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蹭着蹭着, 郎卅也跳进了那个狭窄的水池。

也说不上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巧合,总之这个水池的大小容纳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不仅绰绰有余,甚至还可以做点别的。

狼是绝对没有泡温泉这种爱好的, 骨子里的警惕让他们时刻警觉, 无心放松。

郎卅亦是如此,暖和的温泉对谢芷清来说是享受, 对狼王来说可不是。

草草弄了几下郎卅便收了手。他拥着谢芷清靠在池边, 像怀里的人一样闭着眼睛享用泉水, 只是眼睛闭上了,他又不自觉地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折腾得反而更累。

他索性睁开眼睛,只专注看着谢芷清。

没想到……

就这么一转眼的时间, 谢芷清居然又睡着了。

郎卅:“?”

刚才没有很……激烈吧?

他低头看看, 自己甚至都还没……

他又一次开始怀疑起谢芷清是不是生病了。

“小清儿,醒一醒?”郎卅拍拍他的肩膀, 温声叫他, “小清儿, 醒醒了。要睡回去睡。”

谢芷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没说话, 先习惯性地楼上了郎卅的脖子。

“郎卅,”谢芷清含糊着说,“我又睡着了吗?”

郎卅轻轻皱着眉, 说:“是啊,又睡着了。你到底怎么了?我明天就叫大夫过来看, 不能再拖了。”

他几乎没有对谢芷清露出过如此严肃的表情, 此刻的郎卅终于露出了些狼王的威严和果决。他掐着谢芷清的脸颊, 说:“不会再相信你说的‘没事’了。”

谢芷清“啊”了一声, 又哎哟着喊疼。他攥着郎卅的手离开自己的脸,还在小声辩解:“可我真的没觉得不舒服啊……”

郎卅出了个声,眉毛挑得高高的,“你还狡辩?”

谢芷清眨眨眼睛,不说话了。

后来郎卅把他从这个简陋的温泉池里抱出来,擦干身体后一起回了家。

和以前一样,又是郎卅背着他走在这段漆黑的路上。

不同的是,这一次回家的路上十分安静——谢芷清又在睡觉。

郎卅一开始还觉得无奈,之后心里越来越沉。

谢芷清到底是怎么了……

在温泉池里眯了一会儿,路上又睡了一会儿,等回到家里,谢芷清只清醒了一会儿,很快又陷入了睡眠。

郎卅撑着下巴躺在旁边,神色复杂。

这一晚上小皇子睡得十分香甜,身旁的狼王殿下却几乎没合眼。他这一整个晚上都在想,这附近哪个种族部落的医术最好。

等明天找来大夫给谢芷清看了病,他就打算动身出发,把天底下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抓来给谢芷清好好瞧瞧!

大概是前一天实在睡了太久,第二天谢芷清久违地在清晨就睁开了眼睛。

实在是被郎卅带坏了,现在,谢芷清自然醒的时间也变成了中午。

睁开眼时看到天色才刚蒙蒙亮,谢芷清心里竟有种竟有种许久未见的陌生感。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从**坐起来——

一扭头看到郎卅正看着他。

谢芷清这个哈欠打了一半就停下了。

郎卅的表情实在很差——一整个晚上都没合过眼,脑袋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担心谢芷清会死,一会儿又担心谢芷清半死不活。

到最后郎卅甚至在想,难道谢芷清命中就躲不开这道劫数吗?这辈子好不容易赶在安渝国出事之前把人掳到身边好好保护,难道他又会死于疾病吗……

想了一晚上,想得身心俱疲,单是看脸色,他居然比疑似患了重病的谢芷清更难看。

相比之下,谢芷清这个准病号看着反而十分精神,脸蛋热乎乎的,大眼睛眨巴着闪着光,眼中还有氤氲水汽。睡饱了,连说话的语气都甜丝丝的。

郎卅重重叹了口气,翻身下床。

“我去找大夫,”他指指谢芷清,“你给我老实躺着,哪儿都不许去!”

他还是不放心,决定让阿忒斯过来盯着他。然而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阿忒斯,郎卅气得在家里直转圈,骂道:“这个狼崽子!我看真是反了它了!”

谢芷清听话地躺在**,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只露出一张小巧的脸,弱弱地说:“阿忒斯最近好像很忙……它好几天没来过啦,你没注意吗?”

这么说起来,郎卅也觉得似乎有好几天没见到阿忒斯了。他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对角落里自己玩耍的芙芙说:“那你盯着他!”

