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这边响起厮杀声,仓门其他各门的兵士自然都以为敌军是强攻正门,纷纷向这边过来增援,只留下极少数的兵士看住其它仓门。
龙鳞骑兵是堵着仓门砍杀,如此却是让仓库里大部分兵士无法冲出来,虽然辽东兵在数量上占据优势,但却无法发挥出优势。
双方厮杀在一起,都是奋力砍杀,龙鳞禁军的战斗力自然不是辽东兵能相比,这些禁军配合默契,虽然都在力战,但自我保护的却是极好。
要打人,先学会挨打。
禁军的训练,不但要学会如何杀人,更重要的是学会如何自保。
实际上龙鳞禁军在训练之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训练各种防御技巧。
其他各路兵马的军士训练起来,主要是训练进攻技巧,防御技巧虽然也会训练,却并非主要训练科目。
这一点与龙鳞禁军自然是大不相同。
龙鳞禁军是属于卫戍兵马,他们训练的要点,是在防御之中找寻良机给予敌人致命杀伤,所以即使出手,也会随时变成防御姿态,而且注重防御的训练,也让他们对身边的情况有着极为敏锐的观察力。
双方在仓门互相砍杀,看上去十分惨烈,不过龙鳞禁军的死伤十分有限,倒是辽东兵一个接一个倒下,损失不小。
许慎以身作则,冲杀在前,虽然身上也挨了两刀,但却不是致命伤,兀自悍勇拼杀。
宇文承朝连砍数人,瞅见许慎悍勇异常,又见他悍勇,便要催马靠近过去,只是这仓门内外杀成一团,一时间要靠近过去并不容易。
便在此时,忽听得粮仓之内传来阵阵杀声,后队的辽东兵听得背后传来马蹄声,都是吃惊,回头看时,却见到众多骑兵从背后杀过来,正是聂老本和高长豆两队骑兵迅速从两翼破门,而后迅速从背后袭杀过来。
仓门外的禁军骑兵听到仓内的马嘶声和喊杀声,士气大振,齐齐呼喊,声震夜空。
同一片夜空之下,皇甫云昭带着上千人马自西向东穿行在顺锦城内。
他意识到东门肯定出了大问题,但却料不到崔薄竟然是内应,更想不到崔薄已经打开东门,放了龙锐军入城。
崔薄是正儿八经的辽东将领,祖上也是跟随武宗皇帝东征,虽然崔家在辽东军中算不得有什么势力,但崔家几代人也都是吃着辽东军的饷银。
崔薄算是宋世相的部曲,一直在宋世相麾下效命,深得宋世信的信任,而宋世信则是皇甫云昭的嫡系,所以崔薄也算是皇甫云昭的自己人。
正因如此,上次崔薄损兵折将,皇甫云昭因为是自己人才网开一面,没有从重处罚。
此番崔薄主动请缨,一副要将功赎罪的诚意,这让皇甫云昭颇为赞赏,将其安排在东城守卫城门。
示意他根本想不到崔薄竟然早已投敌。
“将军……!”刚刚进入东城范围,就见到两骑迎面飞马而来,都是异常狼狈,看到皇甫云昭,都是喊道:“敌军入城了,他们……他们杀进城了……!”
皇甫云昭大惊失色,厉声道:“怎么可能?他们如何入城的?”
敌军没有攻城武器,要在这短短时间内攻入城内,根本不可能。
“崔……崔薄是奸细,他投靠了敌军。”一名骑兵上气不接下气道:“他打开了城门,放敌军入城,我……我们几人趁乱跑出来,正要去向将军禀报……!”
皇甫云昭身体一震,显出骇然之色。
但此刻他已经隐隐听到东边传来马蹄声,这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去寻思崔薄为何会投敌,只想了一下,当机立断道:“粮仓,去粮仓,焚毁粮食,不要让他们夺走。”
顺锦城内粮草满仓,若是被龙锐军夺了去,无疑是如虎添翼。
他心里很清楚,敌军入城之后,首先要拿下的肯定是粮仓和军械库。
军械库已经顾不上,即使赶过去,也不可能迅速销毁兵器,但是如果抢在敌军之前赶到粮仓,还是能够一把火将粮仓烧毁干净。
敌军已经入城,皇甫云昭其实知道在敌军入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大势已去,这座城很快就会被龙锐军掌控。
即使现在将守城的几千兵马全都召集起来,那也无法与数倍敌军相抗,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烧毁粮仓,毕竟每一颗粮食落入秦逍手中,都将成为对付辽东军的军粮。
皇甫云昭一马当先,军士们列队随着皇甫云昭迅速向粮仓进发。
这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皇甫云昭只盼龙锐军尚未赶到粮仓,进入南城,距离粮仓不到两条街,却依稀听到粮仓方向传来厮杀声,心下一沉,高声道:“快!”
