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被大家的好奇弄得十分不好意思,袖子拢上也不是,不拢也不是,尴尬地笑道:“夫人们莫要奇怪,这玉镯也不是我得来的,是人赠的,端王爷是我们家伯爷的顶头上司,王府有个什么事,我们也都是去帮忙的,有一次端王妃忽然晕倒,我正好在场,我娘家祖父善医,我从小耳濡目染,便当场把她救了过来,王妃醒来后感念我,便当场褪下她的胭脂玉镯赠与了我!不然我哪寻这么好的东西去!”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的,端王府那样的显贵是平日接都接触不到的,而陆氏却能有恩于人家王妃,不由对陆氏更为崇敬了。
苏玉衡却是垂着头万分惊骇,她娘亲的玉镯怎么在端王妃手上?当年杜府被告谋反,她和父亲、三哥、二哥都在外面被逮着,她被斩杀割下头颅时,她母亲和大哥哥还在府内,他们定然是随后被杀了的,那么母亲手上的手镯难不成也被抢了吗?
苏玉衡垂目眼下眸色的痛楚和憎恨,满目的鲜红和血腥在脑海里翻滚,那样嗜血的画面永远磨灭不掉!
三年了!端平十七年到如今已经三年了!她如何都想象不到,她竟然在自己死后三年重新睁开眼!这一定是老天爷觉得不公,给她重生的机会!对,太不公道了!
既然活着,她一定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一定要让那万里江山**涤污恶壮阔长青!
她再次睁开眼时,幽深的眸子里波涛渐渐平息,再次望着那只胭脂玉镯子时,莹莹泪光闪烁,难掩激动之色。
李夫人随后说了好几家适龄的公子哥,卢氏和贺氏都仔细问了问光景,约莫记下了几个名字,不知是否有说亲的打算,后来她们的话,苏玉衡一句字都没听进去,只是目光垂慵,一副恬淡随意的样子。
那李夫人目光偶尔落到她身上,觉得这苏家七小姐端庄大方,沉静雍华,她不免心里有几分喜欢。
再聊上几句后,卢氏等人便起身相送了,她稍稍施礼后又回到了后院的东梢间,苏玉锦和苏玉燕此时已经不在里头,约莫是回去收拾敷药去了,剩下几个姐妹各自已已经挑了衣衫,苏玉香从她进来时,便一只眼睛盯着她。
苏玉衡当做没看见的,随意去箱笼里翻了一下,发现一件淡蓝色的短臂长衫,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精细的莲花纹,摸上去丝润轻滑,她甚为喜欢,便让锦娆挑了那件,也不想试,竟是准备走。
恰好这时卢氏身边的顺妈妈来了,让大家去后院暖阁里,苏玉衡知道约莫是要为刚刚姐妹相争的事论理。
于是众人不情不愿地去了暖阁,见卢氏一脸森寒,便知她要发火,不过说来也是太不规矩了,敏宏院前厅在待客,她们竟然在后院为了一件衣衫打起来了,传出去,这南苏的名声就要毁了。
二小姐苏玉蓉、五小姐苏玉茵、六小姐苏玉香以及苏玉衡都静静站在左侧,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过了一会,便见三小姐苏玉燕和四小姐苏玉锦被婆子领了进来,一个依旧哭哭啼
啼,一个倔强地眨着眼满脸委屈。
徐氏瞅了一眼苏玉燕那红肿的脸,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暗暗看了一眼卢氏的眼色,十分担心。她性子温吞,却十分宠苏玉燕,苏玉燕虽然一再被她教导要让着些别人,不要惹苏玉锦和苏玉衡,可苏玉燕仗着自己在二房的地位,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总不愿平白被人欺凌。
“都给我跪下!”卢氏当头一喝,二人吓得全身发软窸窸窣窣跪了下去。
“为了一件衣衫就打架,平日教导你们的话都当耳边风了?”卢氏眉头一蹙,眉梢冷硬地往上挑起,漆灰的瞳孔微缩,眼梢勾勒出几条深深的皱纹,任谁看了一眼都觉得凌厉骇人。
苏玉燕今日实在是委屈,被人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再按捺不住了,便跪着哭道:“祖母,那衣衫本是我特意跟顺妈妈说的样式,偏偏四妹妹还要抢去,她不仅想要我的石榴裙还想要七妹妹的头面,见我不肯,就打了我一巴掌,我实在是气不过,才去揪她的头发!”
“谁说我要抢你的衣衫,那衣衫本是做了让我们挑的,我想试试那石榴裙,你却强拽着不肯,还挑唆我和七妹妹的感情,我虽然不该打你,可你也太过分了!”苏玉锦伶牙俐齿地反驳。
苏玉锦和原先的苏玉衡虽然一样嚣张刁蛮,可她比苏玉衡聪明多了,能屈能伸,脸皮还厚,又善巧言令色,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比苏玉衡那糊涂蛮干可厉害多了。
众人听着倒像是苏玉燕小气,还惹了口角,让姐妹生嫌隙,苏玉燕一听更为憋屈,却是急得不知道怎么反驳,
偏偏那苏玉锦还翘着嘴说道:“那石榴裙本就适合我穿,你却嫉妒不肯想让,倘若我的衣衫你喜欢的,我是二话不说给你的!”
