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在宫中向圣人进言的时候,国相夏侯元稹则是领着夏侯杰出了皇宫。
出宫之后,早有国相府的侍卫从龙鳞禁卫手中接过了夏侯杰的担架,将他抬到了马车内。
国相的马车自然非比寻常,四马拉车,车厢内宽阔奢华,侍卫们小心翼翼将夏侯杰抬到车厢内的软榻上,这才退了下去。
夏侯元稹上车之后,在软塌对面坐下,一双眼眸子冷冷地盯着淮阳侯。
夏侯杰趴在软榻上,不敢看父亲一眼,额头上却已经渗出冷汗。
“你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马车开始向前走动之时,夏侯元稹才冷冷道:“如果你不是夏侯家的子孙,这颗人头定要被砍落。”
夏侯杰忙道:“父亲,姑姑……!”
“住口!”夏侯元稹冷声道:“宫里的是圣人,不是你姑姑,从今以后,我若再听你说一句姑姑,便打断你的双腿。”
夏侯杰显出畏惧之色,却还是轻声道:“孩儿记下了。”想到什么,忙道:“父亲,孩儿……孩儿不能去北边,太史家和咱们夏侯家有仇隙,当初大哥校场比武,砍断了太史存勖堂弟一条手臂……!”见得夏侯元稹神色冷厉,不敢多言,改口道:“孩儿此去北边,如果落在太史存勖的手里,太史存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孩儿。”
“你可以不去。”夏侯元稹淡淡道。
夏侯杰显出欢喜之色,忙道:“多谢父亲,那……!”
“你不愿去北边,我不强求。”夏侯元稹声音冷漠:“回府之后,我会亲自给你准备毒酒,你饮下毒酒,明日我便向圣人禀明,你胡作非为,心中愧疚,服毒自尽,如此也就不必再去北边了。”
夏侯杰骇然道:“父亲,你要我服毒自尽?”
“你能保住一条性命,已经是夏侯家祖上积德。”夏侯元稹冷笑道:“其实我真希望你能死去。”
夏侯杰一怔,眼眸之中显出一丝畏惧,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你心中是不是在恨我?”夏侯元稹缓缓道:“这些年我一直宠爱你大哥,对你却十分十分冷淡,你大哥是龙鳞尉,而你却只是在户部挂了一个闲职,你自然觉得是我不想提携你。”
夏侯杰忍不住道:“孩儿不敢,可是……父亲确实偏爱大哥。”
夏侯元稹冷哼一声,道:“幸亏我的选择没有错,多年来一直历练你兄长,将夏侯家的未来寄托在他身上,如果真要是将夏侯家交到你手中,夏侯家必然是家破人亡。”
“我知道父亲一直瞧不上我。”夏侯杰恼道:“我这次前往北边,父亲也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夏侯元稹冷笑道:“我问你,串联三司主事官,利用军械贪墨军费,是谁教你?”
夏侯杰一怔,目光有些闪躲,不敢看夏侯元稹,讪讪道:“是孩儿自己一时糊涂……!”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夏侯元稹冷笑道:“有人将你当做工具操控,你至今还不自知,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蠢货。”一双眼睛冷视夏侯杰,沉声道:“你和麝月背后到底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还不如实招来?”
夏侯杰微微变色,失声道:“父亲,你……你都知道?”
“她都蛊惑你做了些什么?”夏侯元稹淡淡问道。
夏侯杰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三年前,她就和我说可以利用军械做文章。她说天下承平,军械库里的军械常年堆放在那边,朝廷每年都要拔出大批的银子锻造兵器……!”怯生生看了夏侯元稹一眼,见夏侯元稹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不敢隐瞒,继续道:“麝月说只要能够将三司主事官串联在一起,就可以以次充好,从中省下大笔军费,那些银子就可以落入我的口袋。”
“所以你私下勾连了三司主事官?”
夏侯杰轻嗯一声,道:“我私下里一一找到他们,他们不敢违抗,麝月又教我如何运作,我后来将那三人找在一起,按照麝月说的法子策划,这事儿也就办了……!”
“以你的头脑,也想不出这样的计划。”夏侯元稹平静道:“贪墨的军费,麝月可曾拿过一两银子?”