芙芙:“?”

谢芷清哭笑不得。

“郎卅,郎卅。”谢芷清伸出一根手指朝狼王勾了勾,小声叫他过来。

狼王臭着脸朝床边走去,挨着被子坐下。

“干什么?”他问。

谢芷清抿着唇笑笑,用手指抓抓郎卅的手背,说:“你不要担心,我的身体我知道,我真的没事的。”

“嗯。”郎卅低声应了一句,矮下身子跟他碰碰额头,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我去找大夫了,等我回来,哪儿都不许去,听见了吗?”

谢芷清乖乖点头,“嗯!”

草原并没有大夫——兽族物竞天择,生病的狼很难在野外生存,他们遵守这样的自然法则,对生死也并不怎么看重。

只是郎卅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生存法则也作用在谢芷清身上。

他带上两个最信得过的侍从,同他一起离开草原,又派了几个人好生看着他和谢芷清的家。最后一个人,则被派去寻找阿忒斯。

安排好这些后,郎卅便和那两个随从骑着马急匆匆出去找大夫了。

只是才刚离开不久,郎卅忽然勒紧了缰绳,小棕马猛地停了下来。

他回头朝远处看去——

远处赫然是阿忒斯的身影。

郎卅火从心起。

这个阿忒斯,想找它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现在自己要出门了,它倒跟了上来!

“回家守着小清儿,跟过来干什么?!”郎卅喝道。

然而一向忠诚听话的阿忒斯这次完全没有理会主人的命令。它飞快地奔向郎卅,脚掌下带起了一片泥土。

它停在郎卅的马前,焦急地抬头注视着狼王。

郎卅的眉心微微皱起,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跟过来干什么?分不清轻重缓急?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跟本王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忒斯仍然着急,它又往前走了两步,右前爪又挨到了马蹄旁边。那架势竟像是郎卅再不下马,它就要一巴掌拍在马腿上。

马上的人依然不敢置信:“……什么?你、你的意思是,小清儿他、他……?”

阿忒斯快要急死,四只爪子在地面刨得哗啦作响。

“……”郎卅终于下了马。

他依然带着满脸疑惑和难以置信,蹲下身子和阿忒斯平视,郑重道:“阿忒斯,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阿忒斯气得咚咚跺地,一脑袋撞在郎卅肩膀上。

郎卅没躲,就这么接下了这一记头槌。

他从地上站起,依然满脸震惊,自言自语道:“小清儿,怀孕了……?”

郎卅心里乱糟糟的。

他抬头看看天,感觉天上的太阳似乎变成了两个。他甩甩头,又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能“听”懂狼的想法,他几乎不会理解错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先前塔尼斯“讲述”的关于郎潇潇的事情,那么长的故事他也没有遗漏掉任何一点细节。

更何况他和阿忒斯从小一起长大,阿忒斯甚至是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去的!

他不可能理解错阿忒斯的意思……

郎卅迟疑着对那两个随行的侍从说:“你们、你们按原定的计划继续走,去找那几个靠谱的大夫,尽快带回来见王妃。本王、本……”

居然震惊到嘴瓢。

郎卅按按胸口,话都不想说了,挥挥手让那两个侍从离开,自己则带着阿忒斯回了家。

连自己的坐骑都忘了牵!

回程时阿忒斯一直很安静,老实跟在身后,只是郎卅根本顾不得它。

他一直在想,究竟是阿忒斯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要说阿忒斯骗他,他是绝对不相信的,更何况……这也绝对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那么,难道,谢芷清真的……?

郎卅呼吸一滞。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毕竟……谢芷清身体特殊。

可是,可是……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就算……好吧,就算有这种可能性,可怀孕的怎么会是谢芷清呢?

谢芷清、谢芷清他……

打住,打住。郎卅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赶紧清空脑袋里莫名其妙的画面和场景。

他觉得自己有点头晕。

再转念一想——

阿忒斯是兽,对生命的降临和逝去本就更敏感,它能提前感觉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旦知道了这种可能性,再去联想阿忒斯先前的举动,似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郎卅停下脚步,甩了甩头,又一次向阿忒斯确认道:“阿忒斯,你不会拿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对吗?”

说着还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阿忒斯靠过来蹭蹭他的裤腿,表情正经极了。它用牙齿叼着狼王的裤子,尖尖的犬齿在上面咬了四个洞。

郎卅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加快脚步,朝家中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