苏玉锦这么一说,越发显得苏玉燕是小家子气,无事生非了。
苏玉锦两番话下来,卢氏果然看苏玉燕的眼神十分冷沉。石榴裙适合高挑肤白的姑娘穿,而陆氏瞅一眼高瘦面白的苏玉锦和身子稍矮小的苏玉燕,便知苏玉锦说的没错。
只是底下那几个姐妹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暗暗为苏玉燕抱屈。
徐氏知道这样下去对苏玉燕十分不利,她暗瞅了一眼一贯宽和的贺氏,见她只是端庄地站在那,面庞平静如水,丝毫没有和解两姐妹的准备。于是徐氏只得站了出来,朝卢氏福身道:“母亲,燕儿年纪小,有些不懂事,那石榴裙也确实不太适合她,媳妇看就把石榴裙给了锦儿,燕儿还有几身春衫!”
她自知形势对苏玉燕不利,只得退而让之。
那苏玉燕一听气得哇哇大哭,“母亲…”竟是万分委屈,与苏玉燕同是二房庶女的苏玉茵看不下去了。她虽在二房没有苏玉燕受宠,可徐氏待她也很好,她平日很乖巧随和,今日之事她在场都看着,显然是苏玉锦蛮横无理生出事端,不能全怪苏玉燕。
她于是站了出来跪在地上跟卢氏说道:“祖母,三姐姐虽然有错,
可那石榴裙确实是该她的,四姐姐不管她答不答应,强行拽着她的衣裙要去试,这也不对吧!”苏玉茵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卢氏。
几个孙女什么性子,卢氏一清二楚,这个五丫头是不争不抢不惹是非的人,她的话卢氏总要信几分。错自然两个人都有,现在就是怎么处理的问题。
她瞅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贺氏,再看了一眼垂眉请罪的徐氏,突然就向一旁嗑着瓜子的四媳妇冯氏瞄去,
“老四家的,怎么你还有闲心吃东西呢!”卢氏嗔怒道,
那冯氏闻言从老夫人侧边的锦杌上站了起来,笑嘻嘻地道:“哎哟,母亲,不过两个小丫头小打小闹,有什么要紧,她们姐妹情深,相互让一让就得了!”
冯氏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她在打马虎眼,言下之意是让苏玉燕和苏玉锦给让一步,别僵持,她知道卢氏碍着面子不好处置。把石榴裙给苏玉锦吧,被打的苏玉燕自然不服气,不给苏玉锦呢,那石榴裙穿在苏玉燕身上确实没有苏玉锦漂亮,可惜马上就要三月三了,赶着做怕也来不及。
卢氏想让她给她出主意,冯氏可不明说了,谁知道这是得罪人的事。
冯氏话一说出来,那贺氏终于肯开口了,她忙说道:“四弟妹说得对,确实该让一让,这样,玉锦,你就别跟你三姐争了,石榴裙让给她吧!”
苏玉燕愤愤撇撇嘴,本来就是她的!
苏玉锦睁大眼睛万分不同意,她可是准备穿着石榴裙再想办法让苏玉衡把头面给她,她好艳压群芳呢!
当下便扑到贺氏怀里哭着道:“娘,那衣衫我都试过了,唯独那件石榴裙最合身也穿得最漂亮,女儿难得郊游一次,娘就忍心这么委屈女儿吗?”说完更是嘤嘤哭泣。
贺氏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了。
而卢氏听了这话心里有了计较,不论对错,苏玉锦可是南苏的长房嫡女,苏玉燕只是个庶女,出风头自然也该苏玉锦而不是苏玉燕,要是苏玉锦穿着打扮出挑得了贵公子青睐,有人上门提亲是最好不过的事!三月三踏春郊游,可不就是年轻男女结识的好机会嘛!
有了这番计较,卢氏立马敛了神色开口道:“那件石榴裙适合四丫头,就给她穿,顺妈妈从我奁匣里把那对珍珠耳坠拿来给三丫头,衬肤色!”卢氏看了一眼两个丫头,便这么处置了。
有了卢氏这决断,苏玉锦立马擦干眼泪,眉开眼笑的,而苏玉燕在卢氏积威之下,咬着下唇流着眼泪不敢做声。
正在众人松了气时,苏玉香不知道跪在了前面,抬头眨着眼睛说道:“祖母,这石榴裙给了四姐姐自然是最好了,她穿得也确实漂亮,只是三姐姐也喜欢石榴裙,定然心里不舍,孙女记得七妹妹最喜娇艳的衣衫,她的箱笼里曾有一条石榴裙也很漂亮,我们还在孝中,不能穿红色,让七妹妹把石榴裙给三姐姐岂不正好?”
苏玉香这话目的很明显,就想拉苏玉衡下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