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监的历练,自然让秦逍深通人情世故。

他初来乍到,也晓得要和宅子里的人搞好关系,笑道:“费大哥过奖了。我虽然刚来,但看得出费大哥为人仗义热情,以后咱们要多亲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费凉笑得合不拢嘴:“王兄弟,承蒙你叫一声大哥,以后有任何事情,只要和我说一声,能办的我一定给你办。”

秦逍立刻点头,费凉才继续道:“王兄弟,大公子对你可真是不一般。你刚刚来,他便要带你去揽月坊,你要知道,能跟着大公子进揽月坊,那是真的被大公子当成自家兄弟。”

“这是大公子看得起。”秦逍忙道,随即问道:“是了,费大哥,揽月坊是什么地方?”

“我待会儿给你指路,不远,就在附近隔两条街。”费凉热情道:“揽月坊是一处乐坊,没有家世,那是连揽月坊的大门都进不去的。”

秦逍一怔,忍不住想,宇文承朝手底下刚有几人过世,这时候他却带人往揽月坊去,似乎有些不该。

“大公子心情一定不好。”费凉叹道:“我给大公子当了两年的差,知道他性情。他高兴的时候,会和赵毅他们在宅子里吃肉喝酒,可是不高兴的时候,就绝不留在宅子里,一定会去揽月坊。”

“哦?”秦逍疑惑道:“这是为何?”

“有庞师傅啊。”费凉笑道:“大公子心情不好,会喝酒到天亮,若是在宅子里,庞师傅一定会劝散酒席,不让他们喝下去。可是到了揽月坊,那就谁都不敢劝,大公子他们才能喝得尽兴。”

秦逍这才明白过来。

想想也是,这次宇文承朝被图荪人袭杀,虽然躲过一劫,但手底下折损两个人,而且这次袭杀背后必有隐情,宇文承朝的心情当然不可能好的起来。

这时候跑到揽月坊去喝酒,自然是一醉解千愁。

“揽月坊专门有一处房间是为大公子所设,一般人可不敢叨扰。”费凉笑道:“不过我只是听说过,却从没有见过,嘿嘿,王兄弟,你可真是了得,刚来第一天,就能让你去揽月坊,哎……!”满是羡慕。

“要不费大哥跟我一起去?”秦逍道。

费凉忙摆手笑道:“说笑了,说笑了,大公子只让你过去,我可还没有资格跟着去。对了,王兄弟,大公子让你醒来之后就过去,你就别耽搁了。”

“有多少人去?”

“也就平时跟着大公子的那几个人。”费凉道:“你睡着的时候,大鹏和宁志峰也都回来了。”

秦逍立时便想到昨夜引开部分追兵的三骑,大鹏也在其中,忙问道:“回来几个人?”

“两个。”费凉道:“仇老八还没回来,大公子吩咐我等着仇老八,他要是回来,也让他赶紧去揽月坊。”

秦逍心下奇怪,暗想那三骑是一道离开,既然大鹏回来,也就说明他们摆脱了追兵死里逃生,应该一道回来,怎么只回来两个?

“大鹏和宁志峰是一起回来的?”

“那倒不是。”费凉摇头道:“宁志峰先到,大鹏也就你醒来之前半个时辰才到。”

秦逍这时候就明白过来。

大鹏三人引开追兵后,显然是继续分开,图荪兵自然也只能分兵,三人也就等若是将本就不多的图荪兵分成了三路,如此一来,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再要摆脱追兵也就容易不少。

本来宇文承朝让他醒来去揽月坊,秦逍兴趣也不是很大,不过如今寄人篱下,宇文承朝既然留下话来,自己也不好不听,而且他这两天也确实馋酒,那揽月坊既然是乐坊,美酒自然不少,自己过去喝几杯解解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跟着费凉出了宅子,费凉十分详细地说明了揽月坊的具体位置,他要守着大门,不好离开,秦逍大致明白了揽月坊的所在,倒也不用要人领着去。

秦逍离开宇文大宅,按照费凉所说的位置寻了过去。

走在街头上,人流攒动,比龟城确实要热闹许多,他虽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却还是布衣,街道上普通人大都是穿着布衣,锦缎那是有钱有身份的人才能享用。

只走在大街上,那倒无所谓,可是按照位置找到揽月坊的时候,进出揽月坊的全都是锦衣在身,即使在门前,也是锦衣多而布衣少,毕竟这里是有钱人才来的地方,寻常百姓也不会靠近。