他知晓自己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龙锐军分明已经杀到了粮仓。
但好在那边尚有厮杀声,这就表明粮仓还没有被夺下。
他快马加鞭,身后军士也是飞奔,想着尽快增援过去。
他知道前面有条巷子,巷子虽然狭窄,但从巷子穿过,却是最近的路途。
他一马当先,穿过街道,正要入巷,但本能还是让他勒住马,环顾四周,神色警觉。
除了粮仓方向传来杀声,这街巷四周却是一片死寂。
近千兵马尾随在后,却是显得颇为拥挤。
皇甫云昭目光扫动,骤然间,身体一震,回身道:“撤,快撤,有埋伏!”
他却是借着月光,发现了屋檐边竟然有影子晃动。
身后的军士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听得一支响箭直冲云霄,也就在此时,街道两边的屋顶上,竟然响声大作,辽东兵立时便瞧见,无数身影出现在两边的屋顶上,这些兵士俱都是长弓在手,弯弓搭箭,对准了街道上的军士。
但对方却没有立刻射箭,黑压压的身影给辽东兵带来恐怖的压力。
皇甫云昭心中恼怒,他实在没有想到龙锐军的速度竟然这样快。
毫无疑问,敌军对于城中的地形异常熟悉,甚至猜准了会有援兵向粮仓增援,所以在此设下了埋伏。
皇甫云昭握刀在手,拉着马缰绳,他心知自己已经进了陷阱,这时候但有动作,敌军必然是箭矢齐发,自己手下这些兵士会死很多人。
“皇甫将军,降了吧!”对面的屋顶山,一道身影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盯着皇甫云昭,高声道:“大势已去,不要让兄弟们白白送死!”
“是……是崔校尉!”有辽东兵惊呼出声。
皇甫云昭当然也听出对方的声音,月色之下,看到对方身形,正是崔薄。
见到崔薄埋伏在此,皇甫云昭怒不可遏,但却还是保持镇定,冷笑道:“崔薄,秦逍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然连家眷也不顾,背叛辽东军?”
“将军放心,就在几天前,鄙人的家眷都已经安然从辽东撤走。”崔薄道:“大将军当然不会让我的家眷受到牵累。”
“大将军?”皇甫云昭冷哼一声,道:“你口中的大将军是谁?”
崔薄道:“自然是冠军大将军。汪兴朝拥兵自重,背叛朝廷,岂能还是大唐的大将军?”
“崔薄,本将自问待你不薄。”皇甫云昭道:“你几代人都是吃着辽东军的饷银,受辽东军大恩,如今竟然背叛投敌,此等卑鄙无耻之行径,不觉得辱没祖宗?”
崔薄朗声道:“皇甫将军,正因为顾念旧情,也因为你为人还算正派,我才没有立下杀手。你说我崔家几代人吃着辽东军的饷银,这是大错特错。饷银来自朝廷,更是来自东北的百姓,我吃的是朝廷的俸禄,食的是百姓的粮米,与辽东军有何干系?”顿了顿,才继续道:“至于辱没祖上,若是追随汪兴朝背弃朝廷荼毒百姓,那才是辱没祖上。正因为不想数典忘宗,我才要追随大将军平乱。”
皇甫云昭冷笑道:“好个伶牙俐齿,本将以前倒没看出来。”紧握马刀,冷冷道:“你向本将主动请缨,要出城夜袭,自然是假做姿态,想要取得本将信任。只可叹本将竟然反没能看出你的虚伪,竟然被你蒙骗,将东门交了给你……!”想到自己一时疏忽,导致顺锦城被里应外合轻易攻破,心中懊恼无比。
“皇甫将军,大势已去,还望你体恤兄弟们,不要让他们白白牺牲。”崔薄叹道:“辽东军不该是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结局。”
皇甫云昭缓缓抬起手臂,举起战刀,正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屋顶爆射而出,直向皇甫云昭这边射过来。
皇甫云昭吃了一惊,便要挥刀抵挡,但那支利箭到得近处,却还是没有直接射向他,而是从他身畔掠过。
他知晓这并非对方的箭术不佳,而是故意如此,目的是给自己一个警告。
“久闻皇甫将军大名。”崔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随即便见一道身影走上前,站在了崔薄身边,声音平和,但中气十足,每一个字都是远远传开:“将军到了今日还不能悔悟,弃暗投明,那就真的让人遗憾了。”
皇甫云昭盯住那身影,打量两眼,想到什么,有些吃惊道:“你……你是秦逍?”