛,“那襄国公世子爷干嘛,在营寨里喝西北风么?”

这几日白天高湛叫阵,压根没啥事,晚上他和黄博却要去袭营,累个半死还无军功,他才不干呢!

“他要去守一个要紧之地!”萧翎很淡定地答,

“噗!”盛放立即冷笑,摇头晃脑地看着萧翎,“为何不让我去守那要紧之地,让他攻营呢?”

“好,也行!”萧翎含笑,“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盛放没想到萧翎这么爽快,愣了愣问道:“什么条件?”

“一旦你守的那个地方出现敌军主将,你一定要杀了对方,提人头来见我!”萧翎笑容微冷,

盛放哼了几声,心里有些打鼓,“我答应你,但若我白守了呢!”他可不会让萧翎这么痛快。

“如果你没有遇到敌军,我萧翎卸去主帅一职!”萧翎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他此话一出,全将皆惊!

便是高湛也咳了咳,来到他身边,低声说道:“不要这样认真吧..”

“军令如山,岂可如儿戏?”萧翎眉宇里隐隐射出一股寒芒,

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是打不过长江的!这一战他要立威!

“好,那我立军令状!”盛放到底是个汉子,不甘示弱。

看着盛放和高湛似乎都有活,黄博不乐意了,“那啥,云侯,我干啥咧呢?”

萧翎笑了笑,“黄将军,本侯要亲自出马,你自然是要守营的,我也告诉你,今夜他们必当来袭营,如果你守不住营,怎么办?”

黄博瞅了一眼盛放,也不想落下风,“不就个军令状嘛,我立!”

“好,你要多少人?”萧翎看向他,中路大军总共有五万兵力,他自己只要八千,盛放只给三千兵,高湛只需七百精锐,留给黄博的人手很充裕。

“我只要八千,八千就能守住!”黄博很自信道。

“好!”萧翎挑了挑眉,觉得黄博有些大意,可也没有反驳他,反正剩下兵力他还有安排,“那诸位回去准备一下,戌时初刻出发!”萧翎下令道,

“是!”众将齐齐出去,唯独高湛留下,

“你这么有把握周煜今夜会出手吗?”高湛有些担心,

萧翎笑了笑,“我都要抢他的粮食,他还能不出手?”

“好,我那正面攻营去策应你!”高湛点头,

萧翎摇摇头,扭头指着地图上一个位置道:“不,我已派别人攻营,你守在这里,等着周煜自投罗网!”随即他看向高湛,很郑重道:“高湛,能不能杀了周煜,就看你的了!”

高湛重重点了点头,“好!”

夜里戌时初刻,萧翎率先带着八千兵力朝南陈大营进发,一刻钟后,高湛也朝萧翎指定的地方秘密潜行。

南陈的粮草营正在南陈大营后山的山下,山下面则是一条河流直通入长江,方便南陈运粮食。

毕竟萧翎上次曾随汉王掌中路大军,他早趁机揽了几个亲信将领。他让其中二人带着五千精锐正面突袭大营,直面周煜的布防,他则亲自带着剩下三千兵力来到了粮草营的谷口。

只是等到北睿将士杀了敌军,准备运送粮食回营时,三面山上突然冒出一堆举着火把的将士。

“哈哈,萧翎,你总算上钩了!”

北睿将士看清来人时,无不浑身冒出冷汗。

是甘常,他并没有偷袭信王,原来他躲了几日制造不在营中的假象就是故意引萧翎上钩。

如果甘常在营中,萧翎又怎会轻易袭营呢?

完了,中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