秦逍穿着布衣,来到揽月坊,也就难免有些特别,那些身着锦衣的公子豪客看到秦逍的穿着,脸上就很明显地露出不屑之色。

揽月坊共有三层,木质结构,楼前前檐斜飞,美轮美奂,这样的乐坊莫说整个西陵,就是在奉甘府城也并不多见,十分豪阔,而且占地极广。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华灯初上,纸醉金迷。

秦逍心中感叹,朱门酒肉路有饿殍,那确实是真真切切。

见到揽月坊门前一左一右有两名青衣小厮,对着进出的客人鞠躬赔笑,当下便上前去,想问一下宇文承朝在哪间房,刚上前还没有问话,只觉得右边胳膊一紧,已经被人扯住,秦逍条件反射般差点扭身出手,好在控制及时,虽然左手握拳,却也只是扭过头去,只见一名粗壮的汉子拽着自己的手臂,破口骂道:“瞎了眼吗?没看到马公子,你个狗东西,抢什么抢?”

秦逍一怔,这时候看清楚,在那大汉身后,一名年近三旬的锦衣公子正背着双手,身后跟着三四名跟班,自己上前时没有看到,但显然这帮人认为自己挡住了他们的路。

秦逍被扯着胳膊,那人虽然用了力气,但秦逍方才被抓之时身形很稳,那人没能将秦逍拽开。

初来乍到,秦逍心里虽然有些窝火,却强自忍住,笑道:“你们先进!”后退两步,让开了道路。

那锦衣公子斜睨了秦逍两眼,冲着门前的青衣小厮道:“你们也不管管?这地方可是什么人都能进来?要是有些小偷小摸的狗玩意儿跑进去,客人们丢了东西,你们担当得起?”

“马公子,你快请进。”青衣小厮赔笑道:“我们一定盯紧,绝不让不该进去的人溜进去。”

“不该溜进去的人?”马公子笑道:“倒也没有什么不该溜进去的人,只要守着不让狗进去就好。”

他身后几人顿时笑起来,一人已经道:“不错不错,公子爷说的极是,这揽月阁人可以进,但是狗却进不得。”说话间,几人都是盯着秦逍,那分明是在辱骂秦逍。

秦逍面带微笑,笑道:“如此说来,你们都进不得?”

他虽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惹事,但对方得寸进尺,甚至连番侮辱,少年人有少年人的傲气,秦逍可以让你一次,却绝不会任由对方得寸进尺。

“公子爷,他骂咱们是狗?”先前拽着秦逍胳膊的那人立刻叫起来。

“好啊,你敢骂我们是狗?”马公子勃然大怒,指着秦逍道:“来人,将这狗东西给我拖到巷子里,狠狠地打,至少让他半个月起不来床。”

那大汉露出凶恶之色,马公子身后几人也上前来。

秦逍心下冷笑,忽听门内一个声音道:“马公子要打谁?”只见一人从屋里走出来,一身劲衣,秦逍瞅了一眼,感觉有些眼熟,马上想起来,这人昨晚跟着大公子宇文承朝一起围着篝火吃肉,后来引着部分追兵离开,是那三骑之一。

“宁五哥。”马公子一看到来人,顿时赔笑道:“你也在这里吃酒?”

秦逍立时便知道,这人应该就是宇文承朝手底下的宁志峰。

宁志峰脸上带笑,道:“马公子,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你说要打谁?”

“就是这个不长眼睛的狗东西。”马公子一指秦逍,凶神恶煞般的道:“这狗东西要闯进揽月坊,还口出狂言,辱骂我是狗,我今天定要扒了他一层皮。”

宁志峰叹了口气道:“揽月坊开门做生意,只要怀里揣着银子,谁都能进来,马公子为何说他是闯?我瞧这位小兄弟气宇轩扬,一看就是好人,他又为何要骂你?”

马公子一愣,没有想到宁志峰会为一个寂寂无名的小辈说话。

宁志峰也不再看马公子,向秦逍拱手道:“王兄弟,大公子在里面等你,知道王兄弟也好酒,今晚可是上了奉甘府城最好的酒,快随我进去。”伸手过来,竟是十分亲热地握住了秦逍的手腕子,带着秦逍往里面去。

马公子和手底下那几人目瞪口呆,动也不敢动。

“对了,这事儿我不好处理。”宁志峰带着秦逍进了门,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道:“大公子就在里面,你方才侮辱了大公子的客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你自己去向大公子解释一下,大公子现在心情不好,你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一些。”似笑非笑,丢下一句话:“你知道在哪间屋。”再不废话,领着秦逍进了去。

马公子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额头冷汗也几乎是在顷刻间冒出,身子摇晃,幸亏手底下一人眼疾手快,伸手扶住,才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