“没有。”夏侯杰忙道:“她是见我手上总是缺银子用,所以帮我想了这个法子,也……也不是什么坏心。”
夏侯元稹怪笑一声,道:“我的儿子果真是心性纯良,至今都以为那个女人是一片好心。她掌着内库,宝丰隆每年都会有大笔的银子送到她的手中,如果她真想待你好,为何不干脆给你银子花,何必要大费周章让你去打军械库的主意?一年给你几万两,对她来说是九牛一毛的事情。”
夏侯杰嘴唇微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我知道你对她存有非分之想。”夏侯元稹冷冷道:“你当她是表亲,可她却只当你是一头蠢猪。利用军械库贪墨军费,她一分好处也没有,凭什么要帮你出谋划策?你对她心存垂涎,被她美色所迷,怎知她是一条真正的毒蛇。”抬手抚须,冷漠道:“他知道你愚不可及,所以早早就在你身上埋下祸患,你成了她手中握住的把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你的父亲。”
夏侯杰吃惊道:“她……她要对付爹?”
“是我糊涂,竟然不知道你和她私下竟然有此等勾当。”夏侯元稹淡淡道:“不过她既然想以此为把柄,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隐瞒我这边,你这事儿一直没有东窗事发,自然是她在背后为你遮掩。”盯着夏侯杰问道:“她教你这样做,你可拿得出证据是她在背后唆使?”
夏侯杰想了一下,尴尬摇头。
“你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唆使,这件事儿她就干干净净。”夏侯元稹看着夏侯杰,眼眸之中竟然显出一丝怜悯:“她只比你年长一岁,可是你在她面前,连三岁孩童也不如。”
夏侯杰这时候似乎回过味来,怒道:“那个贱人,她……她竟敢耍我。”
“此番如果不是秦逍突然揭穿,你那位表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利用此时出手,定能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夏侯元稹眼角微微**:“此番将军械案揭发出来,倒是让你那表姐猝不及备,没能立时回过神,我们今夜才能占据先手,向圣人主动请罪,如果再晚上一点,你那位表姐可就不会和咱们客气。”盯着夏侯杰道:“到时候不但你这条性命不保,我夏侯家的声誉也将受到重创。”
“他想害死我?”夏侯杰惊骇道。
“你的死活对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利用你打击夏侯家。”夏侯元稹对夏侯杰的后知后觉实在是无可奈何,问道:“三名主事官在大理寺被谋害,是否也是她的指使?”
夏侯杰看了夏侯元稹一眼,心下发虚,老实道:“麝月并没有让我杀人灭口,但孩儿担心那三人真的会供出来,如果被大理寺交到刑部,再动手就来不及了,所以孩儿觉得要在他们被移交之前灭了他们的口,刚好大理寺的司农丰和孩儿交好,所以……所以孩儿派人给司农丰去了密函,令他将那三人灭口。”
“这件事情,我倒不会怪你。”夏侯元稹平静道:“事发过后,能够想到果断灭口,无毒不丈夫,这也算是你难得的长处之一。”
得到父亲的夸奖,夏侯杰显出一丝欢喜之色,邀功般道:“孩儿给司农丰送去的密函,没有落款,所以那封密函就算他留在手里,也不能证明是我派人送过去。”
“杀了三名主事官灭口倒也罢了,你为何要杀秦逍?”夏侯元稹脸色难看。
夏侯杰道:“这件事情是秦逍揭发出来,孩儿……孩儿自然不能放过他。孩儿打听到,他进京之后,和青衣堂接下了仇怨,所以……所以孩儿想要利用青衣堂将他杀死。”
“你是否早就和青衣堂勾结上?”夏侯元稹的脸色愈发的冷峻。
夏侯杰硬着头皮道:“是……是麝月曾和我说过,青衣堂的蒋千行是她的人,如果要做些什么不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可以找蒋千行帮忙。蒋千行一年前还主动找上我,说是要在京都做点小买卖,只要投下五千两银子的本钱,每年都能让我挣到两万两银子,孩儿一时糊涂,觉得他不敢骗我,就……就给了他一万两银子,年底他真的给了孩儿两万两银子。”
“好生意。”夏侯元稹神情淡然,波澜不惊道:“这样的好事,他为何带上你?青衣堂就缺了你那五千两银子?”
夏侯杰忙道:“父亲,你……你放心,我和他的生意是暗中交易,没人知道我和他一起做生意,而且……而且孩儿对他一直都很提防,从来不曾和他说起太平会的事情。孩儿知道他接近我,可能是想从我口中打探太平会的一些事儿,不过孩儿守口如瓶,有关太平会的所有事情一句话也没说过,孩儿……孩儿只是想着从他那里弄些银子过来……!”
“利令智昏!”夏侯元稹冷笑道:“青衣堂背后的靠山是麝月,每年让你白白得到两万两银子,你当真以为麝月像你这般愚蠢透顶?设下陷阱意图除掉秦逍,这是麝月的心思,却借你之手来做,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